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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节

日月经天-第19节

小说: 日月经天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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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那件事情上,凤飞确实是有理由生气的。杜亦南苦笑。 
  “你言重了,我跟她没什么。事后我将她安排到另一个地方念书,谁知官度又找到她。” 
  “后一句话才是重点吧?”凤飞漫不经心地瞧着杯中起伏的潮汐,“这回你比官度慢了一步,所以只好退而求其次,又来找我。不过我也说过,他的事,我不再过问,你不用费神了。” 
  从略上方看过去,凤飞两条秀长的眉妥贴地外展,唇角挂着柔和的弧度。这样的神情,别人都会看成悠闲,杜亦南却知道那是凤飞的工作表情,相当于甲胄。 
  或许在笑容深处,还有点不容人靠近的落寞。 
  机警的动物被伤害了一次后,就不会再信任人类。 
  凤飞同样如是。 
  杜亦南发现自己苦笑的次数在增多。他并不以为自己做错,但看到凤飞不经意中露出的戒备神色,心头还是一阵不适。 
  “其实,小茵来找过我。”杜亦南突然道。 
  “哦?” 
  “是为了见你。”杜亦南以一种奇异的眼神注视着凤飞,“她说你不肯见她。” 
  奇怪,他们为什么说得都能这么轻松。凤飞微垂下眼,遮住其中的怒意。他不是圣人,被欺骗利用后,可以不追究,但那不代表原谅。难道他们觉得就该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继续知交好友般往来? 
  凤飞自认心胸未能如此豁达。 
  手中的酒杯突然被人取走,代之温热的手掌相握。 
  凤飞讶然抬头,对上杜亦南闪着某种诚挚光芒的黑亮眼眸。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不可否认我确实为了工作。可这次,我不想对你说谎。” 
  不再是谎言。不再只是利用。杜亦南说不清心中柔软涌动的那部分情绪是什么,但他知道,他不想看到凤飞对人世的嘲讽微笑上再加一道印记。 
  凤飞不该在这里,不该是这样。当年那个微笑孤高的少年相去未远,他理应在阳光下自由地展翅飞翔,如何会变成身陷泥淖,听命行事,牵入一波又一波的内幕仇杀。 
  如果他一开始没有遇到官度。 
  那个名字令杜亦南眼底掠过一丝密雨前的阴晦。会不放过他。 
  带着枪茧的掌心有炙烫般的温度。 
   这是一双和从前念书时再不相同,岁月沧横里历练过了的手。凤飞突然想起这只右手当年曾经怎样灵活地转动篮球,再嗖地一声将之稳稳投入远处框中。那时的天 气总是很好,球总会在阳光下划出一抹灿烂的弧度。而每次看到这幕,观众席上若无其事的凤飞,就会偷偷地想象与那双手交握的感觉,是否也会带着太阳的光热。 
  看着杜亦南的手,凤飞突然笑了笑: 
  “你没有忘记我是什么人吧?敢这样靠近,不怕我对你有非份之想,强暴了你?” 
  杜亦南脸微微一红,下意识地想松手,却又抓紧,略带孩子气地笑了笑,俯身在凤飞耳侧低语了一句。 
  这次却轮到凤飞耳根发热。甩火炭般地甩开杜亦南,正想说话,门边忽然传来轻微的声响。 
  多日不见。 
  小茵推门而入,看向他们。她的面容仍如往日一样素净,稍稍瘦了些,倒更衬出眸光的倔强有力。 
  若说那时节她象一朵娇怯白花,此刻这花已伸枝展叶,亭亭盛放。 
  可惜仍非凤飞乐见。 
  沉下脸,凤飞不看她,目光转向旁边的杜亦南,带着愠怒。 
  杜亦南同样愕然: 
  “小茵,你怎么会进来?不是让你在车上等吗?” 
  “我……已经等了不少次。这次,我想我要是不进来,他还是不会见我。”小茵慢慢地回答着杜亦南,眸光却一直凝视凤飞,“我只想说一句话,说完就走。” 
  她的身体在微微发抖。是激动,还是害怕,凤飞并不想了解。这是个太有心计的女孩,但不管怎样,她也终究只是个小女孩,值得人怜惜。 
  如果想要伤害她,有的是锋利如刀,讥诮尖刻的言辞。然而凤飞最后还是什么都没出口,只淡淡道: 
  “你说。” 
  “官先生这次找到我,告诉我阿然的事……我才想帮阿然,我不是为了钱!” 
