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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节

[戚顾] 梦杀-第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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跳起来刚想追,高墙之上的枪手已找到了他的位置,一棱子弹打的面前尘土乱飞。是M…4吧,妈的,杀手永远有警察有钱。他缩身回来,眼角一扫,仓库的深影处,一抹淡淡的黑影,跟着鲜与仇闪了出去。
霎那间他觉得毛骨悚然。
轰。
穿甲弹,击中了一辆警车的油箱,瞬间炸开了花。
车阵碎片像流星雨一样砸下来,戚少商伏下身,死死护住了身下的孟有威。几片碎石撞在小腿骨上,剧痛像电流一样传遍全身,连汗毛孔都为之紧缩。
“趴下,护住头。”
“救护车在哪?!救护车”
“增援,增援,紧急救援……”
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和叫嚷声,戚少商慢慢地抬起头——
四周突然安静下来,只剩下碎片劈劈叭叭燃烧的声音。

21:55
前面的背影在颠狂的号叫。
他冷漠的扣动了板机。
斜角窜出个瘦小的影子,仿佛还叫了一声,“大,大佬?”
鲜与仇的头突然炸开。
那个十七八岁的古惑仔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他冷冷地,抬起了枪……
对上那年轻而惊恐的眼睛。
“鹅…鹅鹅……曲项…项……”
脑中什么声音,激灵了一下,持枪的手突然僵硬。
他茫然的看着那个惊惶的背影爬起来,跌撞着消失在折角处。
嗒嗒嗒,几发子弹击在钢铁上,撞出沉闷回响。矫健的身影从背后翻下来,“Gavin,你发什么怔?他看到你的样子了?”
不对了,一切都不对了,有什么东西,在脑海里失控,强烈到象是洪水一般汹涌,又像火焰一般灼热。
他怔怔地站着,看着粘稠的血液慢慢地浸过来,突然打了个寒颤,胃里翻江倒海。
黄金麟看着他扯掉头套,低头,用手按住了心口,微微的弯腰,干呕了几声。
黑色柔软的发丝飘散下来,象黑夜暴露在在阳光下。
阻击镜后的眼睛闪过光芒,黄金麟的语气温柔而森寒:“那个警察,他怎么会活着出来?”

22:30
谁都可以,快来告诉自己这不过是一场恶梦。要往常一样,只需轻轻一推,或是一个响指,便会醒过来,然后现实中的那个世界还是以前的那个世界。
救护车呼啸而去,地上满是触目惊心的血迹。
鲜与仇死在后巷。
子弹从他的太阳||||穴射入,整个头像颗爆开的西瓜。
两个杀手来去如风,警方却死伤了十五人以上。
戚少商青筋狂跳双眼烧得血红,被赶来的师妹硬按到救护车旁包扎,
验尸官在地上划出白线。一个一个的人形,都是差馆里曾经活蹦乱跳吱喳不休的兄弟。
肩膀在烧痛,子弹擦出见骨的伤痕。整个人却像是掉在了冰窟里,从汗毛冰到了血液中的每一个细胞。
小孟重伤,生死未卜。
重重地抽了一口烟,他想起仓库中可怕的一瞬。以当时的光线和障碍,就算对方有红外瞄准,受过训练的警员也大都可以避过要害,可是,那个该死的杀手,他瞄准的是脚,第一枪之后,他的枪口已经在小孟倒下的轨道上等着了——撕开防弹衣的Double Tap,之快之准之狠,简直是他生平仅见。
他打了一个寒颤。那家伙,是故意引诱他冲出去的吧,那瞬间他分明感到了准星盯住了他的额头——幽凉的,死神的气息。
可是为什么会犹豫了一下,给了他反击的机会?
阻击枪后,那道冷酷的,充满杀气的注视,看不清,但他觉得——如此熟悉。
烟从嘴上掉了下去,某种又凉又锐利的物体仿佛生生从腹部刺入,疼入骨头里。
他下意识地伸手摁向那无形的伤口,喘息了一声,皮肤非常的热,发烧似的,那些血管要突出似的强烈跳动着。

