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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节

水心沙-法老王2-第1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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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留意到那些尸体无论从哪个角度爬过来,始终不会突破奥拉西斯在马周围写下的那圈文字。这些沙砾般单薄虚无的文字,或者风再大些,便能将它们化作乌有,却如同一道最坚固的墙,沉默而有效地隔绝着那些没有呼吸的爬行者。 
  奥拉西斯终于站了起来,在展琳朝他投来纷乱复杂的目光的一霎,跃身上马,从背后轻轻按住她紧跟着回转过来的头,脚朝马腹上用力一蹬:“嗬!” 
  马一声嘶鸣,朝大门敞开的方向快速跑去,越过那些蠕动的身躯,越过那些挣扎的残骸。 
  马蹄踏出大门的一刹,展琳突然听到一阵怒吼般的风声,轰然而起,天与地之间,仿佛由这孤独的城中突然间绽开。 
  但四下并无风。 
  与此同时,一股浓烈的焦灼味在四周弥漫的尸臭中陡然蒸腾,伴着一种火焰舔食干柴的剥啄,铺天盖地,一股触手可及的灼热自背后瞬时间汹涌而来! 
  发生什么事了…… 
  想回头,头却依旧被奥拉西斯的掌心禁锢着。只听到耳边传来他低低的声音,一遍又一遍,像是咒语,又仿佛某种祷告,用着听不懂的语言。 
  “奥拉西斯,你在说什么……” 
  “别回头,琳,别回头。” 
  “好的,我不回,放手好吗……你弄疼我了……” 
  牵扯着她发丝过于用力的手蓦然松开,又在转瞬间,沿着她的颈,她的肩……以更猛烈的力量覆盖住了她略带僵硬的身躯。 
  一阵颤栗。 
  他的身体是炽热的。 
  他的双手却是冰冷的。 
  “奥拉西斯……” 
  肩头微微的烫,是他俯身喷洒在她肌肤的气息……发丝缠绕着她的颈,缠绵的手撕扯着她的呼吸…… 
  “害怕吗……你在发抖……” 
  “……是的,有点……” 
  “别怕……他们只是被指引向奥西里斯身旁的迷途者……别害怕……那些古老的咒术……” 
  沉默。 
  灼热的空气随着马蹄急速的奔波而在身畔逐渐消散,身后隐隐的烫,却随着马背的颠簸,贴着那层单薄的衣衫源源不断向肌肤袭来。 
  头不自禁地后仰,随着冲力推挤起伏的牵引,就势贴近他枕着自己肩头的首,贴近他被风恣意吹得散乱的发,悄悄的。 
  颤栗…… 
  奥拉西斯……不知道此时,谁的身体比谁更加颤栗…… 
  害怕…… 
  奥拉西斯……不知道此时,谁的内心比谁更感恐惧…… 
  奥拉西斯……我该拿什么来帮助你…… 
  第十八章 爆发
  从孟菲斯到底比斯,走陆路的话沿途会经过一个名叫贝尼·哈桑的小镇。 
  坐拥相对其他偏远省镇较为丰厚的农田资源,却白白糟蹋了这块丰饶的土地,这个邻近尼罗河面积数平方公里的镇,是两地间众所周知的废弃之地。 
  据说几十年前被一批流亡至此的盗匪血洗后,这个平静的小镇就开始逐渐演变成某种意义上匪徒和亡命者的巢穴。因为地处两地中央,不论孟菲斯或是底比斯,对它的制裁管理都显得鞭长莫及,又因为一段时间的战乱,一度被政府遗弃了很久。久而久之,这块表面安详的土地成了盗墓贼集中销赃的乐园,亦成了强盗杀人者逃避追捕的安逸天地。 
  貌似平凡的小镇,数十年里不知道掩藏了多少血腥杀戮,却同样以黑市金银流通量最庞大而在一些不法之徒中所闻名。它还是取道底比斯最直接的地方,虽然通常情况下,那些不赶时间的旅人宁可选择缓慢的水路,而赶时间的,则不得不绕道沙漠,牺牲一小部分时间以换得自身的安全。 
  不过依旧会有不少人每天怀揣着不同的欲望来到这个地方,贝尼·哈桑——冒险者的乐园。 