  不为钱,做同样的事,就能清高些?凤飞扬了扬眉,探询地看向她。 
  “我以为,你还恨着他们。” 
  小茵咬着唇,说话的神气中透出一丝狠毒的快慰: 
  “那个人……那个害死我同学的人,官先生交给我处置了。他告诉我我的价值比那个人大,还告诉我如果想活得好,就一定要让自己有价值。” 
  原来如此。凤飞失笑。原来道德只不过一层扭曲的外衣,正义则是个任人打扮的小姑娘。官度轻而易举就能化解她的仇恨,自己当初却呆到只能被迫承受她的怨恨。 
  实在技不如人。 
  “要我说恭喜吗?”凤飞温和地询问,“不过你也知道,阿然现在做什么,都不是我能过问的。所以你实在没有必要特地来跟我说这些。”顿了一顿,笑得更和蔼,“要说价值,我现在应该是最没价值的那个。事实上,你走错门了,小姐。” 
  面上带着迷人的笑,眼底却是一片冰寒,整个人都散发着形之于外的冷漠。这样的凤飞,小茵从未见过。她此刻才发现,她所熟悉的那个总是淡淡笑着,目光柔和的青年,有多么难得。 
  “我不是这样想……”慌乱地摇着头,小茵完全不顾有外人在场,抓住凤飞外衣,“我只想你知道,我没有做错……我真的没有做错,我回到阿然身边不是想骗他……官先生也说,如果我能陪着阿然,或许能让他手上少点血腥……飞哥,我没有恶意,你相信我!” 
  或许你是没有。但说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呢? 
  凤飞不动声色地,缓缓将她推开。 
  “有资格评判一切是非的,是天上的那位,不是我。你别再弄错了。”转头看向杜亦南,笑道,“还记得那个娶了基督徒的草莽将军吗?为何女人总自觉是拯救男人的天使……女孩子太晚回家不好。你送送她吧。” 
  这几乎是命令了。但小茵确实是得他之助才偷溜出来的,杜亦南也不能不理这个碴。半强迫地揽住小茵,深深地看了凤飞一眼: 
  “你要不要紧?或者我等一下,等你将那个保镖叫回来?” 
  杜亦南口中的保镖,不是别人,正是郎寒。他们后来也曾照过几次面,但凤飞再不介绍他们互识,杜亦南也便故意如此称呼那人,即便明知他不止如此简单。 
  “他去找乐子了。我没事,不用管他。”凤飞恬然一笑,“那家伙,大概也好久没碰过女人了,再闷着,不利于身体健康。” 
  之前曾看到郎寒和一个妩媚女子闪入楼上,所以杜亦南明白凤飞说的都是实情。 
  但明明是男人间正常会有的对话,自凤飞口中说出,就无端染了股特殊的情Se魅力,令人别有绮思。 
  杜亦南不由气闷,用力抛开心中杂念,将小茵带着,大步踏出门外。 
  现代的宴会,不必等至曲终才须人散。 
  凤飞打过招呼,也不等郎寒,独自步出酒店外。 
  素向跟惯自己的两个保镖不知所向,取而代之的,一辆眼熟不过的黑色宾利滑了过来。 
  夜色迷离,光影飞掠。高速路上车流陌陌,穿梭如箭,每一箭都有急急归处。 
  官度默不作声,硬是开着飞车,在环形路狂飙了五六圈,才方向盘一调,改驶向住宅区。凤飞没受过这种训练,早就被这极速眩得头晕眼花,却强力抑制着,连哼都没哼一声。 
  只是一进家门,就不由自主地冲进卫生间干呕,半晌才脸上沾着水珠,头发半湿地拉开门。 
  官度还没走,正悠闲地坐在小厅的沙发上翻杂志,看到凤飞出来,眼神毫不遮掩地显示出情欲。 
  夜深,人静。朦胧灯光下,一方优雅有力强悍如兽,另一方苍白虚弱不堪一击。 
  选在今天摊牌似乎不是个好主意。 
  尽管如此,凤飞还是静静站在门边,看着官度: 
  “老板,好聚好散,我不想再跟你上床了。” 
  官度的反应只是晒笑一声,什么都没有听见般地走上前,环住凤飞,轻车熟路地往他的颈间吻下去。 
  火热的唇,浓郁的情欲气息,放置在腰间的手腕仍是一般强劲不容撼动,凤飞甚至没有试图去挣脱,只是僵直了身体,下一刻又是一僵。因下体已被人握在手中,熟练隔着布料爱抚。 
