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向我开炮-第2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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拖了好半天长音才模仿着赵老师的声音很感性地说:我的一天是从蓝天六必治和三子牌豆浆开始的。蓝天六必治让我牙好胃口就好吃嘛嘛香身体倍棒,三子豆浆是百分百好豆产百分百好浆纯天然食品不含防腐剂,每天用蓝天六必治刷完牙再喝三子牌豆浆,就好象,春回大地,小袋熊发情的季节又到了。。。。。。
我还没说到非洲草原热带雨林什么的,陈向阳就已经哈哈哈地笑得找不着眼睛了。
自从知道陈向阳有点在我身上寻找以前那个朋友的影子,我才开始恍然,为什么陈向阳一直以来都这样待我。
原来不单单因为我是我,还因为我不是我。
他在我面前已经不怎么微笑了,相反倒经常看着我出神,那表情失魂落魄地,有时候要喊好几声,才能把眼睛里的焦距给喊回来。
他现在会直接说:王炮,陪我去喝一杯吧。
而在一个月前甚至再早点,他会在句首加上〃能不能〃这种条件副词或者在句尾补充上〃好吗〃这种反问短句。有一天,他说完命令式之后忽然自己发现了这一点,喃喃自语地问我有没有这么觉得。虽然不太知道他在讲什么,但大意明了。我似懂非懂地先点点头,仔细想了一下又摇了摇头。
我知道他说喝一杯的意思不是喝酒。陈向阳滴酒不沾,即使因此而放弃了他一直想尝试的爱尔兰咖啡也再所不惜。他说我们头回吃饭的晚上,我和高力强都醉了,他是又叫了辆车和司机师傅一起把我们俩抗回去的。然后又请这位师傅再帮忙把我的车给开了回来,足忙到夜里4点多才算完。根据他的回忆,那位师傅对烂醉如泥的我非常嗤之以鼻,说就您朋友这酒瘾,还开出租?还好意思在后窗户贴上誓死捍卫乘客的宝贵生命?
看见我涨红了脸,陈向阳就一笑:告诉你这个,可不是寒碜你啊,只是说我觉得男人是一种比较容易在酒后失控的动物。
我心里一个激灵,半天都没说出话来。
好在陈向阳经常出神,也没在意。
我和他在一块,基本上是他说的多,我听着。偶尔他问上一句,或者我插上一句嘴,也不过为了表示他不是在独白而已。除此之外,他说的时候基本上象是在自言自语。
他说:我们都有罪,有原罪。神爱世人,但是神不爱我们。他不和我们同在,所以我们的心才如此没有依靠。
他说:王炮,其实。。。。。。我犯过错。
他说这话的时候是有天和我一起爬山的时候说的,当时我手枕着头靠坐在树下,腿一只弯一只伸地摊在草地上,闭着眼,嚼着草根。太阳晒得人很舒服,我有点快睡着了。
我想了想没睁眼,说着不疼不痒的宽话:错我也犯过啊,谁没犯过错呢?人有失手马还有失蹄呢。只要从跌倒的地方爬起来不就行了,或者写篇检查,下次不犯就可以了。
从跌倒的地方爬起来?陈向阳若有所思地在我旁边坐下。大约也是按照我的姿势靠在树上,手肘碰着了我的手肘。
。。。。。。实在不行,你就忘了它,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沉默了一会,我说。这其实是我跟自己说的话,我觉得就犯错而言,我能理解这种体会,虽然不知道陈向阳到底犯的是什么错。他不说,我自然也不会问。
过了很长很长时间,我已经要睡着了。
好象听见陈向阳轻轻叹了口气:就是忘不了啊。
再睁开眼的时候,脸上晒得有点疼。陈向阳的头不知道什么时候靠在了我的肩膀上,我能感觉到他均匀的呼吸,好象身边挨着一条鱼。我忽然就得了肌肉强直,浑身绷紧了一下都动不了了。
阳光真是太刺眼了,扎得我眼眶里一阵酸胀。脑子里象是有一群盲蝇嗡嗡着从东飞到西又从西飞到东。没敢侧脸看,但觉得他的头发扫过我的下巴,好象有点硬,又好象有点软。
不知怎么的,我想到了似乎不久前也有个类似的天气,我躺在车肚子底下,和一双北京布鞋有一答没一答地唠着嗑。那天,空气里有同样的草籽气息,泥地也向上发散着干牛粪味的地气,鸟是偶尔唧啾地叫上一声,口挺清亮,我也能捏着嘴模仿出来,而人,人比小虫闲。
