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星之绊 作者:[日]东野圭吾-第3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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吞了口口水,他望望静奈。点头示意后,两人蹑手蹑脚地走回走廊。
“有趣的想法呐。”柏原一脸若有所思状,“真不愧是厨师的儿子,留意的点也很特别。不,应该说是舌头也异于常人。你说牛肉丁盖浇饭的味道相似啊。”柏原用调侃的口吻说道,然而眼神中却充满了认真。
“能作为搜查线索吗?”功一问。
“谁知道呢。味道这东西太主观了。”
“是啊。味道取决于制作工序和材料的选择。如果两者有相同之处,是不是可以推测其中有什么关系呢?就算是牛肉丁盖浇饭,每家店的做法不同,味道也千差万别,各有乾坤。最重要的部分就是烹饪秘方。味道如此相似的话,是不是代表两者所用的烹饪秘方也相同呢?”功一感觉到自己说了真格。再怎么说,柏原如果没能体会这个暗示,事情就棘手了。
柏原在胸前抱起双手,缓缓点头。
“知道了。这些话我先记着。说不定今后会给案子带来突破。”
警察态度暧昧地答道,对此,功一不禁心急如焚,然而再深入点破的话太危险了。
“不过呐,好不容易你提供了意见,我却打起官腔,实在抱歉啊。只是我有些疑惑现在的搜查是不是朝着正确的方向进展着呢。”
听到柏原的话,功一皱起眉:“怎么回事?”
“刚刚说过找到了线索。且不说这十四年间,警察不管怎么搜寻线索都一无所获,由于一个偶然,我们走到现在这一步,随后证据接二连三地出现了。于是,我们满心雀跃地开始重新投入调查工作。但是,随着搜查的深入,我在想究竟这些线索值不值得信任。”
功一笑着摇摇头,感觉自己面部表情变僵了。
“真奇怪呢。这些线索不都是警察找到的吗?还是突然冒出新的证人了?”
“的确是警察找到的。知道萩村警察吧,是他找到的。”
“那么,你怀疑你们自己找到的线索?这样太不合常理了。”
“你说得没错啊。不过,我只是在怀疑线索出现的来龙去脉。我隐隐觉得背后可能有人引导着警察的行动。”
柏原淡淡的话语让功一全身发热,似乎全身都要大汗淋漓了。
“会是谁呢?”
“不知道。可能是和案子有关的人,也可能单纯是觉得好玩。总之,我无法否认这种可能性。”柏原凝神打量着功一。感觉到脸上那似乎要将自己看透的目光,功一很有冲动扭过头避开。但是,这种情形下这么做可能就前功尽弃了,他努力回望他。
“为什么这么想?有没有明确的根据呢?”
“根据吗?没有呐,只是经验使然。在时效前居然找到这么多线索,实在太不自然了。这么解释缺乏说服力吧?”
确实是令人难以苟同的理由。于功一而言,为了不让警察感到不自然,他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
“而且,最后还是需要物证啊。”柏原说,“就算目前找到的线索是真的,我们仍无法逮捕任何人。缺少确凿的物证,我们还是没折。所以呢,你弟弟的证词也无法成为决定性的证据。”
功一吃惊地睁大双眼。
“为什么?我弟弟的证言不可信吗?”
“过太久了。如果对方辩解只是长得像罢了,我们难以反驳。断定案件真正的犯人必须需要具体而客观的物证。”说着,柏原看了看手表,起身道:“百忙之中叨扰了。你恋人今天不过来?”