22:30。
呕……
阴暗的小巷,男子倚在角落里强烈地呕吐。
身体象失去支持般的颤抖不已,他弯着腰紧紧扯着自己左肩下靠近心脏的地方,呼吸困难。
到底是怎么了?
仿佛悲伤得随时都会挣脱的情绪,被生生闷在心底,然后一点点,极其痛苦的死去。腐烂的残骸上,有更加激烈的感情血淋淋的诞生。
“Gavin?!”
一只手带着试探和疑惑,抚上了他的肩膀,他突然又觉得恶心,一侧肩,狠狠把它甩了出去。
“别碰我。”
那双手却在下一刻灵巧地扭过他的双臂,整个人被一股大力拑制在墙上,浓重的呼吸擦过颈边。
“Gavin,你是我们中最好的,从来没有失手。”
轻轻的叹息,有着让人毛骨悚然的杀意,冰冷的手指一寸一寸抚上脸颊,仿佛享受着温玉般的触感,却又蕴涵了深重的危险,“那是谁?让你手软的,他是谁?”
凌乱黑发下的眼睛狠狠地瞪视回去。
夜黑得如同泼墨,两双某种肉食动物般闪着寒光的眼睛,凶狠地对视。
猛然一挣,拳脚相错,银光已无声无息地刺了出去,却在下一刻被一股力量毫不留情的击中小腹。
黑暗像甜美而绝望的梦境迷漫上来。
黄金麟怜惜的眼光一闪而没。
“别忘了,枪法是你比我好,近身搏击却从来没有赢过我。”
缓缓的,他轻抚上那双紧闭的眼睛,一点一点,从睫毛到眼脸,沿着倔强的弧线游移,“为什么要有不该有的梦想呢?Gavin……”
他叹息着,手下重了一分,紧绷的皮肤和指关节磨擦,发出毒蛇吐信般的咝咝声,“能和你同路的,只有我们……”
10、
“20分钟内,我要这份名单!”
戚少商嘶哑着声音对着穆鸠平命令:“香港能在五秒内打出Double Tap的在册高手,不会超过10个!”
“Yes;sir!”穆鸠平看着自己双眼血红的上司,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他从来没见过他这么暴怒狂乱的样子。15个手足兄弟的生命,就在昨晚那一场噩梦般的枪战中逝去,他知道戚少商的悲痛已无法用语言来形容。
他张了张口,终于什么也没有说,转身的时候差点撞上了一个年轻俏丽的红衣女子。
“Sorry!”女子扑闪着弯弯的眼睛,向后跳了一步,伸长脖子隔着穆鸠平向后望去:“戚Sir?”
这是阮明正第一次见到戚少商——
一种浓烈的男子气息一瞬间攫取了她的心,那双明亮得像星子一般的眼睛里,受伤的困兽般悲痛无助的眼神令她的心猛地一抽,让她没有由来地觉得心疼。
“780429,前来报到!”她行了一个漂亮利落的挥手礼。
几个同事闻声围了上来:“小师妹,新来的啊?还是哪个区调过来的?……”
阮明正的眼睛一眨不眨地落在戚少商身上:“是我自己申请调到这个区的。戚Sir是我的偶像!”
戚少商缓缓抬起头,防佛刚刚才注意到她的出现:“新来的?”
他似乎仍沉浸在郁结幽苦之中,只草草打量了她一眼,抬了抬手:“重案组不太适合女孩子,你自己考虑清楚。”
“我已经考虑得很清楚了,Sir!”
戚少商一抿嘴唇,转开了目光:“让他们带你熟悉一下情况吧。”

“七秒之内连发十枪以上……以520 米/ 秒的速度穿出人体,射入的角度非常刁,仓库里几名警员伤口直径都在12厘米以上……初步估计是经过改造的尖头锥底钢芯铜被甲弹……”
照片赫然入目,大腿从侧面被开个小洞,子弹在肌肉组织内部翻滚、分裂,子弹碎片在惯性作用下穿到背面,撕开了个碗口大的洞。
不是第一次看自己兄弟的验尸报告,但是第一次这样的他感到冷汗流进了眼睛,一阵刺痛,不由闭了闭眼。
“头,资料找到了。”
手头的卷宗很薄,6张。香港登记在册的枪械高手确实不多。
戚少商掏出一根香烟含进嘴里,却忘记了点着,目光只牢牢地盯住面前的一个名字:
“顾惜朝。”
——他在心里轻轻地喊了出来。
似乎有一片厚重的雾霭被刹那间撕开了,他重重地靠进椅背,忽然有一股虚脱般的无力。
是他。
Gavin,顾惜朝。
梦里反复出现过,闪烁过的那个名字,一定是。
难怪第一次见到他就有似曾相识的感觉,原来他也是自己梦中出现过的人——可在梦里,他是谁呢?那些明明灭灭幽暗不清的面孔,那些刀光剑影中飘来隐去的身影,顾惜朝,Gavin,他到底是哪一个?
他到底是谁?
鬼魅般的枪法,突如其来的相遇,梦中的名字……
戚少商痛苦地抵住了额角:
不会的,应该不会是他。无论如何都无法把他和一个杀手联系起来。可是这个名字……身边一个个逝去的人都一一在后来的梦境里重演死亡,那么他呢?他该不会……
“八仔!”戚少商捂住胸口,喘着粗气大声地叫人:“马上安排人手去一个一个地查……”
穆鸠平迅速地冲了过来:“阿头,你脸色好差。你的伤还没好,不如回医院休养一下……”
戚少商脸色灰败地摇了摇手:“去做你的事。下午跟我去医院看看小孟。”
他看着穆鸠平转身跑开,拿起了桌上的电话。

