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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节

燕歌行ⅳ-第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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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啊啊!完了完了!这下我可死定了!唉,可真是被你害惨了……”

  他苍白着脸色,恨恨地瞪了我一眼。说到一半反应过来,赶快用手捂住嘴。

  “有什么关系啊?”我笑吟吟地看着他,“不就是祁烈下令不许你跟我说话吗?反正说也说了,说一句和一百句又有什么分别?”

  “哼!你说的倒轻松。说一句还容易瞒得过,否则要是给国主知道了……”

  “他已经知道了。”

  我好心地用眼神指指他身后的铁门。“祁烈刚刚就在外面。”

  “啊!!”乐言的脸色更白了,惊慌地回头看了一眼,发现门外没有人,立刻又转过头来瞪我。

  “想吓死人啊你!”

  “他走了。这次我可没骗你。”

  我真的不是骗乐言。刚才我假装药中有毒的时候,门外分明传来一声细微的轻响,好象是脚步移动的声音。乐言的武功相当不错,为人也够机警灵活,能瞒过他的耳目悄然来去的人并不多,在这里除了祁烈还能有谁?

  “唉,我倒情愿是你骗我。这下可惨了。”

  乐言沮丧地低下头,一脸放弃的道:“算了,反正已经死定了。你想问什么问题就问吧。”

  “你怎么知道我有话问你?”

  乐言翻个白眼。“那还用说?你连正事都懒得干,哪里有闲情逸致开这种坑人的玩笑?你千方百计地骗我开口,不就是为了问我话么?”

  我笑了。乐言的脑子倒不笨,就是心眼太直了,好哄又好骗,实在太容易上人家当。

  “我到这里几天了?”

  “两天。”

  两天?原来我竟然一觉睡了这么久?经过前晚的那一战,外边不知闹成什么样子了。

  “外面的情形怎么样?”

  “我不知道!”

  乐言爽快地回答。“这两天我一直守着你,一步都没离开这里。外面的事什么都不知道啦!”

  我有点失望。“那……我还有一个朋友,你知不知道他的下落?”

  “什么朋友?”乐言耸耸肩。“前天国主一回来就把你丢给我,让我紧紧守着你,一步也不许离开。别人我可没见到!”

  “你什么都不知道,那他还禁止你说话干什么?”我失望地叹口气。

  “我怎么知道?我又没胆子去问他!”

  乐言苦着脸,犹有余忿地白我一眼。

  “反正我是被你给坑惨了。”

  乐言嘴里一边抱怨,一边倒是没忘了工作,回过身,端了一碗粥来就要喂我。

  “能不能放开我的手,让我自己吃?反正我也逃不掉的。”

  我苦笑着提出要求。都这么大的一个人了,实在是很不习惯饭来张口地被人喂。

  “自己吃?你以为你的手能抬得起来?”

  乐言撇撇嘴。

  “有个自以为很了不起的什么‘三绝神医’看过你的伤,说卸脱你关节骨骼的那个人手法太狠,复位后应该一动不动地静卧三天才对的。可是你受伤后马上就激烈活动,还跟人全力动手打斗,伤及筋骨,能保得住不废就不错了,短期内肯定是动不了。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要寸步不离地守在这里伺候你?”

  ……

  我的脸色微微变了。‘三绝神医’谢离以‘针绝、药绝、心绝’这三绝闻名天下,名声之响亮不下于南楚的无名医仙,因为近些年来在江湖上走动较多,知道他的人只怕比知道无名医仙的人还要多一些。虽然乐言在言语中对他颇为轻藐,但是从‘三绝神医’嘴里说出来的话,却由不得我不当一回事。怪不得我只要稍一使力,就觉得全身象散了架似的,每一处关节都疼得厉害。原来……

  我吸一口气,心里隐隐有些发冷。如果就此成为废人,还不如被祁烈一刀杀了比较痛快。

  “唉,其实没那么严重啦!”

  乐言看出我脸色的变化,连忙转过来安慰我。

  “天下大夫一般黑,都喜欢夸大其词危言耸听,三分的毛病到他们嘴里都成了十分。不然怎么显得出他们的本事?看那个‘三绝神医’一副眼高于顶的骄傲模样,想必有几分真本领。他说过有把握医好你的,那就肯定没问题啦!”

