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族之血 中-第1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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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尼尔不能自持地呜咽著。他张开眼睛,目光迷离又沉醉地落在亚当脸上。「你,」他喘息著说。「我想的是你。噢,天啊──」
在达到高潮的那一瞬间他垂下脑袋,一手遮在棒棒前,阻止喷发的种子溅洒四处。自己的四肢无可避免地沾到了许多灼热的奔流。丹尼尔颤抖著身子,喘息在喉管里呼哧呼哧作响,接著便发出一臣服的啜泣声,伏趴下身子,头枕在亚当的膝上。
亚当揉揉他的湿发。「今晚就到这边吧。」
「我爱你,」丹尼尔情不自禁地脱口而出。他把脸紧贴在亚当的大腿上,希望能抑制自己说出这般厚脸皮的宣言。「上帝请帮帮我。但我是真的爱你。我好爱你。」
头发被用力一扯,他不得不抬起头来。丹尼尔仰著头注视著,感觉到亚当的手指温柔地抚摸他的脸庞,在残留的Jing液上游移。
「我也爱你,」他说。「不要害怕去爱,丹尼尔。从今以後再没有坏事会发生在你身上了。你是我的──我会好好保护属於我的东西。」
丹尼尔瞬也不瞬地盯著亚当看。自知应该要对亚当的这番话觉得安心,可是莫名所以地,他却感到有一股寒意突地窜上他脊梁骨。
接下来的两天过的比丹尼尔预期的还要快很多。不理会亚当的抱怨,他每天总是起了个大早,到厨房跟喜波尔太太一起吃早餐。女管家很高兴又看见他,对他絮叨许多零碎小事和村子里的最新八卦。丹尼尔一点不讶异地从她口中得知,自从在星期四去了酒吧一趟,自己已经成为当今最热门的话题。他只希望这个星期天和史提夫去喝一杯时,村民们能让长舌头暂时歇会儿。
吃完早餐,丹尼尔在城垛上走了半圈,直到抵达红塔为止。塔楼堵在前方,无法再前进,即使他知道城垛还继续往城堡的南方延伸。他想要去看杰夫提过的亚当的那座花园,可是截至目前为止,他和亚当花了大部分时间在更有趣的消遣上,而不是园艺。
然後他就会到礼拜堂做研究。星期五他在那儿待上一整天,替壁画拍近照,把素描画完,还写了一份完整的报告,详述《三个活人和三个死人》以及《死之舞》的视觉呈现效果和保存的状态。又仔细看了祭坛装饰品,更加确定它是个古物,於是也把这点纪录下来,或许以後能拿它当壁画的相关背景资料。
到了星期六中午,他在礼拜堂内的研究工作已完成。丹尼尔收工後,把焦点转移到城堡内的图书室。
红塔内有一座盘绕五层楼的螺旋式楼梯,宽度刚好够一名成年男子携带一部笔记电脑行走其上。上次亚当带他四处逛逛的时候,他也只是马马虎虎地看了一眼塔楼,当时的印象只有这是一个疏於使用的阴冷地方。
图书室占据整个二楼。推开门之後,他惊讶地停住了动作。图书室比他想像中还要小:跟学校指导教授的办公室一般大,由地板到天花板的大型书柜占据了三面墙,上头堆满灰色盒子、超大本账簿和皮革封面精装书。
其中一角落摆著一个古老的档案柜,旁边有一台燃油式加热器。丹尼尔忧虑地瞧著加热器,穿过冰冷的石头地板来到沉重的橡木桌子边,放下笔记电脑和背包,走到小窗户边。
窗外是海,这儿应该是城堡东侧。一只银鸥在空中盘旋,银白两色的渺小身影对比底下一片青铜色的深沉海洋,显得特别孤寂。丹尼尔回过身去看图书室,拿不定主意该从何处著手。
亚当曾经说过,最後一代的男爵很喜欢研究家族历史。由此,丹尼尔原本期待会看见一系列按照年份排列整齐的文件记载著伊黎家族和克斯特比城堡的一切。相反的,这里头很凌乱,彷佛最後一代男爵是个活在一百年前的人──而自那以後再没有人碰过这些档案。
然而这里却是一尘不染,当他打开档案柜,发现有两个抽屉是清空的。移动中,抽屉的滑槽虽然嘎吱叫了几下,但还是可以感觉出滑槽在不久前才上过油。