好长时间没和北京布鞋斗过嘴了。偶尔个把次在电梯里照了面也都两眼发直地夹在众人间只管看着顶头跳动的数字。他在那边,我在这边,斗室如濒海,隔人如隔山。
随着项目进度,他好象就困在了旷明县,连休息日都搭在里面了。大家都猜这次对方一定给高总私下里加了重码,不然以他平常满不在乎的性格不会这么较上真。
弄得小储等一干女同胞经常手搭凉棚凭窗眺望举目千里遥想连翩,恨不得南水北调的工程能在旷明县拐个小弯,让高总的精气神能顺着自来水管一江春水向这流。
我倒是暗自庆幸,不用经常和这小子呆在一个车里,后视镜里偶尔对上一眼就仿佛是一杆子捣中了三角架九球齐发,三局一胜三局两胜几球落袋那都是次要的,关键是又动气又耗神,吃两颗速效救心丸都补不回来。
我更愿意和陈向阳呆在一起,轻松,舒服,有吉他弦动有咖啡香浓。。。。。。还有的时候,有点找不着北。因为高力强的缺席,似乎少了剑拔弩张的尴尬气氛,我们好象几乎把所有除了工作以外的时间都用来瞎泡。泡吧泡街泡店泡坐泡吃泡聊。。。。。。
即使如此,陈向阳的表情依然会呼啦一声就寂寞下来,连招呼都不带打的。
我终于知道了,原来陈向阳只是自己喜欢蓝色,和高力强无关。
那次和陈向阳去看海洋水族馆。在通道里仰脸观望,人为营造出的一片海蓝中成群结队的鱼嗖一下涌过来又嗖一下涌过去,透过人造海水射出来的光,把我们俩的脸都印成了蓝色妖鸡。但是陈向阳挺高兴。他说:王炮,下次咱们一起去看海吧。蓝天白云;椰林树影;水清沙幼。。。。。。
我就忍不住乐了,和他一起去看过麦兜,知道这句对白的出处,笑说:行啊,您别跟猪妈一样把我诳赵家湖保护区就得。
陈向阳也笑,然后赞叹道:蓝色真是好看啊。
因为是高力强的幸运色?
啊?谁说的?他告你的?陈向阳见我点点头,就有点不好意思起来:这家伙可真能臭美,我只是说过蓝色可以带来好运,很漂亮。
奥,我恍然道:怪不得你送我那件也是蓝色的。。。。。。
那是IKB的,就是现在被小资们流行烂掉的克莱茵蓝,陈向阳好象有点扭捏,眨巴着眼地解释:其实它没那么烂,很正的颜色很朴啊。。。。。。过了一会又轻轻说:以前有人告诉我的时候它还没这么流行。。。。。。
我知道很朴啊就是很纯粹的意思,上次陈向阳跟我说我很朴啊的时候解释过。我当时说纯粹就纯粹吧,反正不是碎催就成。
现在,天空的颜色就是这种蓝色对了两升水,可能没那么朴啊了,但是依然挺好看,让人双目深邃,神清气爽。
唉,好死不死的,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我不自然地动了一下,扑的一声。心里不禁骂了声:操!
陈向阳就醒了,发现自己靠在我肩膀上,有点不自然地赶忙移开了:不好意思,我。。。。。。我睡着了。。。。。。
我涨红了脸,就打算利马站起来,赶快逃离现场啊。结果脚麻了,一屁股又坐了下来:哎呦!
陈向阳就帮我拉直了腿说:不能起得太猛。。。。。。忽然四下嗅了嗅,狐疑地看着我:王炮,你身上。。。。。。这什么味啊?
我。。。。。。我心想你还问,忘了今中午吃的黑椒牛扒饭了,轧着今天大师傅高兴,我那份里且下了不少洋葱圈。
啊,满天对水的克莱茵蓝啊,远远地飞机拖着屁股后的长线白白的一条粉笔道,花粉在微微的风中散播,当然拉,气流中除了这些还有其他即将消失的什么。
我想了想低下头,脸上火烧火燎地小声说:对不起,陈向阳,你就把我权当成一棵窜了种的薰衣草吧。
42
站在16楼高的阳台上往下望,行人汽车小蚂蚁一样地踽踽前行。望着路上的长龙,我心里一阵暗爽,知道有N人在骂娘。嘿!堵吧,照死里堵,反正没我什么事。只敢往远处看,不敢往下看,我晕高啊。
陈向阳,你这地不错啊。一边嗑着瓜子往手里放着瓜子皮一边碘着肚子四处踅摸着踱步:就是。。。。。。老了点。
恩,一到这城里漂着就租的这,可真有好些年了。陈向阳的声音从厨房里传出来。
不是,我是说这瓜子。我看了看书架上的书,真不少,还有一些主色调是蓝色的小摆设,又摸了摸桌上的迷你CD台机,扒了扒散放着的几张碟,翻了翻搁在电视柜旁边的DVD。
随口问:陈向阳,你这没港片啊?
