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夫记-叶梵-第2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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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我相信你,我想活着!”
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想到了爸爸和小冉的话,心中涌出无限的酸楚和痛,爸爸削瘦苍白而慈爱的脸竟和小冉渴望而信任的目光竟与朱离的笑容重合在了一起,无限的温柔而平静。这突然让我悲伤到不能自己,再次放声大哭。
很久不曾这样哭过了。我哭的如山洪暴雨,天崩地裂,一发不可收拾。我不知道我还能哭成这个样子——爸爸去世后,我就不曾这样哭过。默默流了一夜泪之后,我出奇冷静地处理了他的身后事,出奇冷静的面对所有亲友的哀悼慰问,面对无处不在的爸爸关怀与身影的空荡荡的房子,面对母亲回来后悔和愧疚的泪……甚至在小冉的家人冲过来对我拳打脚踢的扭打咒骂时,我竟只是漠然承受——我以为我的眼泪早在爸爸过世的时候流干了,原来我还会哭,原来我还是会害怕面对死亡,害怕面对至亲至爱的人从我身边相继离开的无奈与孤独!
这一次,我哭得很久很久,久到我觉得自己声音嘶哑,觉得自己气息微弱,觉得自己全身发软,跪坐在地上,到最后只剩下抽咽的喘息:“不要死……求你不要死,好不好……”而此时我已分不清这话是对爸爸讲,是对小冉讲,还是对朱离讲。
直到我感觉到一只手轻轻抚过我的头顶,一个温和的声音轻声在我耳边说:“好。”
“什么?”我突然怔了一下,这才发现自己竟然紧紧抱着朱离,哭倒在他身上。
我大窘,我不由猛地挣脱出来,他一只扶着我的手臂紧了一下,思及以前这身子的主人做过什么,我下意识猛地一推,他再次跌倒在那里。
幸好这次不是在轮椅上,地下又铺有干草,他摔得不算太狠。但却还是哼了一声,似乎隐隐说一句什么。
我再挪身子过去,一只手扶他。他就着我的手缓缓坐起来,微微叹息:“我说‘好’……”我又怔了怔,有一肚子的疑问还没来得及张口,就听他忽的一笑,“不过你再这么多推我几次,我就连半生半世也没有了……”
“对不起,对不起……”我忙不迭地道,明明知道他不过是一句玩笑话,可不知怎的,眼泪却又流了出来。
他摇头,手指终是擦到了我的眼泪,因为这次我没再躲开:“明明是……我对不起你,其实这两记耳光,我早就想还给你了……”
我身体一僵,明白他指的是什么了。当初我惊闻这位前身那些惊天地泣鬼神的举动,一时冲动之下曾狠狠打过自己两记耳光,他亲眼所见。而其实那时他早已明白了我不是“我”,甚至包括之前之后他有意无意间言语上对我的刺激,也明明是有意为之。
狠狠咬着唇,我忍了半天才能忍住再去推他一把的冲动,虽然我知道我再推他几把十几把几十把他也死不了,可是我还是下不了这个狠心。明知道他是在作戏,可我偏偏就是不争气。
“小白。”他忽然抬眸,无比郑重地望着我。
这次的声音中没有了之前的种种心绪与刻意修饰,目光中也没有了之前的淡漠清冷和眩目迷惑。我心中一惊,突然有种错愕。仿佛他亲手打开了一扇通向他心灵的窗子,让他的内心可以□裸地表达真正的情感——如果这种目光也是他伪装出来的,那么我死了也认了。因为只能说能骗人骗到如此境界,十个我也不他的对手,活该人家把我玩得死死的。
“谢谢你。”就在我几乎受不了他这种清亮的目光之时,他忽然开口,“不管你信不信,不管……今后会怎样,是你让我有了想活下去的理由……”
不行不行,我的泪又要流出来了。我发现这人绝对就是一个催泪瓦斯,只要他想,随随便便一句话就能击中我的软肋,让我哭死了还觉着是自己对不住他。
我努力地吸吸鼻子,笑道:“你就忽悠我吧,反正你知道我心甘情愿被你利用……也不必说这样的话来讨好我……”
他缓缓垂下目光不再言语,再抬头时那扇窗子已经被很好的掩藏在他清雅淡然的笑容背后。
我却如释重负的微松了口气——我应该是喜欢他的,但这份喜欢有多深有多重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我害怕深究其中的一切,因为深爱的结果是打开了怀疑和嫉妒的潘多拉盒子,这一切会让我心态失衡,会让我发狂地想知道他眼中的人是我还是“我”,虽然他早已识破了我的真相,但是那么多年的青梅竹马,那么多年的感情又岂能说忘就忘?更何况他日日相对的还是原来的女子模样?
