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念人之屋-第2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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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散去后,齐翊在电脑上浏览提拉米苏冰激凌的配方,桃桃坐在他旁边坐了一会儿,起初齐翊还耐心回答她的问题,后来全神贯注,回复就越来越简短。桃桃打个哈欠,拿出阿俊寄放在“思念人之屋”的吉他,缠着满心教她最基本的指法。
“这个琴还需要再调一下,等我去峂港找一家琴行。”蔡满心接过来,“阿俊一直没怎么保养。”
“是啊,他就没有你那么细心。”桃桃附过来,“满心姐,那是不是一个很重要的人送给你的?”
蔡满心一怔,想了想,摇头笑道:“算是吧,但也不完全准确。”
“是一个男孩子?”
“嗯……哦,不,不是。”她微笑,“我认识他的时候,他就不是一个孩子。”
“哇哦,听你的语气,就很有故事呢。”桃桃暧昧地笑,“讲给我听吧,女孩子之间的悄悄话哦。我不会说给齐大哥和大尾巴的。”
“毛桃!”何天纬在楼梯口大声喊她,“就知道来白吃白喝,不知道要帮忙吗?和我去院子里浇花。”
“拜托,这两天夜里都有下雨,好不好。”
“那就拔草,你也知道又热又湿,杂草都长疯了!”何天纬冲进来,不由分说将桃桃拉走。
“喂喂!”她不断抗议,在庭院中甩开天纬,“我正问到关键时刻,你就来打岔。”
“不是已经告诉过你,不要问满心这些事情么?”他板着脸,一字一顿,“和感情相关的任何事。”
“我也是想知道些原因,才明白能怎么帮到她啊。”桃桃有些委屈,“她也需要找人聊天谈心,都藏起来怎么好?”
“那也不是你。”何天纬翻白眼,“你如果能安慰她,大概我就可以得诺贝尔和平奖了。”
“我觉得可以让齐大哥和她谈谈啊。”桃桃建议,“他似乎去过很多地方,一定有很多故事。我想,他会知道如何哄满心姐开心。”
“再说一次,他是危险人物!”何天纬斩钉截铁,又补充道,“凭我的直觉,还有我的推断力。”
“他是危险人物。”桃桃揶揄地笑,“他一来,你就觉得自己的地位很危险,是不是?”她跳开,笑得弯了腰,“不过没必要,本来你也没什么希望的。”
何天纬张牙舞爪去揪她,两个人也顾不得拔草。
庭院边缘的野草已经过膝,但和三年前她最初抵达泪岛时的景象已经大有不同。蔡满心托着腮,想起那繁茂植被覆盖的小径,江海走在前面,用砍刀开着路,她不发一语紧随其后,唯恐被向导看扁,手脚并用,荆棘在小臂上留下浅浅的血红色划痕。那景象不断晃动,并不曾随着时间的流逝被湮没在岁月的荒芜杂草中。
她总是做梦,不同的梦。
有时时光倒流,有时恍如重逢,如同今晨一样。每一次都让她流连在梦与醒的边缘,舍不得睁开双眼。
她怔忡不语,回过神来,看见齐翊望过来,沉静的凝视中有一丝探询。
“你找到想要的recipe了?”她叉开话题。
“嗯,这两个都值得一试。”
蔡满心探头过去:“咦,你还看了好多网站呢。呵,虽然说很多好厨师都是男性,但我还是很好奇,你怎么会喜欢这些。因为在小店里打杂,和做大厨的感觉还是不一样。”
齐翊笑:“你是说太居家,太女生气?”
“有一些。”
“比起做一个大厨,我更喜欢一些homemade配方。我相信,好的食物是可以抚慰心灵的。”齐翊耐心解释,“有的人为什么会吃东西来减压?因为除了身体的饥饿,还有mind hunger。食物可以带来饱足感。不过真正好的食物,合适的烹调方式,带来的不仅仅是肠胃的满足感,还有一种生活的幸福感。我喜欢的不仅仅是这些配方和烹调,我喜欢所有能给别人带来喜悦感的事情。只有这样,我才能感觉到自己的存在还是有价值的。”
“听起来很博爱呢。”蔡满心微笑,“可当人真正惶恐无助的时候,恐怕会废寝忘食地难过。”
“那你喜欢自己现在的生活么?”齐翊问,“感到幸福快乐?”