“息小姐,是戚Sir打来。”
息红泪握着听筒,皱了皱漂亮的眉毛,想了三秒钟,低低地道:“帮我转进来吧。”她朝面前的病人抱歉地笑了一下,走到里间换了个电话。
“对不起,我知道你在工作,可我现在真的很乱。”
戚少商的声音听起来很烦乱,隐隐带着绝望无助不安惶惑,令息红泪的心也不由剧烈地跳了一跳:“发生什么事了?”
“我唔知。但是这感觉越来越不对劲,没有办法解释。”
“还是关于你的梦?”
“死的人越来越多,在现实里,同时在我的梦里。这不是一般的梦,真的,是魔咒,是命运,我已经没有办法控制,我到底要怎么样摆脱?!”
“你是不是想得太多了。”息红泪吸了口气:“外界的环境发生的波动会影响到人的情绪,反射到梦境里很正常——”
“不!”戚少商的声音忽然一凝:“这个梦是真的。”
他坚定地、沉沉地继续:“一切都是真的。”
息红泪没有答话,握住话筒的手心,隐隐沁出了薄薄的汗水……

他在看着一把剑。
古老的剑,很长很宽,镌刻着美丽的花纹。
他接近痴迷地看着这把深深地劈进自己的肩胛里的长剑,然后几丝抽痛从骨头深处慢慢向全身弥漫,突然扩至身体每一根痛觉神经。他挣扎着,要抬起头……拿剑的手,在抖,拿剑的人,就在咫尺之间……在他的眼里痛成一片恍然,那张面孔,仿佛熟悉,又仿佛素昧平生。
剑,从肩骨里一点一点抽出去,痛,似乎已经不能用言语来描述,但是他并不觉得惊悕。与以往不同,这一次,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是在做梦。
梦里,他带着一点事不关己的漠然,看着血花飞溅出来,看着眼前光华照眼的琉璃瓦,仿佛在苍冥之上,俯看另外一个自己。
走了很远的路,做了很多的事情,最后结果是,事与愿违。
那个输了一切的他,不甘心,不认输……
又是不想看却不得不看的一幕……一群人……人群中的女子……她在说话。说了什么?……嗡嗡的一片,他什么也听不清,只看到那个女子嘴唇的张合……
他慢慢转过头,一个男人和一把滴血的剑,还有一双眼睛。
那双眼睛的深处,是一片悲哀的灰寂。
得胜的居然比失败的还悲哀……他突然想笑,眼前的一切却开始飞快地旋转,景物渐渐暗淡了,他冷静地站着梦里,知道自己快要苏醒……

音乐像流水一样,苏格兰的风笛,绵长而忧伤。
顾惜朝安静地睡在黑暗里,只有脸色被灯光映得惨白。颧骨突出,两颊看起来格外消瘦,有种单薄憔悴的漂亮。
多么令人怀念。
他第一次看到他,也像这样,蜷缩在汽车后座,苍白瘦弱的男孩,只剩下了最后一口气,两颊都深深的陷落了,微卷的黑发失去了光泽,眼神涣散。
他迷茫的,中蛊般的伸出手,却在下一刻瑟瑟地停住。那男孩身上有血,一条死去的小狗,血肉模糊的,被他紧紧搂在怀里。另一双白嫩的小手却在此时握了上去,晚晴,她最喜欢的那件结着蕾丝边的洁白衣裙被染上了锈红,她却只紧紧地握住那支手。污渍肮脏里,指尖青白,如剑桥河边的第一枝春柳。 
“父亲,他要死了吗?”六岁的女孩,声音稚嫩清脆,花一样盛开,
“不。他会活下来。并且,会成为你们的同伴。”叔叔的声音很温和,深遂的眼睛却紧紧盯着两只交握的小手,钉子一般的尖锐。
男孩略动了一下,睁开了眼睛他突然颤抖了一下,黑色而深晦的眼睛,从垂落的黑色发丝之间,像大海一样淹没了他……
黄金粼猛地回过神,深深吸了一口气。假如时间是一种真实的东西,它会是什么形状?什么颜色?它怎样让一个从红灯区里捡来,像小动物一般敏感易惊的少年,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举止从容,步伐轻盈沉静,谈吐高贵,让人一见而生赞叹。
如果时间有颜色,那一定是红色的,上面浸染了血。
而那个从来无泪可流的少年,可还会在黑夜里大声尖叫着醒来?然后把自己蜷缩成一团,像婴儿在母亲子宫里的形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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