过了会,陈向阳拿着块毛巾擦着手过来了蹲下来拉开抽屉翻了翻:恩,有,不过都是那方面的,你有兴趣看吗?
呃。。。。。。我眨巴着眼:有打的吗?
呵呵,陈向阳笑了:没有,有贴身肉搏的,你看不看?
啊?我张大了嘴,没反应过来:空手道?跆拳道?成龙的还是李连杰的?
都不是。陈向阳找出一张来,把封面亮给我看:是这样的。
靠!我一看是两男的拥在一大片绿色调中,上面四个大字春光乍泄:呃。。。。。。我站起来抓抓头蹩到厨房去:那什么,你那忙活什么呢?
我来之前陈向阳已经把准备工作都做完了,呱唧呱唧三下两下就上桌了。没吃先闻见香,我吸口气:想不到你一老总还有这手绝活。
切,陈向阳一笑:老总就不吃饭啊?不都是干活的命吗?一个人在外面不什么都自己来还指望着人伺候啊?来,吃吧。
我还等他说,早开动起来了,边吃边故意大惊小怪地赞:恩,不错,不错。
陈向阳笑道:你少来这套,我什么水平我自己心里有数,也就家常吧。你要说不错,那哪不错?
恩。。。。。。都不错,有的吃就不错了。我实话实说。
嘿,你倒实在。陈向阳问:我不知道你好哪口?就按着我的习惯来的。味道还行吗?
味道?我哒吧了几下嘴,又舔了下筷子,想了想:行,就是。。。。。。农夫山泉有点甜。
恩,他点点头:高力强也嫌我做的偏甜,可要是不放糖我就觉得这菜没法吃了。
啊,那你烧什么菜都要放糖啊?
对。扒了两口饭,筷子在菜碟里轻轻地敲了两下,若有所思地说:因为小时侯过的苦吧,觉得能吃到糖就很幸福了。现在岁数大了,按说应该少吃点,不符合养生之道,可积习难改啊。
我知道,广东人说话叫嗒嗒糖。我忙不迭地臭现,见陈向阳笑着点点头,挺得意,又问:那你又爱喝黑咖,还有那个特小盅的玩意。
那个。。。。。。唔,那个有回甘啊。
忆苦思甜?老三届你好象小了点吧。我斜睨他。
应该算先苦后甜吧,陈向阳想了想,笑说:好比大家总觉得。。。。。。明天会更好嘛。
喝,那可不一定。我小时侯,学校组织下农村听忆苦思甜报告会,岁数大的人一忆就忆回五几年六几年去了,我就奇怪啊,不是来听万恶的旧社会吗?怎么忆到新中国去了?现在好多人又说了,这下岗啊盲流啊,还有那些混不上趟的,好些人拣菜边子过的这日子其实还真不如那时候,起码有人民公社畅开肚子管够啊。明天会更好?嘿嘿,那可真和他们没什么关系啊。
陈向阳点点头:也是,可人民公社之后不就什么都吃不上了嘛。。。。。。那时侯也没什么好的。沉默了一会,说:我妈那时候没东西吃就只能每天带罐酽辣椒在身边,常年累月地积下了个咽炎,吃得稍微急一点就要吐。
我叹口气:告你,我这些年跑车,拉得人可真是什么都有。有上来告状的,有河南那过来看病的,有卖了家当陪孩子练琴的,有外地来闯名堂一直漂着的,有混艺术圈想出名的,住郊外大队里住招待所地下室,浑身家当就一副画板一把吉他。。。。。。那真是多了去了,谁不是在这个灰秃秃的大箱子里装着,鸡啊鸭啊要往哪里去啊?晃到哪算哪呗。什么叫明天啊?
我闷头吃了一通,一抬眼,陈向阳就象被针定在相框里的蝴蝶标本,明明动不了眼神却在挣扎。
唉,所以呀你和高总过的这日子啊,其实真是挺不错的了。
我开始盛汤,放下勺拿调羹舀起来,吹了吹,喝了一口,恩,不错,点点头。
王炮。
恩?
过半天没吭声,我抬起头看着他,他正呆呆地看着我:你怎么不吃啊?都让我一个人吃了。
王炮。。。。。。
恩?怎么拉你?
。。。。。。没什么,他站起来:想喝咖啡吗?我去做两杯。也不管我答应不答应就径自进了厨房。
端着饭碗喝着汤,我在屋子里左晃右晃。小套,两室无厅带个走廊。卧室我不进去,只在门边张了一眼。一张铺着淡蓝棉布床单的单人床,几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