  直到20年前被前代法老王突击性的一次围剿,才令这曾经的暗夜辉煌之地,一夜间成了凯姆·特人茶余饭后绘声绘色的传说之一。现在,真实的贝尼·哈桑究竟是种什么样的情形?有没有受到瘟疫的波及?在几十年来没有正经商旅往来进驻的情况下,谁都不好说。 
  “下一场风暴来临之前,我们应该可以赶到那里。”说这句话的时候,奥拉西斯强扯着缰绳带马逆风穿梭在通往贝尼·哈桑的荒漠上,对途经的屋舍视而不见。 
  有时候觉得他确实有点自我得不尽人情,在他需要赶时间的时候完全可以不顾及气候的恶劣,以及他们胯下的坐骑。就像他待人有时候淡漠得可以,有时候又异乎寻常的贴近,完全不顾及别人的承受能力…… 
  传染性疾病传播最常见最直接的途径莫过于两点,一是空气,二是饮水。孟菲斯位于尼罗河下游,如果排除一些人因恐惧而逃去别的国家城市,那么余下来的人最大的可能便是逃往位于尼罗河上游的底比斯。那里有相对安全干净的水源,还集中了名气更为响亮的医师和祭祀。当然更有一部分原因,是这个信仰多神的国家,很多民众都深信他们的王具有神的力量,可以为他们消除灾祸。 
  所以毫无疑问地他们在遇到灾难后会投奔向底比斯的大门,而此时把守着底比斯大门的人,是阿努。 
  虽然说它身旁有路玛把持着,虽然说底比斯一干朝臣也不净是眼睛和头脑一抹黑的废物,但谁能真正预料呢,那些可能或者不可能发生的意外。 
  时间,需要缩短更多的时间,即使不知道究竟赶回去能够真正阻止些什么。 
  终于赶到目的地,人和马都已经筋疲力尽。 
  踢开尸体般横躺在路中央的破车轮子,展琳牵着马走进这座人烟稀少的小镇。奥拉西斯就跟在她身后,斗篷密密包裹着整张脸,几步之遥的距离。 
  一路上很安静,三三两两貌似商旅的人从几乎快辨别不出痕迹的街道上经过。 
  出巷口,路边蹲着岁数不大的小乞丐,正撩着身上布片抓上面的跳蚤,全神贯注的样子。只是从他身旁经过时,突然有点莫名地抬头咧开嘴朝展琳一笑。露出嘴里糜烂发黑的牙龈,连带仅存的数枚发黄的大板牙。 
  展琳视若无睹地从他身旁走过。职业习惯,有些人的目光是接触不得的,尤其是在这种地方。 
  旁边的屋子里忽然有视线一闪而逝,抬头看了一眼,空落落的窗户,只有几朵说不上名的小白花在窗旁的陶瓶里随着风颤颤巍巍。远处隐约传来几声小孩嬉闹的尖笑,眉梢轻挑,心情却似乎松了松,不知道是因为这花,还是那阵随风飘来的孩童打闹声。 
  也许,关于这镇子的种种传闻,真的只是变质的传闻而已吧。眼前的贝尼·哈桑,无论是东一撮西一撮不起眼撑满小镇每个角落的旧屋,还是由尼罗河引流而入,分布井然的水道,包括那些废弃在阳光暴晒下懒懒供养着杂草的土壤,以及零星散布在护墙边缘的哨台瞭望塔……和这个时代在凯姆·特所看到过的任何一处小镇,都没有什么两样。 
  下意识放缓了步子,抬头四顾间,不期然一头撞到身后的胸膛,温热,坚实……她的脸悄悄一红。 
  很想知道为什么,最近总是特别容易脸红,哪怕只是跟奥拉西斯说上一句话,对上一个眼神。这让她害怕和颓然。她不知道她究竟是怎么了,见到他的时候想逃避,不在自己的视线时,偏又不自觉地搜寻着他的身影……似乎,从那天晚上开始……一切都变得有点不同了。 
  头隐隐作痛,也许是因为当地偏高的气温。深吸口气,却带出一串轻咳,似乎最近嗓子总有些不太对劲的样子。不过倒正好借机在那怀中赖了片刻,直到感觉出背后无声的僵直,顿时有些慌张地直起身子。 
  却在后背即将抽离的一瞬,肩膀被奥拉西斯伸出的手掌轻轻搭住。 
  身子微滞。 
  耳旁随即传来他低低的话音:“别作声,在我身旁走。” 
  展琳的手碰到一样冰冷坚硬的东西,在奥拉西斯的手沿着她肩膀下滑至手背,随即便同她微微僵硬的指纠缠到一起的刹那。与此同时她忽然感觉到周围的空气似乎变得有些不太一样了……乞丐仍在仔细捉着跳蚤,窗台白花还在风里颤颤巍巍,远处孩子尖细的笑闹声依旧……只是,多了些什么…… 
  一头毛色纯白的骆驼,一副倚在驼背上漫不经心啃着干草枝的高大身躯。 
  手不动声色地隐在奥拉西斯斗篷的缝隙,把他交于自己掌心的物事轻轻一转,很快便熟门熟路摸到它的接口所在。挑指,感受到那东西脱离束缚后在指间渗出的些微森冷,她抬起头,朝那往自己方向越走越近的一人一骑,投以深深一瞥。 
