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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节

红袖招,点绛唇-第1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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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季节对于傅岩逍来讲,确是大大的不妙。本来她入了风寒,又一路舟车劳顿,每个大夫过来诊过脉后都是开了方子,顺便叮嘱要静心养病。但是这么热的天,本来就容易让人心浮气躁不能安坐,连入睡都有些困难。拢着想着傅岩逍的病一时难愈,长居客栈多有不便,在客栈住了几日,便和萧忠寻了一处住所租了下来,本着节约的原则,租的房子是原来的主人家勉强隔成的小院落,只有两个房间一个小厅,加上一个厨房一个小小的院落。房主是个势利商人,嫌他们是外乡人,又是用来养病,便将租金提高了几分,本来七八两的年租提到十两,还要一次付清。他们初来乍到,银两又要省着用,虽城中多有出租的房子,但不是人家嫌他们身份不高又有病人怕添了晦气不肯出租,便是房子太好租金太贵,而住在客栈花销更大。急切之下,就一咬牙租了下来。

  这边安顿了下来,拢春一心一意地照顾傅岩逍,就算各方均需节约,每次大夫过来,都是叮嘱用最好的药,在衣食用度上,也只是克扣着自己和萧忠的份,给傅岩逍准备的,虽然不能是最好的,但也尽可能的好。

  傅岩逍却是认为他们两个正在长身体的时候,在穿上面克扣无所谓,在吃方面却是万万不能的。但是他们三人现在是只出不入,拢春担心坐吃山空也是有道理的。便琢磨着让萧忠做点小生意贴补一下。但她虽对各地物价上心,但是穿州过府做生意,一来本钱太大,他们也拿不出来,二是风险也大,万一路上再遇上什么事,萧忠回不来了的话,拢春要伤心的,再说三人现时是相依为命,就算她要求萧忠出去走生意,他们两个也肯定不会同意的。思来想去也没有找着合适的,只能够用最原始的办法,既能把范围限制在杭州之内,又能够赚几个菜钱。这就是千年不衰的行当——卖货郎。

  这个主意说出来,萧忠和拢春都觉得可行。第二日便开始张罗这事。傅岩逍坚持要做市场调查,便交待萧忠先到市集上看看哪种东西卖得最多需求最大,当然,她要求在打探行情的时候,要顺便探听一下贝家小姐的情况。两人都对她这一要求摸不着头脑,不明白她为什么行事如此诡异,不过服从是已经深刻在他们骨子里了,也就不打折扣地执行了。三天过后,萧忠和拢春满怀信心地准备好了走街穿巷的货郎摊,两人似乎觉得生活充满了希望。而贝家小姐的情况和她记忆中差不多,父母已殁,未婚夫婿在迎娶过程中被狼群袭击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成了望门新寡。但杭城里对贝家小姐的风评却很不一致,有说她命硬克夫克父母是不详之人这种人就应该一世孤寡六亲不近省得害人;有说贝家小姐宅心仁厚是个好人不应该有此恶报。但是现在,整个杭城都知道,贝家小姐疯了!而她的堂叔伯和表亲林家正张罗着给她定门闲事冲喜,看能不能治好她的疯症。

  傅岩逍撇撇嘴,贝家小姐十成十是被两家当成一个无意识的木偶财神了,两家都争着要把她娶过来,顺理成章接收贝家的佑大家产。至于娶过去之后要如何处置,就只有天知地知了。反正人财两得,是最好不过的稳赚不赔的买卖。但两家相争相持不下,加上贝家有忠仆艰难维持着,一时之间也难以决出个胜负。

  想到这里,傅岩逍却觉得有趣,如果不是贝家小姐有些手段,便是贝家两老留下的人里面有些人才。相持了一年多,仍然是没有任何进展,这个平衡也维持得太好了。所以说封建礼教真是害死人!就凭这样的手段这样的人才,若不是那什么对女子的礼教束缚太多,换成是现代,那贝家小姐照样能过得风生水起有声有色。

  至于萧忠这个变身货郎的人,第一天,收获颇丰,货卖出去不少,两人凑在一起,乐滋滋地计算着照这样的形势下去,不久之后就能盘个铺子,然后把生意越做越大,肯定能让三人过上好生活!傅岩逍躺在榻上,自个端起药皱眉一口气喝光,看着两个掉进钱眼里去了的人,相当嘴欠地说,“不要把想得太美太长远了,计划是远远没有变化快的!”