“怎么说呢,很幸福,很幸福……”蔡满心连着说了几次,“但是快乐……似乎更多人觉得快乐是浅表的,幸福是深层的。但我认为幸福是一种生活状态,快乐是一种心情,更加纯粹,更加直接。需要无忧无虑,有点什么都不计较的味道。我没那么超脱。”
什么是快乐呢?
快乐是在大巴上靠在他肩头装睡,坐在木屋里听他说蓝屏山有两种猴子,搬着椰子满头大汗跑去海边和他一起看落日,感觉他凝视自己的侧脸,和他穿过光影交错的芒果林,看他安静睡在大排档角落的吊床里,知道他小时候是小淘气,哪怕低声笑说自己是个坏小子,在月光下凝视他的睡脸,手指划过他的眉骨。
那些快乐。
交错着忧伤的快乐。
就像醇厚的提拉米苏一样,一层蛋糕,一层奶油,渗透着浓咖啡的馥郁香滑和微苦。她戒不掉对这种缅怀的瘾,就好像明知暴食对身体绝无好处,仍对美食嗜之如命!
本章完
预告 下一章《向着彩虹许愿》,继续齐翊的故事
作者有话要说:
困了,先写这么多
用网上的作诗软件弄了一个。。。。
我国著名的消极诗人蔡满心的新诗一首火爆出炉:
《遗忘》
蒲公英曾是泪岛上的吉他
它带走了夏天的回忆
蒲公英渐消逝,茫然渐远去
视而不见
终有一天它们结伴于峂港
蒲公英头也不回地亲吻
我的头发却象窗帘渐渐忧郁
望着婀娜的蒲公英
窗帘遗忘了一切
【齐翊·现在进行时】
28 第十七章 向着彩虹许愿
蔡满心收到奥利弗发来的电子邮件,打开来居然翻了两屏,她有些意外。仔细读下来,前面寥寥数语表示问候,随后大段的篇幅都是在分析儋化峂港项目申请书的优点和不足。他一针见血地指出,虽然项目申请书中有大量翔实的数据,也对未来发展做了统一规划,但因为专业知识的不足及目光的局限,很多关于数据的解读并不深入,通篇看来更有哗众取宠之嫌,而缺乏具有时代眼光的分析,以及长远发展的实际措施。
奥利弗写道:“尽管你有独特的观点,聪敏过人,但缺乏在大型国际组织中长期工作的经验,也缺乏系统深入的专业背景,很多前沿领域连你们所请的学术顾问都不够了解。虽然以我的身份,不能对评审结果做任何评述,但单从朋友的角度而言,这份计划书你可以做的更好。如果你有兴趣,不妨去找这些书籍和文章来看。”他列了长长的书单,多数是环境与自然经济学,区域生态经济等等方面的最新论著。
“经济学不是我的本行,只在工作中有所涉猎,”奥利弗写道,“何不咨询当初你的老师们?去年我在达沃斯开会,遇到了在这方面颇有造诣的郑教授,聊了两句,才知道她原来是指导你毕业论文的导师。这世界真小!”
蔡满心关上邮箱,打开母校的主页,在校园新闻中找到导师郑文亚参加国际大会,并赴耶鲁林业与环境学院讲学的报道。这些她何尝没有想过,当年赴世行实习,也是在郑教授的支持鼓励下得以成行。想那时意气风发,郑教授对她寄予厚望,不知现在恩师将如何看待自己,自甘堕落还是自暴自弃。虽然蔡满心从不后悔自己的选择,但想到去面对导师疑惑和失望的神情,她仍惴惴不安。
奥利弗列出的书目中有些是她已经读过的,便从余下的书单里勾选出几本,发了一封email给何洛,拜托她在美国代为购买。
何洛那里正是夜间,她很快回信:“你要的这些我会留意,前些日子邮给你的DK鸟类、树木和贝壳图谱,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书,是否已经收到?”
“我几次路过峂港,都忘记查收了。”蔡满心老实回答。
“这么大的忘性,不像你的风格。”何洛的msn头像亮起来,“又遇到什么纠结的事情了?”
“你怎么半夜还上线?”