  极普通的长相,混在人群中便会让人感觉不出来,却不晓得为什么,让人没来由感觉到紧张。几乎在看到此人的瞬间,展琳的职业细胞就敏感地膨胀起来,即便他只是就那么闲闲看着自己,然后吐出嘴里的干草,由着骆驼慢吞吞从他俩身旁一步一步经过。 
  擦肩而过的瞬间,他的目光突然由展琳脸庞移到了奥拉西斯身上。 
  一丝暗光自那不大的眼眸里稍纵即逝,然后他笑了,目不转睛地对着奥拉西斯的方向。而越过他的肩膀,在离他身后不远的那条巷子口,展琳发现那小乞丐同样在笑,低头剥啄着手里的破布,斜睨,对着自己的方向。 
  肩膀一紧,脚步不由自主地随着奥拉西斯的牵引朝镇子靠南的出口处慢慢移动,她收回视线,抬头朝身旁这沉默的男子望了一眼。 
  沉沉蓝眸,似乎自那晚之后,再没有见过阿努眼睛里特有的绿色在他眼底出现过。一眼望不透底的湛蓝。 
  掌心中的匕首推回鞘,展琳配合着他的步子在周围逐渐多了起来的目光中若无其事地继续前行。也不知道这些人究竟打哪儿来,刚才又隐藏在哪一块儿,这个人烟稀少的小镇,此时放眼望去竟是影影绰绰一片。 
  马已经很乏了,低垂着的头颅不断有唾液沿着嘴角缓缓滑下,不知道它还能撑多久,但显然,这个好容易在风暴期挣扎赶到的镇,不是个理想的休憩之地。 
  “小兄弟。” 
  即将从镇中心走出的时候,身后突然响起那骑骆驼男子低沉浑厚的嗓音。 
  奥拉西斯的脚步一滞。 
  “那个女人,我要了。”不紧不慢的声音,笃定而自信。 
  展琳的眉心一拧。肩膀刚随之绷紧,转瞬却被奥拉西斯按住,无声化解了:“走。” 继续前行。 
  没走多少步,奥拉西斯的手突然将她一挡。 
  “嗖!”突如其来一道暗光。 
  下意识后退,眼前不足一米之遥,一支冷箭突然从右侧呼啸而过,划过两人即将走到的路口,直直没入边上一块木板。 
  尾翎轻颤,溢出低沉的声音。 
  “留下她,你可以继续往前走。” 
  抬手紧了紧裹在脸上的帽子,奥拉西斯依旧一言不发地前行。直到踏过那支箭的方位,他回过头,朝那男子扫了一眼。 
  静。 
  除了受风暴前奏的影响四下肆虐的风沙,以及孩童不知疲倦不分场合的嬉闹。 
  两人就在周遭死一般静寂的注视下,牵马沿镇子以南那条模糊的小道继续朝镇口走去。 
  一路下来,倒也没有任何阻碍。 
  只除了若隐若现那些纷杂的目光,还有高高在上,从哨台上投下来的毫不避讳的视线。 
  “觉不觉得我们像两只瓦罐里的老鼠?”风很大,一开口沙子便直往嘴里灌,阳光不知道什么时候被锅灰色的浓云完全抹去,时至黄昏,似乎已经开始有了暴风莅临的征兆。 
  夏日里的沙尘暴本不多见,能在短短几天内连着两次遇到来自西非沙漠的暴风,真不知道该说是太幸还是太过不幸。 
  奥拉西斯没有回答,只是抬手松了松脸上的蒙布。本就被鼻尖顶得有些松垮的布此时在狂风里更显摇摇欲坠,一丝发从斗篷里钻了出来,挣扎在风中凌乱摇曳……他忽然停下脚步轻轻吸了口气:“热……” 
  他的指尖却是冰凉的,搭在她肩头,有种奇特的颤动。 
  隐隐觉得哪里有点不太对劲,想仔细去看看他隐在阴影中的脸庞,却在抬头的刹那,被远处突如其来撞进自己眼帘的景象迅速夺去了全部注意力。 
  眼前蒸腾着热风的沙海,由他俩所处的陡坡直泻而下,一头蜿蜒连接着这座荒芜的小镇,一头辽阔延伸于苍茫天空下那道一望无际的地平线。地平线上攒动着无数黑色身影,被沙漠滚烫的风和恣意的沙模糊着,随脚下突然四溢开来的黄沙,正朝着两人的方向逐渐逼近。 
  她听见身后由远至近响起的驼铃声。 
  “小兄弟,给你最后一个机会,以这道坡为界,留下她,你尽管往前。” 
  “留下我做什么?”反手将匕首插在腰际,回转身,因为身旁人终于松了手。 
  似乎没有预料直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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