格林家杀人事件-第1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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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优柔寡断或太怯懦的人不可能独力闯出一条新路。他们死守着逐渐削弱的安全感和使人腐化的安逸,越来越憎恨特别看不顺眼的人,越来越尖刻、恶毒、嫉妒、邪恶。他们磨损彼此的精力到粗俗野蛮的状态。执迷不返的忿恨,烈火一般的仇怨,妖邪恶毒的念头——抱怨,争执,咆哮,扩张再扩张……然后,终于来到了引爆点——从内心滋生、茁长的仇恨,找到了它可想而知的、不可避免的宣泄方式。”
“整个大宅的局势很容易理解,”马克汉同意,“但毕竟你的结论就算不会太戏剧化,至少也是完全的纯理论——你到底借着哪个明确的环节,来连接昨晚的枪击事件和格林大宅里不可否认的反常情况?”
“没有‘明确的环节’这档子事——这才是最糟糕的地方。然而尽管串连的环节难以捉摸,却仍然一定存在。从我踏进那座屋子开始,我就察觉到关键就在大宅里;而且,我也用了一整个下午来摸索,但每次都失之交臂。格林大宅就像一幢有着错综复杂的暗道、活板门和臭气四溢的土牢的房子:没有一样东西是正常的,没有一件事是合情合理的——一幢噩梦中的房子,住着怪异的变态人,每个人对昨晚爆发的事件所产生的无法言传的极度恐惧,就萦绕在古老的门厅之中。你难道感觉不到?难道你看不出来,就在我们与这些人谈话、静观他们天人交战于自己的丑恶想法和对他人的怀疑时,这令人憎恶的东西虽然一再依稀现身,却总是惊鸿一瞥立刻消失?”
马克汉不安地挪动身子,顺手整理他面前的一堆文件。万斯非比寻常的严肃,显然已经撼动了他。
“我完全了解你的意思,”他说,“但是我还是看不出来,你的观感有任何让我们更接近这个新理论的地方。格林大宅是不健康的——我们都同意——所以毫无疑问的,住在里头的那些人也很不健康。但是恐怕你对环境的气氛太敏感了。让你这样一说,好像昨晚的罪行已经可以比拟西班牙波吉亚家族的淫乱无度,法国宾薇拉女侯爵的毒杀父兄,古罗马皇帝提必略的义子德鲁苏斯和独子贾曼尼克斯的相继被害,或是两个约克族小王子在伦敦塔中被闷死的历史疑案。我得承认,那些密谋杀人、动人心弦的罪行都有格林大宅的背景环境;但毕竟每个礼拜,美国到处都有闯空门的盗贼、滥伤人命的匪徒,用的也是非常类似两位格林小姐被枪击的手法。”
“马克汉,你这是在逃避事实,”万斯诚恳地说,“你忽略了昨晚的罪行中许多怪异的特点——朱丽亚死亡瞬间所呈现出的恐惧惊骇的姿态;两次开枪之间不合逻辑的间隔;两个房间的灯都是亮着的事实;艾达描述的那只伸向她的黑手;没有任何强行进入的迹象——”
“雪地上的那些鞋印,又该如何解释?”希兹以就事论事的姿态切入问题。
“没错,这该怎么解释?”万斯转过身来面对他,“那些鞋印就像其他惊人的事情一样难以理解:在这犯罪期间,有人在屋里来来回回走了半个小时;而有人就是知道,他怎么悄悄进入而不会惊动到任何人。”
“那倒没什么难以理解的,”务实的希兹警官又说话了,“屋子里有四个佣人,每个都因工作的关系而早就熟门熟路了。”
万斯面带讽色地微微一笑。
“屋子里的共犯胸有成竹地在指定时间打开前门,却忘了告诉闯入者值钱的东西摆在哪儿,而且没让他了解房间的排列位置。结果他一进到屋子里就迷路了,不晓得餐厅在哪里,只好到楼上游荡,在大厅里摸黑,一进入卧室就不知所措,引起一阵惊慌,向两名女士开枪,在黑暗中轻易找到隐藏在家具后面的电灯开关,而当史普特就在离他几步之遥时,还能不带半点声响地找到楼梯下楼,步出前门奔向自由!……警官,这个小偷也未免太怪异了。而那个内奸还更怪异——不,你的解释行不通——怎么说都不通。”他转回马克汉。“要得到那些枪击事件的真正解释,惟一的途径,就是先了解屋子本身的反常状态。”
“但是万斯,我们已经了解了这个状态呀,”马克汉耐心提出他的理由,“我承认这座大宅里的人事都很不合常情,但不合常情未必就会有凶案发生。有敌对倾向的一群人经常会因缘际会地聚在一起,彼此的仇视也于焉产生。但仇视本身不一定是谋杀的动机,更不构成犯罪行为的证据。”
“也许不能。但是当仇视和其他类似的东西加在一起时,就可能酿成各式各样的变态行径——肆无忌惮的强烈情感,庸俗低级的恶行恶状,狠毒的阴谋。而眼前这案子里,还有许多奇怪和不幸的细节必须理清——”
“啊!现在你变得更实际点了。到底有哪些细节需要解释?”