正在胡思乱想,朱离却伸手端了旁边的碗,微一皱眉随手一泼:“药凉了,重新熬了再喝吧。”他放下碗轻声叹息,“刚好了些,又流血了。”
说着就去脱我的衣服。我下意识就躲,却被他一把按住了肩膀,我瞪他,他却神色如常:“别逼我再点你的穴道。”
我忽然就跟真被他点了穴道一样不敢动了。倒不是之前他吓唬我的什么点穴之后全身难受之类的,而是他点穴就要用丹田之气,可是他身上有毒……我心中一动,一把抓了他的手腕,使劲儿地搓了搓。可是那道黑线没有被我搓掉,反倒是他那苍白的皮肤被我搓红了。
他似乎轻笑了一下,我有点惭愧地放开他的手,认命地主动背过了身子,解开外衣。
左肩的衣服被缓缓褪至肩膀下,朱离一边揭开覆在伤口上的棉布,一边柔声道:“有点疼,忍着点。”
想不到他竟说得如此柔软贴心,比之之前的冷淡无情,我不知为何竟是心一酸,却笑道:“你这样儿……我还真不习惯……”
却听身后的他似乎从怀中一边取了药膏一边淡淡道:“你一开始那么对我,我也不习惯……”
原来浮现的那点酸楚感伤立刻被冲得干干净净,我估计现在我不但脸红了,肯定连脚指头都红了。想想也是,第一眼见他就直接把他衣服裤子都给脱了,还上赶着帮人家沐浴疗伤的,搁谁能习惯啊,何况他早就识破了我不是他老婆。
我把自己当成急诊室里救死扶伤的医生了,估计人家把我当成比他老婆还□的女流氓了吧。
我越想越羞愧,真想一口气没喘上来背过去得了。
“是因为这个……你才宁愿让青屏给你沐浴?”犹豫了半天,我才开口,那件事在我心里一直耿耿于怀,不问清楚了终是不舒服。
似乎感觉到他一顿,然后缓缓开口:“不是,我是故意的……”
故意什么?刚好点就又开始说一半儿话让我猜?我还没再开口,却听他又道,“我是故意气你的。”
“什么?”我猛地转身,却被他轻轻按住了肩膀。他的手……真凉,竟带起我一身的鸡皮疙瘩。不过猛地想到自己的衣服褪到一半,虽然这身子不是我的,估计人家也看得够不够的了,可我还是有点心虚,也顺势不再动唤。
“我……只是不喜欢你笑成那样儿。”人家老先生倒是挺坦白,而且说得似乎理所当然。
我有点明白了。他不喜欢看我带着傻笑面具的脸,就有事没事拿话刺激我,想让我生气愤怒伤心,合着之前的种种一切,都是他逗我玩呢。
我恨得牙根儿痒痒:“朱离,你真他妈……不是好人。”
他沾了药膏在我背上的手丝毫不缓:“你现在这样子就挺好。”
我继续咬牙切齿:“你这是犯贱。”我小心翼翼跟他说话,生怕声音大了都能把他惊着了,我轻手轻脚的伺候他,生怕手重了一碰就伤了他。他还不领情,非逼着我骂他才开心,不是犯贱是什么!
他忽然默不作声了。我有点不安,长这么大骂人第一次这么狠,要不是他把我气成这样儿我能这么失态么?可是……我是不是骂得有点过分,还是以前的那个她……也这样骂过他?
