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烟 by 江洋-第3节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殷适瞧瞧嘉止,正认认真真地写字,祁先生留的十篇大字,已经写完了一半,字迹端正,满篇秀丽。
“我……”殷适觉得做好孩子太难,上一个时辰的课动都不动,写十篇大字气都不喘,真是……不简单啊。
“难道你比不上嘉止?”阿莘察言观色,知道小男孩都好胜,便用这个激他。果然殷适立即沉不住气了,叫道:“我哪里比不上他?我比他强得多!”
嘉止斜过眼睛瞟他一下,鼻孔里轻轻哼了一声。殷适跳了起来,怒道:“不信咱们就比比!”
嘉止不说话,神情却似笑非笑,殷适额头上青筋暴起,咬牙切齿地道:“我一定学得比你好!”
阿莘笑道:“好啊,姐姐就喜欢聪明能干的好孩子,每天谁背书背得快,写字写得好,姐姐就做点心给他吃。”
阿莘做点心的本事远超过祁妈妈,年纪虽小,已颇有独到之处,殷适的口水立即就冒上来了,刚要说话,一只白玉般的小手递过一叠写满字的宣纸,嘉止笑眯眯地道:“阿莘姐姐,我写好了。”
追逐
夕阳西下,祁先生回到自己屋里,在祁妈妈的服侍下换了衣服,抿口茶,舒舒服服在窗前的老竹椅上坐下,眯着眼睛养神,祁妈妈问:“今天怎么散学这样晚,阿适他们学得怎么样啊?”
祁先生微笑道:“今天可出了一件怪事。”
祁妈妈问:“什么事?”
“阿适少爷向来最不爱学习的,这你也知道。”
祁妈妈一边折衣服,一边笑了,阿适少爷很聪明,就是不爱读书,从前阿莘老说他长大了会像小胖一样没学问。
“他连着三天没在课堂上胡闹了,今天课后还偷偷跑来问我明天要教的内容,要我先给他讲了,他好回去背熟。”
“啊?”祁妈妈张大了嘴,好半天才笑了起来:“那可真是希奇呀!”
“可不是。”祁先生也笑容满面,又道:“那个孩子嘉止,真是少见的聪慧过人,每日教的书一遍就会背,过目不忘,阿适少爷想跟他比,那是比不了的。”
“可阿适少爷也很聪明啊。”
“聪明跟聪明是不一样的,有人先天禀赋便好,那是后天努力也弥补不了的。”
“你是说阿适少爷永远比不上嘉止么?”
“嗯,有可能,不过我倒希望那孩子不要太过聪敏。”祁先生叹了口气,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历来太过出众的人物,总是天不假年。”
祁妈妈吓了一跳,难道嘉止那么可爱的小孩子会命不久长?不行,不能让他太聪明,就说么,小孩子还是要多玩耍,像阿适少爷那样调皮捣蛋的才像七、八岁的小男孩,像嘉止这样小小年纪就一板一眼读书的,只怕要读成书呆子了。
她看看自己的相公,嘴里没说,其实心里觉得他也是个书呆子……
第二天,祁妈妈开始看着嘉止和殷适,只要一放学,就催促他们出去玩,尤其是嘉止,总要想办法不让他一个人闷在屋里读书。
“看,外面天气多好,昨天下了雨,西山那片林子里肯定长了很多蘑菇,阿适你带嘉止去采些来,晚上咱们好做汤吃。”
殷适这几天正跟嘉止较劲,因为他每天都得到祁先生的表扬,阿莘的点心换了三样,每次都被嘉止吃了,他只捞到点剩下的,这对向来被祁家三人捧在手心的殷适来说,哪能不生气?