  手法高超之极。等凤飞被压至床上时那处甚至已经在外裤染上一点湿,呼吸也忍不住急促。官度很满意这样的效果。他知道凤飞情绪不稳,事实上他自己这些天也算不上高兴,却又没有应该生气的理由。那就做一做吧。大家轻松了,再谈事才能心平气和。 
  官度的判断和决策一向很正确。但他没想到自己会被凤飞用枪指着。 
  抬头看着凤飞,官度脸上有着一瞬间的真正愕然。这还是他第一次在床上遇到这种事。不是说没人想在床上杀他,但他虽沾花惹草无数,一双利眼却总能分辨得出对方有没有藏枪,是不是杀手。 
  他曾以为这辈子他绝不会蹈那些倒霉鬼的覆辙。 
  可现在对着他胸膛的确实是一把枪。货真价实的枪。黑亮精致,不是那种女士们防身的玩意,而是正宗大口径带爆弹的军工产品。凤飞握枪的姿势也有模有样,就算还称不上完美,至少在这种近身情况下,也令人难以闪避。 
  一看就知被行家悉心指点过。 
  那个行家是谁,官度也立刻心中有数。可恶的家伙。不过现在还不是找那人算帐的时候。 
  他没有再动,只是脸色渐渐平静,平静到空气内不带一丝声息。 
  “凤飞,要杀我现在就开枪。否则我很可能会立刻杀掉你。你知道我绝不能容忍威胁和背叛。” 
  “不要逼我,我真会开枪。”凤飞声音沉沉,目光阴霾如欲凝成霜浸出水,“我不怕再杀一次人。自己的父亲都杀了,天下还有谁不能杀?” 
  “那好,你动手。” 
  凤飞阴冷地瞪视着官度。两双决然,毫不相让的眼神在空中交撞对视,每一分都比前一分更认真和凶狠。 
  白晳修长的手指紧扣在冰冷黝黑的杀人金属上。一动也不动,但关节处的肌肉却在慢慢收缩。 
  下一瞬间,凤飞突然远远地抛开了枪,声音也同样镇定冷漠: 
  “我会为捍卫我的自由而杀人。你现在已经不想碰我,我当然不用沾人命。” 
  “即使死的是你也在所不惜?” 
  官度翻身而起,跃在一侧,冷笑。这里到凤飞正好是符合他最佳枪程的距离。 
  凤飞漠然地看他一眼。 
  “人要按价值来取舍。这是你说的。等你找到能接替我,我没有利用价值时再来说这句话吧。” 
  一刹那,屋内空气僵硬如死寂。 
  片刻后一声利啸从官度掌中破空而出,将对面墙上的水晶挂钟打得粉碎,闪烁尖利的破屑布满一地。而后官度头也不回地拉开房门,走了出去。 
  呯地一声重响。房门应手摔上。 
  凤飞缓缓任力气从全身滑走,软瘫在地板上。 
  他真会杀官度吗?会再次杀人吗?凤飞反复地,不停地问自己这个问题。同一时刻,曾经杀人的记忆又一次鲜明地浮上胸口,烙在全身。 
  紧闭的房门内传来开合门的声响,接着是哗哗的水声,不住的呕吐声,渐渐安静下来后还夹杂着仿似啜泣的可疑声响。 
  官度静默地立在门外,半晌后悄然离去。


30 
  风拍打着玻璃窗,发出微微的声响。太阳虽然明朗,还是掩不住热力渐减的黯寒。 
  气候正在一天天转凉。 
  单从外表而论,凤飞还是一贯的淡漠从容。停下手中的笔,他端起茶杯凑近唇边,却不喝,看着面前的电脑屏幕沉吟。 
  和前一阵相比,这些日子来他的工作可谓越来越轻松,新组合的官氏集团逐步走上轨道是一方面,另一方面-- 
  隔着窗户,几道边走边低声讨论的身影正转过走廊,映入眼帘。 
  同往常一样,走在中间,新加入官氏的那个男子总能最先吸引住别人的目光。他有一张中性气质的优雅脸庞,衣着精良而不过份,每个举止都恰如其份,透出良好的风度教养。 
  林SAM。中文名林凯。有八分之一的英国血统。毕业于与自己学校齐名的K大法系,之后赴英留学,一年前归国,与人合办了个律师事务所,在企业出入口税法案例上打了几个漂亮仗,声名日长。及至上月为官氏重金招揽。 
  还有一点颇令人玩味。大约从国外归来之故,林凯并不掩饰他身为GAY的事实。当然他还不至于拿着话筒到大街或法庭上宣布,但在某些私人场合或小型会所,他会推开那些担任服务的女人,坦承自己的喜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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