  象是怕我不信,乐言又急切地指指桌上的药瓶。“你看,这寒玉膏是那姓谢的家伙压箱底的宝贝,听说稀罕得不得了,其效如神,比无名医仙的九天芝液还要厉害。有这么好的药,还能治不好你这点小伤?”

  “没关系。”我淡淡地笑了笑。“其实治不治得好也没什么分别。反正也不会活多久,就算可以治得好,又何必多费一回事?”

  乐言惊惧地瞪大了眼。

  “你是说,祁烈真的会杀了你?不、不会吧……我从来没听他说过!”

  他大概受惊不小,连对祁烈的敬称都给忘了,又习惯地叫回了旧称呼。

  我忍不住苦笑。乐言的年龄明明跟祁烈差不多,怎么就好象老也长不大,到现在还天真单纯得象孩子一样?天无二日,国无二主。祁烈的王位毕竟是从我手里硬抢来的,如果不杀了我,这个位子他怎么坐得稳?

  “不会的!一定是你多心了。”

  乐言用力摇摇头,很有信心地反驳我。

  “如果祁烈要杀你,他还救你的命干什么?看着你吐血死掉不就完了?你当时昏了不知道,前天他把你带回来的时候啊,你浑身是血,脸色惨白,根本只剩下一口气了。如果不是他输入真气吊着你的命,你肯定熬不到那个什么狗屁神医赶过来。”

  ……

  我一笑不语。祁烈之所以要救我,那是因为我多多少少还有点利用价值吧?西秦自立国以来,有些重要的秘密是一脉相传,只有历代国主才知道的。祁烈既不是储君又未经正常的传承手续,如果想知道那些事,就只有从我的口里才能挖出来。

  就算别的他不在乎,至少那块传国玉他一定很想拿到手吧?

  不过,这些话就算告诉乐言,这天真的家伙也不会相信。他那傻呼呼的脑子里,多半还只记得一年前我和祁烈手足情深的亲密场景,哪里肯相信宫廷争斗中翻脸无情的残酷一面。

  “真的真的!我可真的没骗你。你不知道祁烈有多着紧你的命,这两天他一直……”

  乐言正急冲冲地替祁烈分辩,门外突然传来一声低沉的轻咳。乐言听到咳声,吓得身子向上一跳,话音立刻戛然中断。

  “我……我走了……你……这个……”

  他也顾不上我的粥还没吃到几口,一边语无伦次地说着话,一边匆匆忙忙地收拾起托盘就往外走。

  乐言刚刚走出门口,就听见‘哐啷’一声大响,接着是乐言结结巴巴的声音:“国……国主……”

  不知道祁烈做了些什么,乐言突然没声音了。

  我叹了口气,对着门外扬声道:“你既然来了,为什么总是不肯进来?难道我现在这个样子,你还会怕见我吗?”

  外面沉默了一会儿。祁烈没回答。不过下一刻他便推门大步走了进来。

  我暗自好笑。看来祁烈小时候的毛病还没改掉,用激将法对付起他来还是百试不爽。

  不过除了我,大概也没有谁敢提醒或是利用他这个弱点。

  因为是在自己的地盘上,祁烈没有戴着面具,英俊的面孔冷冷的板着,看不出什么表情。锐利的目光紧盯着我,却紧紧闭着嘴不开口,神态居高临下。

  我也静静地看着他。这是我们在宫变之后的第三次见面。第一次在禁军大营的时候,我多多少少还占了点天时地利人和。第二次深夜共饮时便已平分秋色,谁也占不到半点便宜。没想到到了第三回,我已经成了他的阶下囚了。

  虽说是三十年风水轮流转,可这也未免转得太快了吧?

 

 
第四章

  重逢后的祁烈变得让我有点陌生。虽然那张俊朗的面孔熟悉依旧,却比以前多了点说不清的东西。祁烈在我的身边长大,我几乎是眼看着他的个子一天一天的高上去,脸上的线条一点一点的硬起来,由一个甜美可爱的小娃娃变成清秀敏感的俊美少年,再变成一个英挺刚毅的男子汉。

  我曾经认为自己是全天下最了解祁烈的人,但现在,看着祁烈幽深难测的陌生眼神,身上隐隐散发出的莫名气势,以及……他平板表情后面隐藏着的诡异暗流,突然令我生出了一个奇怪的念头

  ——

  会不会,其实我才是最不了解祁烈的那个人?