“啊……今天大概不会来。”
“这样啊,太可惜了。我还满心期待能等到她呢。”
柏原在玄关穿上鞋后,转向功一。
“我觉得总是困在过去的案子中对你不太好。你还年轻,应该多考虑考虑将来。我这么说大概也是白费唇舌吧。”
“您说得没错。”功一答道,“就算知道,我也办不到。考虑将来的事,等到一切尘埃落定后吧。”
柏原叹了口气,笑了笑。
“这样啊,那就没法了。”
“搜查工作就拜托你们了。”功一礼貌地低下头。
目送着柏原离开后,功一躺在床上,反复咂摸着刚刚的对话。
“可能背后有人引导着警察的行动——”
没想到居然会有人这么考虑。他还以为线索也好,什么都好,只要找到和案子有关的东西,警察会高兴地跳起来,然后以此展开搜查呢。
看来柏原还没有明确的根据,单凭直觉就一眼看穿整个事件,真不愧是经验丰富的警察。
或许柏原已经在怀疑那个引导警察的人就是功一。为了验证自己的怀疑,他才特地跑来。不过,他应该空手而归了,功一有不输专业的自信。
关键的是怀疑手边线索的警察是不是只有柏原一人。倘若指挥搜查工作的警察和他想法一致,功一他们的计划必然功亏一篑。不,不止如此,警察可能还会着手搜查那个背后操控的人。
柏原临走时的话又在功一耳边响起。假使他已经看穿一切,他的那句“别再做这些了。”可能另有深意。
越想越觉得脑子一团乱,功一抱着头翻了个身。这时,他听到门锁开动的声音。功一惊得坐起来。
门缓缓被推开,泰辅往屋内探了探。
“没事了?”他小声问道。
“嗯。”功一从床上走下。
“注意到警示灯了?”
“差点就开门进来了,还好静注意到了。”
静奈紧随泰辅走进屋内。她似乎还是去户神家的那身装扮,从头到脚都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柏原警察来过了。”功一说。
听罢,泰辅露出不安的神情。
“问我有没有和你取得联系。我说还没有。”
“还有呢?关于搜查进展,他说了些什么?”
“现在还没有决定性的证据。需要物证。”
“那不是配合得天衣无缝嘛。电话里也说了,静做到了,食谱计划成功了。”
功一点点头望向静奈。
“静,干得好。很辛苦吧。”
“小菜一碟。”她耸耸肩,“和以前的工作相比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找准时机把笔记本藏起来。比骗钱容易多了。”
望着逞强的静奈,功一胸口一阵抽痛。虽然她的妆容比平时精致几分,然而脸上毫无光彩。
“现在,我们只需等警察搜屋子即可。”不同于静奈,泰辅的声音充满了兴奋,“一切都在哥哥的预料中。”
功一扯出笑容,答道:“没错。”他将不安藏在心底。
正在萩村大口喝着生啤的当口,穿着夹克的柏原走进店内。萩村坐在位置上向他挥了挥手。
“辛苦了。”说着,柏原在对面坐下。用手巾擦拭了手和脸后,他向女服务员点了生啤。
“今天去哪了?”萩村问道。
“查其他案子,跑了趟东京。”
柏原的啤酒送到了,两人无言地干杯。
“你呢?有进展吗?”柏原问道。
萩村唯有耷拉着脸。
“坦白说,颗粒无收。追溯彻查了户神在樱木町开店时的人际关系,找不到他和’有明‘的牵连。从有明夫妇着手调查也找不到和户神的关联。完全钻进死胡同了。”
“也就是说,两边都一无所获,果然只有那个赌博组织了。”
萩村点点头。
“’SUNRISE‘咖啡屋。户神和有明幸博肯定在那里认识的。问题是那之后。两人究竟谈了些什么。虽然我觉得肯定有证据,不过再怎么说都过了十四年啊。”
柏原伸手拿起毛豆。然而,他没有放进口中,而是放在指间把玩着。
“那个指纹怎样?核对过案发现场采到的指纹和户神的指纹了?”
萩村还是只能垂头丧气应对,他喝了口酒,摇摇头。
“鉴证科仔仔细细核对过了,不过还是对不上。户神很可能只有案发当天造访过’有明‘,作案时戴着手套吧。”
“那太可惜了。矶部先生怎么说?”柏原问的是萩村的上司。
“他觉得目前为止还不能行动。就算想逼他自首,手边的材料也太少了。”
柏原终于把毛豆放进口中。他喝了口酒,长长叹了口气。
“遗体还没找到啊。”
“遗体?”
“潜进DVD店的小偷的遗体。划船到了海中央,然后消失不见了。”
“啊,说起来还没呢。没听说有找到漂浮的遗体。嘛,大海无边无际嘛。”
“葬身鱼腹了吗……又或者,本来就没有这样一个人。”
“什么?”萩村问,“什么意思?伪装自杀吗?”