哼!我一定要超过他!殷适咬牙切齿,暗地努力,昨天他特意去找祁先生问了今天要学的内容,先行背过,今天再学的时候,当然轻松,只听一遍,张嘴便背了出来,把阿莘也吓了一跳,不过嘉止不慌不忙,也是听一遍就背了出来,两人今天算打了个平手,阿莘欢欢喜喜地做了双份点心给他们吃,待殷适也格外亲切。
可殷适知道自己是耍奸取巧了,这跟他本性不合,实在有些郁闷,看着外头的晴天丽日,也提不起兴趣出去玩,小胖粘在他脚边呜呜低叫,用嘴拉扯他的裤角,实在想不出总爱出去玩的主人为什么突然转了性。
祁妈妈当然不知道他心里的想法,但她打定主意要把孩子们放出去玩,游戏才是孩子们的天性呀,老闷在家里会生病的。像阿适少爷,从前像个皮猴子,可是从不生病,而这个嘉止,虽然聪明过人,可是白白嫩嫩的,看着就弱,让人担心。
于是殷适和嘉止被半推半赶送出了门,小胖欢蹦乱跳地跑出老远,转个大圈子又跑回来,挨在殷适脚边狂吠,兴奋不已。
殷适看看身边的嘉止,嘉止乌溜溜的大眼睛左看右看,似乎对这里的山野颇感兴趣的样子。殷宅坐落在一面山坡上,背靠高山,面朝平谷,宅前一片大大的平台,遍植花木,郁郁葱葱。向南修有一条大道,顺山势通向远处的官道,附近两个村子的村民出行,都要经过这里,殷家仁厚,在平台下大道边上修了茶亭,每天祁家妈妈会烧薄荷茶放在一口大缸里,缸上盖有木板,石桌上备有大碗、水勺等物,走路口渴的行人都可以自行取用。
此地民风淳朴,殷家虽已无人在此常住,还是被村人当作本地士绅来尊敬,祁家妈妈的娘家就在村子里,跟大家更是亲近,每每有路过的村民去往县城,就会在茶亭扬声招呼,问她要不要带什么东西,祁家妈妈总会出门来应答,大家笑谈几句,方才各自走开。
西边山坡离殷家大宅约有三、四里山路,林木疏朗,草物丰茂,殷适常去玩的,自从嘉止来了之后,他还一次没有去过呢,现在一想起来,竟然极是思念,拔脚就跑,小胖汪汪叫着,紧追而去。
殷适跑了一半路,这才回头看看嘉止,见他没有跟上来,也不在意,反正他本就想甩开这个娇气包的,山野无人,他放缓了脚步,一边哼着歌谣,一边蹦蹦跳跳,忽尔看到一只翠鸟,兴高采烈地追扑过去,一路跑进了森林,鸟儿没了踪影,他便跟小胖一起在林中捉迷藏。
正玩耍间,突然前面树丛一响,跳出一只小动物,殷适一看,原来是只狐狸!
嘿!真是冤家路窄,那天被它戏弄的情景还历历在目,它竟然还敢露面!
狐狸似乎也是一愣,掉头就跑,殷适哪肯放过,大呼小叫追了上去,小胖也被惊动了,抖擞精神汪汪狂吠着猛冲,一狐一狗一人连成一条线,在林中蹿来蹿去。
追了一阵,殷适突然发现狐狸还是那么狡猾,它并不急于逃命,只是灵巧地在林间兜圈子,引着殷适和小胖乱转,有时他们追丢了,狐狸还会等他们一等,坐在显眼的地方招摇,待他们喘着粗气追上来了,它才跳起来轻巧地跑开。
可恶!天下间怎会有这样的动物?
是可忍孰不可忍!殷适才学过了这句话,觉得用在这只坏狐狸身上正好,他和小胖都被气得七窍生烟,恨不得马上抓住狐狸,殷适想剥它的皮抽它的筋做成狐狸皮帽子,小胖想恶狠狠地咬断它的脖子!
突然,狐狸跃过一片开着小红花的灌木,消失了,那片灌木长满棘刺,殷适和小胖无法越过,只好绕个大圈子转过去,灌木丛后有一个大水潭,风动涟漪,清可见底,让人一见之下,心情舒畅,可是,狐狸不见了。
殷适不死心,命令小胖去找,可是小胖从水潭边跑到东又跑到西,在地上嗅来嗅去,抬起头呜呜低叫,眼睛中满是迷惑,它嗅不到狐狸的气味了!
可恨哪,又被它逃掉了。
殷适懊恼地大叫两声,小胖也愤愤不平地狂吠,可惜做什么也没有用,狐狸早已逃之夭夭,就像平空蒸发了一样。
殷适唉声叹气了一小会儿,又被眼前的水潭吸引住了,脱了衣裳下水游泳,潭水清冽,沁人肺腑,林间清静,暑气顿消,殷适像条小鱼般游来游去,好不快活,一会儿深吸口气,一个猛子扎下去,深入潭底,潭底铺满了长着绿苔的卵石,好象一块块碧绿的翡翠,他睁大眼睛看来看去,找几块形状奇特的拾在手里,阿莘最喜欢收集怪异的石头,殷适出门玩耍时,就常常帮她找来,这样即使他弄脏了衣裳、误了吃饭的时间,看在他送上的奇石的份儿上,阿莘也会消掉一点气,不会跟他太过不去。
玩了好一会儿,太阳渐渐西斜了,殷适爬上岸来,躺在一块大石头上休息,把找到的石头挑挑拣拣,小胖也爬上来,用力抖动全身,甩掉水珠,然后懒洋洋地趴在殷适脚边,吐出舌头喘气。
一人一狗在这幽静的山谷里怡然自得,虽然他们不会像高人隐士那样去寓情山水,但孩子的心是最天真的,他们完全可以体会到大自然的美好,陶然其间,游乐其间。
阳光已经被高处的山峰挡住,林子里暗了下来,殷适总算想起祁妈妈的嘱咐,跑去寻找蘑菇,小胖则一会儿跟在他身边,一会跑去追松鼠兔子,忙得不亦乐乎。
殷适出来的时候带着一只小布口袋,找到了蘑菇就塞进袋子里,这其实是一件很容易的事,山中人烟稀少,林间星星点点的草菇东一丛西一朵,不多时就装满了口袋,殷适满意地把口袋背在身上,回去潭边拿先前挑好的石头。
潭水失去阳光的照射,变得幽暗深隧,好似一块巨大的碧玉,静静地嵌在谷底,映出天上缓缓徘徊的彩云。
殷适俯身拾起几块石头,刚一抬头,愣住了,水潭的对面,坐着一个小小的棕色身影,那不是——那不是刚才那只狐狸么?