  大权在握,心想事成,祁烈应该得意的。至少也应该踌躇满志意气风发,随时准备着将天下掌握在手里。但我在祁烈的眼中却看不到一丝高兴的神情,只觉得他的眼神更深、更冷、更黑、更……忧郁?

  见鬼!我一定是胡思乱想地昏了头。祁烈想要的东西都已经到手,他还有什么可不高兴的?

  可是不知为什么,透过他高傲冷漠的完美表情,我分明可以感到一丝难以察觉的淡淡孤寂。

  “……你现在真的不开心?”

  话一出口,我自己先当场怔住。我应该问祁烈的问题有一大堆,比如,为什么不杀我,萧冉在哪里,乐言会不会受惩罚,还有……他会对我,如何处置?

  可我却莫名其妙地问出了这么一句话来。

  祁烈也是微微一怔,紧接着,唇角的线条绷得更紧,冷冷的目光扫向我。

  “不会比你现在更难过。”

  我苦笑,低头看一眼被钢圈禁锢在床上动弹不得的自己。

  “还不是拜你所赐?”

  祁烈骄傲地扬一扬眉。

  “我说过一定会赢你的。”

  我撇嘴。“这好算你赢了我?只不过你运气好,捡了个现成便宜吧。”

  祁烈不屑地冷笑一声。

  “运气?只有无能之辈才指望运气。你以为我为什么会好巧不巧地偏偏赶在那个时候那个地方出现?”

  我身子一震,不敢置信地望向他。

  “这件事……原来你也有份?”

  “你以为呢?”祁烈淡然反问。

  “拓拔明和萧代就算是白痴,也不可能傻到相信你。”我冷笑。“这种事越少人知道越安全,你不可能参与他们的密谋,最多他们中间有你的人罢了。有什么好稀奇的?”

  祁烈不出声,这应是他默认的表示了。

  “谁是你安排的人?聂正?还是那个从不露面的暗器高手?”

  祁烈目光一闪,眼中露出几分意外。“为什么会猜是他们两人?”

  我笑了笑。“要在别人的地盘上兴风作浪,总得拣得力的人手吧?安插三两个扫地做饭的打杂管什么用?非常时期,当然是能人异士最投其所好,也最容易受重用。你麾下延揽的江湖人物一向不少,还怕找不到可用的人么?”

  祁烈一言不发地看着我,最后也只是笑了笑,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我却希望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

  因为……我需要知道多一点信息、线索、资料,什么都可以。

  知道的东西越多,扳平的机会就越大。不到终局,不言胜负。就算已落在祁烈的手上,我也不能听天由命地任他摆布。

  所以,我才要千方百计地逗乐言开口,才要设法把祁烈引进屋子。否则若只是老老实实地躺着不动,机会难道会从天下掉下来?

  不过,无论心里有多着急,欲速则不达的道理我还是懂的。如果打探的形迹太明显,给祁烈看出我的目的,就更别想听到什么有用的东西了。

  “你真的要惩罚乐言吗?”

  看看祁烈无意回答,我也就及时转开了话题。

  “当然。”

  “可是……他不是故意要违抗命令,是被我骗得开口的。”

  其实又何必要我解释,当时祁烈就在外面,他应该听得清楚得很。

  祁烈淡淡地瞟我一眼。

  “对待下属要赏罚分明,令出必行,这还是当年你教给我的吧?”

  “……”没想到祁烈会用这句话答我,我顿了一下,虽然想替乐言求请,却没办法再说下去了。

  “……没想到,你倒把我的话记得挺清楚?”

  沉默了片刻,我才轻轻地叹息着问祁烈。

  “我还以为你很恨我呢。”

  这不是猜测,而是我的直觉。从重逢之后第一次见到祁烈,我就隐隐感觉到,在他平静冷峻的外表下,似乎潜藏着一股莫名的恨意。并不鲜明,亦不尖锐,但是强烈而持久,仿佛曾经过岁月的磨蚀,锋芒已经被慢慢磨平,却被酝酿得更加浓烈。

  我的直觉很少出错。但这个崭新的发现却让我暗暗心惊,情愿是自己感觉失灵,无端端疑心生暗鬼。

  会不会……会不会是因为……

  我闭一下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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