“不,没什么。”
“就算他伪装自杀还偷生着,也对我们无益。他不可能知道赃物的意义吧。”
“但是,我还是想见见那小偷。”柏原说,“没有人来认那封遗书吧。”
“在岸边找到的遗书吗?没有吧。没听人提过。”
“这样啊。”柏原轻轻点头。
为何事到如今,他还在意那小偷呢,萩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诚然,他们从赃物中接二连三地有了新的发现,现在磕磕碰碰找到了可疑的户神政行,然而小偷和“有明”那案子应该毫无关系吧。
“你怎么样?有什么进展?”
听到萩村的提问,柏原立刻摇摇头。
“刚刚也说了,帮其他案子收烂摊子。根本没有自由查案的时间。”
“这样啊。”
“琐碎的案子层出不穷,烦死了。上头也只会处理些简单的案子。署长以前从没关心过这些案子。反正过了时效也不是他的责任。”
柏原的口吻中满是对不支持自己的上司的唠叨,然而,萩村觉得他对这个案子的热情似乎消失殆尽了。今天在店里碰头也是萩村主动提出的。
“说起来,你去那店吃过东西吗?”柏原问。
“哪家店?”
“’户神亭‘。离你工作的地方不是很近吗?”
“啊……没,没去吃过。”
“这样啊。”
“这个怎么了?”
“没,只是觉得去吃一次也不坏。听说主打是牛肉丁盖浇饭。”
“好啊。随时奉陪。”
柏原点点头,一饮而尽。他叫来店员,追加了刺身拼盘和生啤。
望着这样的柏原,萩村暗自觉得他果然和以往有所不同。
眼睛刚刚睁开,手机便响了。不,应该说这个声音吵得她睁开了双眼。早知如此,应该关机的,静奈后悔道。至少应该调成振动。
手机顽强地响着。烦死了,她用毛毯蒙住脸,想要杜绝这声音。
声音终于停了,静奈从毛毯中探出头。今早开始头就昏沉沉的,也难怪了,谁让她每晚都独自啜饮红酒到深夜。
慢吞吞地从床上爬起来,捡起落在地上的手机,看了一下来电显示。知道电话是行成打来后,她心里一阵抽痛。同时,胸口宛如燃着一盏灯,暖堂堂的。
前往他家拜访是在四天前。那晚,静奈发了封致谢的短信给他。行成很快就回了短信,问她何时能够再见。静奈回他:“知道今后的安排马上就告诉你。”
最近一次收到行成的短信是在昨晚。他罕有地态度积极,写着希望能够尽量抽空早点见面。静奈简短地回了句“知道了。”
接着就是今天的电话。也许他觉得短信不太方便。
“远赴加拿大前想好好见一次。”——前往户神家的路上,行成如是说。静奈有预感他要求婚。当然,她想见他,也想听他的求婚。只是一旦听到这些,离别时将会愈加痛苦。
随手把手机扔到床上,她拖着沉重的步伐来到冰箱前。冰箱上摆满了空酒瓶,三瓶红酒,六罐啤酒。空酒罐骨碌骨碌跌落在脚边。
从冰箱里拿了瓶水,直接喝了口。静奈叹着气环顾屋内。地板上到处散落着脱下的洋服、饼干袋等。说起来最近一直都没有打扫呢,静奈想道。然而,她完全没有要好好收拾一下房间的心情。别说打扫了,就连衣服她都懒得换。
垂死状拖拉着身子爬回床上时,手机再次响起。伸过手,看了眼来电显示,是行成。
极度讨厌给人添麻烦的行成居然会如此有毅力地打来电话,真少见。恐怕他是下定决心按下通话键的吧。她的眼前浮现了表情僵硬的他拿着手机的身影。
静奈按下通话键。“喂。”她努力装出明朗的声音。
“高峰小姐吗?是我。户神。太好了,终于打通了。”
“前几天多谢了,非常具有参考价值。”
“是吗……那个,现在方便吗?”
“嗯。那个,稍微一会的话没问题,怎么了?”
“正如短信上所写的,我有急事想说。知道你忙得抽不出身,能不能想办法见个面呢?三十分钟……不,十五分钟就够了。需要的话,我可以过来找你。”
他的语气与其说是强硬,不如说被逼得走投无路更妥当。犹如察觉到再也见不到一般。
或许他无论如何都想在高峰佐绪里留学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