“是啊是啊,某人问了和你同样的问题。”何洛打了个吐舌头的鬼脸,“我本来要睡了,不是担心你么。”
“这次NGO来的审查组,首席科学顾问是Oliver。”
“你的瑞士前男友?听你说他应该也是个绅士,不会为难你吧。”
“没有,还给了很多中肯的建议。其实我可以去咨询郑文亚教授,她做了很多大项目的顾问。”
“但你不知道如何回到现实中去,是么?”何洛马上又发了一条,“当然,你现在的生活就是你的现实,只不过是不被大众认同的一种选择。我倒希望你有机会能回学校看看,不要想起从前恍如隔世一样。”
“哈,你自己的乱麻刚解决了,就来挤兑我。”蔡满心发了一个哈哈大笑的卡通笑脸,“别担心,这些我都有勇气去面对。只是手边还有事情要做。”
“你担心回北京了没人管店?天纬不还在么?”
“不,我想先去趟越南。”蔡满心犹疑一下,还是决定对好友和盘托出,“阿俊回来了,带来一些零散的消息,虽然不能确认阿梅的下落,但我还是想亲自走一趟。”
“虽然我没有什么资格说你,但你还真不是一般的天真和固执。”何洛叹气,“其实你只想找到他们,想看到他们过得很好,是么?”
“我都清楚,就算我找到了阿梅又怎样?就算她真的生下了江海的孩子,又能改变什么?你知道么,”蔡满心有些心酸怅然,“我常常想,如果我有一个和他的孩子,那就好了。”
何洛发给她几个图标,大大的拥抱,玫瑰花,还有一道彩虹。
何洛提及的几本书前几天便寄到了峂港,因为快递范围不包括泪岛,蔡满心一向填写林业局的地址。她看过奥利弗的来信,决定再去和工作组的人详谈。齐翊要采购制作提拉米苏冰激凌的原材料,于是和她同行。
自泪岛出发时,天色阴霾,不时飘落星星点点的细雨。两个人刚转入林业局的大厅,瓢泼大雨滂沱而至,门外茫茫一片水色。蔡满心和组员交换了意见,又去收发室取了包裹,拿出何洛寄来的Dorling Kindersley's 图谱,爱不释手。
综合办公室的龚科长路过,探头问:“满心,什么事情这么开心?”
“朋友从美国寄来的书,这么多年,她一直记得我喜欢什么。”
“嗬,是男孩子么?”
“是当时隔壁寝室的女生。”
“啊,我都忘了,”龚科长笑着打量齐翊,“听说前些天在儋化,有人帮你挡酒来着。”
“因为我实在是不能喝,我对酒精过敏。”
“啊,他们也是喝多了,没有恶意的,你千万别计较。”
蔡满心点点头。
龚科长又想起什么:“看我,险些忘记了。前两天专家组来审查的新闻,省台播出了。他们还想做一个生态恢复的专辑,要拍一些工作场面,还有人物访谈,满心你有没有时间?”
“我?我就是个打下手的呀。”
“你也太谦虚了。”龚科长还要坚持。
蔡满心推辞:“而且我过两天要去趟北京,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
“真的决定回去?”龚科长走后,齐翊问她。
“不是,暂时先不回北京……我要……还有别的事情。”蔡满心笑了笑,“而且我不喜欢抛头露面啊,你看电视上那些冠冕堂皇的话,我说不来。”
“这里的人,其实都挺质朴真诚的,也想做实事,可是毕竟处在一个相对封闭的环境内很多年,无论是观念上的转变,还是综合能力的提高,都需要时间。希望他们不要急于求成才好。”齐翊评价道,“本来恢复生态是好事,但同时还要解决这么多渔民果农的生计问题,如果先期曝光太多,在舆·论的新闻效应下,难免会有浮夸和急功近利的倾向。”
“是啊,哪个部门能真的脱离政绩二字呢。”蔡满心说完,饶有兴致地侧头看向齐翊,“你倒讲了不少,不如和龚科长说,你来上镜?”
“不用。”齐翊否决得干脆,顿了顿,神情严肃,“做人还是要低调。”
蔡满心被他忽然一本正经的神态逗笑,“你紧张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怕被仇家追杀。”
窗外依旧飘着细雨,太阳却从西边的云层后扯了一条缝隙,雨雾弥漫的空气中散射出明媚柔和的日光来。一道彩虹跨越天际,似乎从街道尽头一户人家的天台延伸到层层叠叠的厚密云层中。
“难怪希腊神话中说,彩虹Iris是沟通上天和人间的使者。”蔡满心趴在窗台上,隔了布满水珠的玻璃,面颊因为窗外柔和的光线而更显亮泽。
“似乎各地都有关于彩虹的神话呢,”齐翊双臂支在窗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