  被拢春呸了几声,没有理她。

  但他们的衰运太强大了,老天爷想让他们过好日子都很难。两天后,萧忠两手空空衣衫破烂带着一身伤回来了。原来黑社会收保护费是时时存在的,不分时代不论行业不管贫富。萧忠被一群人打着没交保护费的旗号教训了一下,货全被抢光砸光,人也被打成猪头。他唯一拼死护住的,是一小盒中下等胭脂。自从他们到杭州后,为了省钱,生活上极度精简,大部分钱都花在替傅岩逍治病上,拢春硬是连胭脂都舍不得买。萧忠一心打算等把办货的本钱赚回来后,就给她买一盒胭脂,所以在货被砸人被打的情况下,只死死住这盒攥在手里不放,也因为这样,才被打得这么严重。

  两个人一听他吱吱唔唔说完事情经过,虽然他没提由于拿住胭脂不放所以才被打得这么惨,但是傅岩逍听一知二,立马就猜出来了。就多嘴讲了句“货没了可以再买,人打坏了就太不划算了,以后少干这事,小命重要!”结果拢春听了又一次狂化成女王,把萧忠从头骂到脚。

  傅岩逍缩头缩脑地赖在榻上,拍拍胸口“幸好这次骂的不是我啊!”萧忠被骂得头都抬不起来,可怜兮兮地用眼神向傅岩逍求救。傅岩逍两手一摊,递一个我很同情你,但爱莫能助,表示自己没有这能耐能够按得住这狂化中的拢春女王。

  不过萧忠很快就觉得,这顿打挨得真值。拢春从狂化状态中清醒过来后,眼泪汪汪地非常温柔替他上药,柔情蜜意地问他还疼不疼,还把胭脂当成了宝一样看待。

  傅岩逍孤身寡人,看着刺眼,只好把自己移动到床上,把被子从头蒙到脚,来个眼不见为净。

  既然做小买卖都有黑社会要收保护费,这营生可就干不下去了。傅岩逍还是病歪歪的,一时之间也没有什么好办法。要去给人做帮工吧,古时商铺请人都要知根知底有人作保,这个指望不上,又不能入府给人当长工或者短工的,最后只能卖力气了。萧忠每天去码头替人搬货,那里请人不用那么麻烦,都是一天半天的事,搬完给钱。

  在拢春的精心照料下,傅岩逍的病渐有起色,银子却像流水一般用了出去。每次大夫过来,都只是说要安心静养,把傅岩逍烦得够呛。看着拢春日日精打细算,萧忠每天回来都一副累挂的样子,她能安得下心静养么!讲这些废话!

  但是日子却一天比一天难过起来。六月中,全国大灾,湖广一带洪涝,长江沿途尽淹,颗粒无收;浙江台风,临海之地不仅颗粒无收,更多的人家破人亡。一时之间是四处皆灾,为了逃生,各地灾民都往能够吃得上饭的地方走,杭州城里的灾民流民也多了起来。杭州富绅每日施粥赠药,官府方面却不尽人意。这一任的杭州刺史,本是个走了路子托了人花了大钱买来官职的,因为善于钻研舍得砸银子,一路上是官运亨通,由从七品直升到从四品,只是每个他任父母官的地方都被他压榨剥削,终于被派到有“国之粮仓,天下财库”的江南一带为官,多方经营谋到了江南最有油水的杭州刺史一职。朝廷下令赈灾,从国库拔下的银两被他贪了大半,余下的自然不足以应付源源不断涌入杭州的灾民。粮食短少,医药馈乏,灾民一路逃亡,本已是体弱难支,官府救济安置又不得力,单靠富绅的救济也难以顾全。渐渐地,灾民多有饿死病死,死的人多了天气又闷热,瘟疫开始肆行,整个杭州都笼罩在不安之中。

  到得七月底,傅岩逍的病只好到六七成,萧忠就病倒了,而他的这场病来势汹汹。他在码头搬货讨生计,当灾民涌入时,有气力的灾民也到这边讨生活,时常混在一起,而灾民中病疫流行,大多都是拖着病体上工,时日一久免疫力下降就染了病。大夫得知他时常与灾民混在一起讨生活,便变了脸色,草草开了方子,嘱咐不要再多与灾民接触,便匆匆忙忙走了。

  纸包不住火,勉强挨过了中秋,房主得知这住客三人里病了两个,又探明有一个是常跟灾民混在一处,怀疑是得了瘟疫,立时就翻脸将三人赶了出去,已交的一年租金却是一个子儿都不退。拢春气得跳脚,梗着脖子便要去告官。傅岩逍却默默地拦住她。杭州谁人不知这任刺史是个只认钱不认理贪得无厌的官,若真是闹到了官府,三人的境地更是难堪,说不定连仅有的钱财都要整没了。