万斯点燃一根烟,坐在桌缘上。
“举例来说,首先,为什么契斯特•;格林会到这儿来拜托你帮助他?是因为他掉了枪?也许,但我怀疑是完全为了这个。手枪的失踪又是怎么回事?不见了吗?还是契斯特自己藏起来了?和那把枪有关的每一件事都很不对劲。希蓓拉说上星期还看过这把枪,但是她真的看到了吗?当我们追查出那把左轮手枪的下落时,我们会得知更多的案情——为什么契斯特清清楚楚地听到第一声枪响,但就住在艾达房间隔壁的雷克斯却听不到第二声枪响?——两声枪响的间隔太久也很难解释……还有史普特——精通多种语言的男仆,凶杀案发生时刚好在阅读马提雅尔的诗——马提雅尔!不管从哪个角度来看,马提雅尔的作品都艰涩难懂——恐怖的枪声一响起他就立刻赶到现场,却没有遇见或听到任何人。而虔诚的何敏那神谕般的、万能的主如处置巴比伦之子那样惩罚格林家族的看法,究竟其中有何重大意义?她的脑子里有一些模糊的宗教概念——但也许没有那么模糊……而格林家的德国女厨,容我们委婉地说,是有一段沧桑经历的女人。尽管她看起来迟钝,却显然不属于仆佣阶级,但是她还是尽本分地料理格林家族的吃食,十二年来如一日。你不妨回想一下她是怎么进入格林家的?她的丈夫是老托拜亚斯的朋友,而且老托拜亚斯还特别吩咐,只要她愿意,就可以继续留在格林大宅当她的厨师。马克汉,她需要解读——小小的解读……至于雷克斯呢,突出的额头、动个不停的身体,还有间歇性发作的旧疾。我们讯问他的时候,为什么他会突然激动起来?他的举止一点也不像是无辜而不懂事的盗窃案目击者……我还要再提一下打开的灯。谁开了灯?为什么要开灯?更过分的是两个房间的灯都开了!朱丽亚房里的灯是在枪击‘之前’就开了,凶手之所以灭口,显然是因为她看到了凶手而且知道凶手的意图;而艾达房里的灯,竟然是在开枪‘之后’才开的!这种种的细节,恰恰清楚地说明了:凶手并不是发怒、狂乱、不可理喻……另外,为什么在午夜时刻史普特打电话给冯布朗时他却不在家?为什么他竟然还是及时赶到?巧合吗?……警官,顺便问你一声:那组鞋印,是医生一个人的吗?”