他猜想,是不是亚当把里头的档案拿走了。可是为什麽呢?他应该是没有东西需要隐藏的啊。或许那些是伊黎家族还未偿还的债务吧。丹尼尔耸耸肩。不管真相如何,都不是他该管的。礼拜堂还有壁画才是他到这儿做研究的原因,所以最好现在马上开始。
他大略看了一下眼前凌乱的文件堆,无奈地叹了口气。向身边的书柜走近一步,他随意挑了一册书,摊开在桌子上。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丹尼尔就在桌子和书柜间来回穿梭,取下书、翻阅账簿、在存放在盒子里的发黄纸张间迅速浏览。有些东西简直古老的超乎他意料之外──包括磨损的羊皮纸手稿,带有裂痕的上等犊皮纸,印刷技术出现以前的对开纸。每一件东西都透露著零碎的秘密:在这儿的一个字,在那儿的一句话,谜语里还有谜,参照和相互参照的文献就像复杂难解的拼图。
末了,丹尼尔找到一个有价值的资讯:一份手稿详细列出克斯特比男爵为了宅邸内私人礼拜堂的两幅壁画而置办的必须物品。他打开笔记电脑,掏出一只笔,开始把文字内容抄写下来。文件上处处有污迹,有好些字句是由拉丁文写成。现在他先不去管这些不清楚的部分,集中精力誊写。以後再烦恼翻译的事。
手突然抽起筋来,他不得不暂停。身子往後靠回椅背上,随意地按摩手腕,目光继续在文件上游走。截至目前为止,他只找到了壁画的相关技术资料──议定的制造费用,最终成本,主画师的名字和助手名册,实际花用时间与事前估算时间,对於壁画的一些评论,画家的行为态度等等。可是他仍然不知为何《三个活人和三个死人》以及《死之舞》会被选为壁画主题,而且也找不到那个奇特的祭坛装饰品的任何资讯。
丹尼尔把笔记本翻回前一页,重新读一遍当初三名守卫中的一位在画师作画时所写下的每日报告。一开始他很震惊,该名男爵竟然如此不信任自己请来的工匠,但仔细一想,倒也能理解。他想起了当时四处为灾的瘟疫,推测要是无人看守礼拜堂内的银制酒杯和黄金十字架,即使是在神圣地,对於一个失无可失、随时愿意铤而走险的人来说的确是很大的诱惑。
或者,这里曾经发生什麽更不祥的事?丹尼尔边咬著铅笔头边想。说不定守卫根本不是在守护宝物,而是被派来保护这些画师。
手已经比较不疼了,丹尼尔继续誊写的工作。又看见更多的详细记载:这一次是有关提供画师酒食所需的开销,以及小羊酒吧的老板抱怨投宿房客太吵──丹尼尔不禁咧开嘴笑了:原来有些事情是永远也不会改变的。接下来,是一份由礼拜堂守卫撰写的简短报告。
接著,我们的确听见某些奇怪声响,彷佛从墓|穴中传出……我们每个人都很害怕……一位名叫爱德温·派恩特的男子亲身到墓|穴查看,据他回报,那只是一只老鼠的扒抓声。但我们并无看见任何老鼠。奇怪声响维持了一阵,直到男爵先生到来,命令我等尽速离开……
丹尼尔看著笔记本,把守卫的潦草笔迹和自己的工整记录做个比较,彷佛经过抄写之後才容易理解似的。但不管是哪一份资料,讯息都很明了:国王的特派员并不是扒抓地板的人──或者至少,不是唯一的人。
他顿时不寒而栗。这房间彷佛越来越冷。丹尼尔清清喉咙,对於自己这麽轻易就被灵异事件给吓成这样感到气恼。或许爱德温·派恩特是对的:老鼠才是制造噪音的祸首。他点点头,努力让自己相信这个说法,但随即发现他办不到,於是往後推开椅子,站起身来。
他往窗外看出去,外头的景色已经有了变化,心里觉得满意。只是大海还维持稍早时那阴郁的灰。此时,一可怕的叫声让他吓的跳了起来,他探头往下方看,看见一只海鸥打眼前滑翔而过。他心想会不会就是刚才瞧见的那一只呢。又或许是星期三早晨吵醒他的那只。这真的只是三天前的事吗?怎麽觉得恍若隔世。
丹尼尔走回桌子前,继续把剩下的报告给抄写完毕。再没有其他文件提到礼拜堂里的奇怪声音。报告以克斯特比男爵的简短评注作结,署名者为亨利·伊黎,内容写著他很满意众画师的心血结晶,理应在他们完工离去之前给予极为优渥的报酬。