  三人又搬回了客栈,这次只要了一间房,每天的房钱药钱饭钱,看着拢春日日愁眉不展却又要对着两人强颜欢笑,傅岩逍心中郁结难消。她心中渐渐生出了悔意,如果不是她一定要来杭州,如果听萧忠和拢春的劝回转桐城,那么,就不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了。她想起自从到了唐朝,正经事情从来没有做过,每日都只是在花别人的钱,而她唯一的一项投资,指望着能借此赚上一笔从此过上米虫生活,可以有足够的钱财游山玩水。可现实狠狠地教训了她!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指望着用21世纪别人的智慧来谋生活,本身就是投机取巧的事,也不能算是什么正经事情。

  绝处逢生遇凝嫣

  当银两即将用罄之时,傅岩逍再一次提出要把暖玉观音典当,再一次被拒绝了。萧忠和拢春已经把这观音当成是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了,全指望着它再次带来好运逢凶化吉。看着两人像是愤怒公鸡的表情,傅岩逍了解了,默默地收了回去。提出第二个要求:搬出客栈。

  两个人沉默了。

  “我们不能在这里等着人家赶出去,现在是吃饭吃药要紧还是住的要紧?”傅岩逍难得有这么正经严肃的表情,她虽然用的是问句,但却不是征求他们的意见。头一次拿出主人身份压人,拢春只得听了她的吩咐,用所余不多的钱去添置了棉被和御寒衣物,结了房钱,带着两罐煎好的两个人两天的药,搬离了客栈,和灾民一起挤在破庙中艰难求生。

  破庙人多,又全是穷疯饿疯了的人,或者是病得只剩一口气的。三人也晓得钱财不露白,虽然也没有多少钱,但现在来说,一文钱,这群人都有可能会抢。每日里,拢春和庙中灾民一起,尽可能早地去富绅们派粥的地方领一碗稀得能照出人影的粥,再偷偷地去买几个馒头。等着每日傅岩逍扶着萧忠美其名曰散步健身出来,偷偷摸摸地吃两个馒头。每隔两日,带着药罐子到药铺按方子抓药,再多花几文钱让药铺里的人煎好药,灌装好之后再带回破庙中。

  即使这样,到了九月中,三人连馒头都快要吃不起了。傅岩逍没有伟大到舍己救人的份上,但也不是铁石心肠,看着天气冷了起来,破庙中又有老弱幼小的人,便让拢春将两床被子分给了老人和小孩,自己三人便共用一张被。两人初时仍别扭于男女大防,被傅岩逍痛骂了一通才就范。

  人多的地方,消息自然灵通,每日里大家都不知明日的口粮在何处,但仍有几个乐观的年轻人会聚在一起讲些让人振奋的话题。

  “小哥,贝府从外地运了一船的药回来,说是要赠药了,明天让你家妹子去领吧,有得药总比没药好吧,你们这哥俩的病不能再这么熬着了。”带来这一消息的人是贺大可,温州人,白手起家挣得一份家业,没想到一场台风就什么都没了,只来得及带着一家老小逃出生天,带着老娘和老婆孩子到了杭州,傅岩逍的一床被子就是给了他娘亲、老婆和两个孩子,还时不时地把拢春带回来的馒头分一两个给这一家老小。他自然对傅岩逍感激涕零,直把他当恩人看,打听到这一消息,自然要第一时间汇报。

  傅岩逍懒洋洋地应着,等着大家把这话题谈完了,才起哄道,“老贺,你再给讲讲经商的法门吧,这个我爱听。”

  顿时有人笑出声,“傅小哥,咱们现在连明天的口粮在哪都不知道,讲这有屁用啊!还不如讲讲哪家富绅粥棚的粥厚一点。”

  傅岩逍却也不反驳。她久病未愈,哪里有力气和人作口舌之争。贺大可就不干了,袖子一撸,放开嗓子吼道,“你们少在这讲些屁话,只要人活着,就自然还有活路,要不然,你们能千里迢迢地逃荒逃到杭州来?!”吼完再对傅岩逍竖起大拇指赞道,“小哥,我贺大可走南闯北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看见你这样的人,好样的,男子汉大丈夫的,目光就是要放长远点,像个娘们一样只盯着眼前,哪能成事!”

  傅岩逍听得心里别扭,她本来就是女的,这样的说法自然听了不会高兴到哪去。只是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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