我刚想怎么开口道歉,却听他微微叹息:“我没有你想像的脆弱……你不用那么小心翼翼……”
绝对的一语双关。
我靠!我万分庆幸我不是与他为敌,这人不是会读心术,就是心机太深沉,我脑子一动他就知道我想什么,也太可怕了吧。难怪人家可以老神在在地躺在斗室之中装死,估计外面的一切他不但了如指掌,而且全盘操控。
“干嘛这个样子,好歹也帮你解开了个心结。”这人居然在我身后说风凉话。
让我死了算了。我在他面前几乎是透明的,连这点想法他都知道——我是有心结,我一直以为他不愿意我碰他,是因为他嫌弃这个身子的主人曾经那么的□,几乎人尽可夫,可谁知他竟只是在故意气我。
不可否认,得知了这个原因,我是微松了口气,但却又从心底浮现另一丝酸楚。他终究是爱她的吧,所以无论她做了什么他都会原谅她,甚至是——爱屋及乌如此容忍与她相同面貌的我。
我没再吭声。反正我的什么心思他都清楚得很,他的慧眼又如何瞧不透的真正的心结所在。
蓦地一阵痛楚,他的手指似乎碰到我伤口最严重的地方,我毫不防备,“啊”的叫了一声,几乎是反射性的猛挥了下手臂。我的肘似乎撞到他的身体,但我无暇顾及,只是突然这痛锥心刺骨,让我差点疼出了眼泪。
朱离迅速压住我的肩膀,我突然间明白他要干什么,我第一反应就是向前躲,大叫:“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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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的动作很快,我能够感觉到他的手指按向我的几处穴道,有一股强烈的冲击力。片刻之后那几处渐渐扩散起一丝热意,竟没有那么痛楚。
“没你想的那么严重,我的命很硬。”他轻声笑。
这是在想安慰我,还是想再让我哭?不知怎的,听他这句话,我忽然就想哭了。听说静王妃是在生他时难产而死,难道就是因为这个,他才被扣上了“命硬”的帽子么?
我们谁也看不到谁的表情,这样很好,无论他眼中的是淡然还是忧伤,无论我眼中的是泪水还是悲悯。
“先好好想自己吧,你再这么乱动下去,这条手臂早晚要废掉。”
我的心还沉浸在他那句“命硬”当中,只觉得身上的痛是止住了,但心中却还泛着丝丝缕缕的痛。沉默了片刻,我终是叹息:“以后还是让别人做吧……”
能感觉到他的手停了一下,然后继续轻柔地包裹伤口:“你果然知道。”
“你手指头上的……伤,是我咬的。”早知道他为我上药需要付出这种代价,我肯定拼死不从的。
“你……那时候是清醒的?”终于听到他声音里的一丝讶然了,我不由微微一笑,总算有你猜不到的事了么?我有点得意:“你要想让我不知道,下回就直接点我的睡穴。”
“唉。”居然听到他轻轻叹了口气,我一机灵,猛地又想回身,但终是忍住,但声音里却不由自主的带了一丝颤抖:“你……难道你是故意的……”
其实这几日的疗伤换药都是他亲力亲为,我是知道的。虽然有时候我会昏昏沉沉,但是他身上有淡淡的草药的味道,有那么让人安稳的气息,他的手指那么冰凉却那么轻柔,还有他若有若无的叹息——我都真真切切的感受得到。甚至那日的疼痛难忍下意识张口就咬了他的手指,嘴里浮现出的血腥味道,也记忆犹新。
我不管他是因为我,还是因为“我”,至少他没有真正弃我不顾,我已知足。所以,我从来没有真正怨恨过他!
但如果让我从心底无法怨恨他……也是他计划的一部分,那么他未免,太可怕了。
“我……”他刚要开口,我却忽然打断他的话:“朱离。”
我第一次这么叫他。第一次很正式的叫他的名字。
“什么?”他依旧轻柔地回答。
“求你答应我一件事。”
他“嗯”了一声,很轻很轻,如果不是仔细听,也许根本听不到。
“求你以后都跟我说实话,行么?”我缓缓开口,一字一字道,“你的心机太深,心眼儿太多,而我……太笨……猜不出你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我缓了口气,笑道,“其实你也知道……无论你骗不骗我,我也逃不出你手掌心的……而骗人又很累,猜你的心思……也很累……”
他沉默不语。
“当然,你不想说的也可以不说……我也不会强迫你。”我觉得笑在脸上绷不住了。
他在我身后还是不吭声。
我苦笑。是我要求高了,我终究不是她,真是自不量力,以为人家给我几分颜色就能开染缸了不成?再说了,人家秘密一把抓一把抓的,又岂肯轻易示人。罢了罢了,不是说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么,我不想死太早。我嘿嘿自嘲地笑了两声:“你当我没说。好冷,你包完了没,我可要……穿衣服了。”
他双手在身后帮我整理衣服。特别是左边的衣服我自己不方便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