他把书架上的手稿放回原处,翻弄著另外的一沓文件,上头都是难懂、细长的仿铜版字体。看起来好像是城堡的帐目摘要,按年记的,持续了一百多年,每一个总计数字後头都有同样的克里斯汀·伊黎的签名。本以为这些是後来才捏造的,不会有人活了这麽久。可是墨色和纸质张张皆有差异,彷佛帐目的记载横跨了百年,而不是一次性的,又不像是捏造的了。这实在很奇怪,丹尼尔想不出为何如此,於是把这些文件搬到书桌上以进行深入研究。
在另外的盒子里翻了个遍,他找到一本日志,上头是一样的细长字迹。他坐在桌子边缘,翻查著。从第二页的内容可以认出是伊黎家族未完成的简史。似乎只集中在四个人身上:高德菲尔,提伯特,亨利和威廉。因著脑中还存有亨利这名字的清晰印象,丹尼尔试著去找对方生平的开头部份,希望能找到更多关於礼拜堂的事。
然而,找到的却是关於祭坛装饰品的来处的讨论。丹尼尔一边读著一边落座,等他把整篇记录看完,拳头突地在桌上捶了一下,彷佛胜利般地大喊:「我就知道!」
「知道什麽?」
他震惊地一下子抬起头,看见亚当懒洋洋地靠在门边,手上端著一盘三明治和一杯茶。
丹尼尔霎时绽放出笑容,精神为之一振。「我没听见你来。这些是给我的吗?」
「你工作的时候老是忘记吃东西。」亚当走了进来,把盘子和杯子放在书桌上,草率把文件往旁边推开。
「小心。」丹尼尔提醒他。「我可不想把你的家族历史给毁了。」
亚当从鼻子冷哼一声。他走向窗子,倚著窗台。「我想这些伊黎祖先应该不会介意自己的好名声被一两块污渍给玷污了。」
「不管怎麽说,我不能在这些老文件旁边吃东西。这是布里乾酪和熏肉吗?天呐,你真是棒呆了。」丹尼尔把文件往远处挪了挪,一下子把身体塞进椅子里。「太完美了。」他鼓著满嘴的三明治,含糊地说:「我正好需要这个。」
「你找到了什麽让你这麽开心啊?」
丹尼尔大口大口地咀嚼著,吞了下肚,迫不及待地要分享他的新发现。「除了许多关於壁画的技术资料以外──这些资料很有用──我还找到一份关於祭坛装饰品的参考文献。」
「圣拉撒路?上头说了什麽?」
「那不是圣拉撒路。」丹尼尔呷了一口茶。「这样说吧,我们可以说它现在是圣拉撒路,或者至少在它被供奉在礼拜堂里的时候是,可是它的原始来处是一间异教神殿。至於哪一间嘛,我也不清楚──文件上没有记载──可是当年把横饰带搬回来的是个叫做提伯特·伊黎的人,他於西元一二五五年在塞普勒斯发现此横饰带,也就是在路易九世发起十字军东征攻打埃及失败之後。」
「原来如此。」亚当的目光一直停留在他蠕动的嘴上,丹尼尔开始觉得不自在。「这麽说来,如果那东西不是圣拉撒路,又会是谁呢?」
「它是希腊神话中的阿多尼斯。阿多尼斯是个美少年,爱芙罗黛蒂和冥后普西芬尼同时爱上了他。」丹尼尔放下三明治,看了一眼亚当的表情,想知道他是否听说过这故事。
「众神裁议,阿多尼斯应该花半年在地面上跟爱芙罗黛蒂一起,另外半年在地底下与普西芬尼一起。可是两位女神都不愿意跟对方共享男人。最後阿多尼斯被一头野猪给咬死,於是他必须永远留在阴间。爱芙罗黛蒂非常伤心,她要宙斯让阿多尼斯复活。从此以後,两位女神就心甘情愿和对方分享他了。」
「你是说,横饰带上的圣拉撒路其实是阿多尼斯?」
丹尼尔露齿一笑,拿起一片吐司,夹了一片熏肉。「没错。他不是从坟墓中升起,而是从地底下。他旁边的那个人不是耶稣基督,而是爱芙罗黛蒂──只不过她这一次身穿丧服。而这也解释了装饰边为何是藤蔓与花朵的原因。」
「我一直以为那与基督教有关。」
「嗯,是有关。」丹尼尔咬了一口三明治,才接下去说。「但阿多尼斯的神话是近东地区众多复活传说中最受欢迎的一个。人们说基督教之所以能在短时间内流传甚广,部分原因在於它跟其他约莫六、七个异教信仰的复活传说相似。」
「异教的祭坛装饰品。」亚当的目光落在桌上的文件堆,语带讽刺地说。「还真是贴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