四下里静悄悄的,小胖不知追兔子追到哪里去了,殷适也累了,不再像下午那样气急败坏,他想了想,放下手里的东西坐在石头上,仔细打量对面的狐狸。
嘿嘿,说起来他们交了两次手,每次都匆匆忙忙,还没认真打量过对手呢。
这么细看起来,这只狐狸还真挺漂亮呢。
它浑身披着蓬松的棕色细毛,神态自若地坐在一块大石头上,一条毛茸茸的大尾巴,灵巧地甩过来,又甩过去,尾巴尖上还长着一点白毛,殷适想起自己和小胖追它的时候,就多次被这条灵巧的尾巴欺骗,它甩啊甩的,那点显眼的白晃花了他们的眼睛,一不小心就追错了方向,白跑好些冤枉路!
狐狸优雅地转了个身,正面朝向殷适,细长的脖颈下露出腹部的洁白,它头形小巧,眼形精致,斜斜向上挑起,带着一种高傲的模样,琉璃似的双眸流光溢彩,似乎也在认真打量殷适。看了一会儿,它偏过头,咧了咧嘴。
咦,它在做什么?殷适好奇地盯着狐狸,觉得现在的它一点也不讨厌,嗯,还有一点可爱哩。为什么呢?可能是因为殷适自己现在心平气和吧?双方不再激烈对抗,甚至也不再对立,感觉立即就不同了。
远远的传来几声狗叫,小胖也发现了水潭边的狐狸,急忙跑过来,在殷适脚边停住,激动地大声吠叫,殷适生气地喝止它,再看狐狸,只见它不慌不忙起身离开,临走还转头看了看殷适,嘴角微勾,咦,它、它在朝我笑么?殷适完全糊涂了,眼睁睁地看着它隐入山林,清风吹过,了无痕迹。
和好
回家的路上,殷适大声唱着歌,满心快活,小胖时前时后地跑来跑去,突然它停了下来,在路边嗅嗅,抬头“汪”了一声。
殷适问:“怎么啦?”
“汪汪!”小胖大声吠叫,探头往山道边的沟里看,脚下的沙土松脱,哗啦啦向沟里落去,吓得小胖急忙后退。
殷适走到沟边一看,前几天雨水大,把沟边的沙土冲垮了好几处,其中一处似乎是新塌下去的,透过茂密的长草,看到下面沟底树丛中有个白色的影子。
小胖又叫了几声,下面传来微弱的哭声,殷适一愣,这声音,怎么好象……
“谁在下面?”
哭声大了一点,却没人回答,殷适迟疑地叫道:“嘉止?”
哭声停了一下,一个颤抖的声音答道:“我在这里。”
殷适奇怪地问道:“咦,你跑到沟里做什么?”
“我……我追不上你,走着走着,就掉下来了……”嘉止的声音很微弱,带着哽咽的哭音,此时天色将晚,夜风微凉,沟底更是昏暗,杂草丛生,蚊虫甚多,他们离开家已经两三个时辰,如果他是早就掉下去的话……
殷适突然觉得很后悔,嘉止刚来,对这里不熟,一个人乱走,当然容易出事了,他那么笨,掉到沟里也爬不上来,一个人在荒凉的山沟里哭,多么可怜。
“你别怕,我来救你!”殷适丢下装了蘑菇和石头的口袋,看准地势,攀援着沟边的矮树长草向下走去,这里沙土松软,他一脚踩虚,连滚带爬地滑到了沟底,撞在一团软软的东西上,嘉止哎哟了一声。
“你怎么样?”殷适拎住嘉止的衣领把他拉起来,嘉止皱起眉头,摇晃了一下又坐下去。
“扭伤脚了么?”殷适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