“没有办法分辨。雪质太脆,一碰就会碎掉。”
第二部分疑影幢幢(3)
“不管是不是,可能都没多大关系。”万斯再一次面对马克汉,继续往下说,“这两个枪击事件有几个地方很不一样。朱丽亚是在床上被人从正面射杀的,艾达则是起床以后才被射中背部——她还躺在床上时,凶手其实有充裕的时间可以靠近瞄准。为什么他要静静等着艾达起床走向他?在杀了朱丽亚且惊动了屋里的人之后,为什么他竟然胆敢留在那儿?你认为这是惊慌失措还是冷静镇定?朱丽亚的门,怎么会忽然在那一晚刚好没锁上呢?那是我特别想澄清的部分。马克汉,也许你也留意到了,契斯特特别亲自叫希蓓拉到起居室接受我们的讯问,还在她那里停留了很久。为什么他派史普特去叫雷克斯,亲自去请来希蓓拉,却迟迟没有出现?我很想知道,在他们出现之前,两个人之间有过什么样的默契。为什么希蓓拉如此肯定不是小偷入侵,但当我们要求她提出一个相对的理由时却又含糊其辞?当她举出格林一家的每个成员——包括她自己——都有可能是嫌犯时,是靠什么支撑着她那冷冷的坦率?再来就是艾达所描述的细节了。艾达的某些说词实在奇怪到不可思议。房间里没有任何可辨识的声音,但她还是意识到有形物体的威胁。那只突然伸出的手和拖着脚走路的脚步声——说实在的,我们应该对那些细节作更深入的了解。当我们问凶手是男是女时她迟疑不决,希蓓拉显然相信这位女孩认定凶手是个女人。马克汉,在这方面我们也需要下点功夫。希蓓拉歇斯底里指控艾达的背后,又隐藏了什么真相?——当然我们也别忘了希蓓拉和冯布朗之间的古怪,当他因她情绪爆发而斥责她时,那情景真是非常怪,他们的关系很暧昧。你看得出来她对他有多么顺从,你也一定发现,艾达又有多么喜欢医生——在我们问话的过程中,她依偎着他,睁大眼睛望着他,渴求他的保护。哦,我们的小艾达正向他振翅飞去,他却只以一种若即若离、专业医生的姿态来对待她,而冯布朗对待希蓓拉的态度,实际上却是契斯特的本意——如果他有这个胆量这么做的话。”
万斯用力吸了一口烟。
“是的,马克汉,要让我相信你所提出来的窃贼理论,很多细节必须都得有令人满意的解释。”
马克汉动也不动,聚精会神地思考了一会儿。
“万斯,你荷马史诗般的长篇大论我都听到了,”他终于开口,“只可惜那激发不了我的热情。你提供了我们许多有趣的可能性,你许多观点也可能值得我们检视。但不管怎么说,你推论的基础,完全建立在许多个别的、并不是特别重要的事件上。也许在他们每一个人身上,都找得到一个看似有理的答案。问题是,你并没有一条主线来连接、贯穿你的整个推论,因此你只能把那些事件都视为各自独立的单位。”
“你那个依法行事的脑袋,”万斯直起身子,来回踱步,“团团围绕着犯罪行为许多可疑、无法解释的事实,竟然认为整体来看还比各自分开来看更有意思!哎呀,哎呀!我投降。我宣布收回我所有的推理,就像阿拉伯人收拾帐篷悄悄地走,不留下一点痕迹。”他边说边拿起外套,“我就把你交给那个荒唐的、神经失常的小偷,他不需要钥匙就能走进屋子,却又不偷任何东西;他知道小小的电灯开关藏在哪里,就是不知道大大的楼梯怎么走;他先摸黑向个女人开枪,然后再大开灯火。当你抓到他的时候,我亲爱的莱克格斯译注:传说中公元前九世纪的斯巴达法典制定者。,你应当善尽人道,送他到精神病院。我向你保证,他没有必须服刑的理由。”
尽管马克汉仍然反对万斯,却也并非完全无动于衷,毫无疑问,万斯已经多少削减了他对窃贼理论的信奉程度。但是我可以想像得到,除非他已全盘检验过窃贼理论,否则他绝不会放弃。他接下来的话说明了他的态度。
“虽然几乎不可能,但我也不排除这桩惹眼的案件背后另有人在搞鬼的可能性。但目前除了例行程序,并没有太多调查个别事件的理由。在对他们任何一位都没有丝毫证据的情况下,我们没有理由将这个知名家族的成员扯进来,这么做既不公道还很危险。我们必须等待,直到警察完成调查。假如毫无进展,我们可以再次展开调查,决定如何进行……警官,你打算再调查多久?”
希兹从嘴里拿下雪茄,瞪着雪茄想了好一会儿。
“长官,很难说得准。杜柏士明天就会结束搜集指纹的工作,我们也会竭尽所能、加紧核对相关人等的指纹。另外,我们也有两个人负责搜集格林家仆人的背景资料,这方面可能会花上不少时间,也可能很快,就看我们的手气如何。”
万斯叹气。
“你难道不知道,这样一件手法利落、扣人心弦的案子,其实正是我一向的期待?现在,你却光窥探女佣们的往日恋情这种鸟事,真教人沮丧。”
他扣上身上的乌尔斯特大衣,往门口走去。
“这样说吧,只要你们开始像杰逊王子找金羊毛一样,积极投入你们怪力乱神的探险,这里就没有我的事了。我想我会退出侦查的行列,继续翻译德拉克洛瓦译注:法国浪漫主义画家,对印象派和后期印象派均有影响。的日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