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第1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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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腕的断口经过粗糙的处理，没有大出血，状况却也不容乐观。
“做什么呢？傻丫头？”雷卷轻声问道，语气里却带上了心疼。
不用问他也猜得到，定是沈边儿这傻丫头被那些联邦军拷了手腕，为了跑来救自己，一不做二不休用刀
切了自己的手腕。
“他们又不会让我死，你这么急着跑过来做什么呢？”雷卷拉过沈边儿的断臂，检视着她的伤口。
“我看见他们搜走了你的药……而且，我总觉得，我要再不来，就再也见不到你了。”沈边儿回答，“
反正我的手断了还能再植，你……却不会等我……”
“傻丫头……”雷卷笑道，还想要说些什么，却突然一阵剧烈的咳嗽，雪白的地板上顷刻开出了大片大
片的血色蔷薇。
雷卷不由地苦笑了起来，已经骗不了任何人了，再怎么逞强也改不了自己已经灯枯油尽的事实，这具拼
装起来的身体就要快从里到外地崩溃，从现在开始，自己每活一秒都是奇迹。
沈边儿不由地变了神色，单膝跪在了雷卷面前，完好的手抚上雷卷嘴角的血痕，张了口，想说什么，却
用力抿了唇，不让气息里的难过流露丝毫。
轻轻瞪了雷卷一眼，沈边儿没再说话，只用牙齿咬开了袖口，扯出了缝在折缝中的药剂，拉过雷卷的手
，用牙齿咬着药剂针头，刺进了雷卷手背上有些突起的青色血管。
为雷卷注射药剂，已经是沈边儿闭着眼睛也可以做的事情，因为雷卷自己总不会记得什么时候该吃药该
打针。
雷卷也不再做声，他的手背能够感觉到沈边儿下唇似有若无的触碰，以及轻轻滑过的灼热液体。
彼此都有预感，这可能是最后一次，她对他的照顾，他感受她的照顾。
却是雷卷第一次觉得，原来，以前的那些日子，是真的该珍惜。
………………………………
顾惜朝环视着自己所在的这个雪白的房间，有些窒息，有些恐惧，却又有些不明所以的兴奋。
这不是他想来的地方，却是他一直在等待着能够来的地方。
“先在这里住上几天，等我们将你大脑里的炸弹取出，你便可以正式告别你自然人的身份曾给你带来的
种种苦恼了。”英绿荷抱着胳膊缓缓靠到顾惜朝的身边，“帅哥，有没有想要先庆祝一下？”
“嗯？”顾惜朝偏头，正对上英绿荷送上的双唇，不由自主地退了一大步。
“原来你是中看不中用的么？”英绿荷眉梢一挑，笑着说道，语气里是一种对自然人的各种能力习以为
常的轻视。
顾惜朝神色微变，看着英绿荷的眼神突然就冷了下来：“你不也是只有能看而已吗？”
英绿荷的笑容突然就僵硬了，顾惜朝的话让她很不舒服，虽然正确得让她根本无法反驳。
可没多久，英绿荷的眼角就又漾出了那种风情万种的笑容：“你还需要些什么？九幽先生要我这几天照
顾你。”
“剪刀……我想剪了我这头发。”顾惜朝因着英绿荷的转变而微微犹豫了一下，随即说道。
先前留这头发，为的是不让别人发现自己自然人的身份，而若自己的身份能够得到承认，又何必用这头
发来做遮掩？
“那是自然，要做手术，你这么长的头发当然该剪。”英绿荷走到一边的矮柜前，拉开了门，竟是一套
齐全的理发工具，“你自己恐怕剪不来，我帮你剪，如何？”
“谢谢。”顾惜朝微微一愣，有些尴尬地笑了笑，顺着英绿荷的手势坐到了椅子上，“还有……对不起
……”
“对不起什么？”英绿荷笑着拢起顾惜朝的头发，用夹子固定了，并在他的肩上铺开了一块布。
“刚刚我的话……”顾惜朝回答，却看见了英绿荷依旧笑得灿烂的脸。
“什么话？”英绿荷依旧笑着，散开了顾惜朝的头发，拿了一瓶喷雾器正要将那头发打湿，“我都不记
得了呢……”
顾惜朝不由地又看了英绿荷一眼，只见她正将自己沾了水后变得越发卷曲的头发绕在手指上把玩着，望
向自己的眼神依旧带着挑逗，几乎让自己也在疑心，她刚刚那一瞬间的僵硬，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却突然记了起来，英绿荷的记性很不好，除了必要的知识外，九幽并没有给她太多可以用来记忆和思考
的脑细胞，而那些可能会对她造成伤害或者改变的事件或语言的记忆，更是会因为她脑中特制芯片的作
用在一分钟内消失——观赏用的女人，必须要能时刻保持着甜美的笑容。
于是顾惜朝不再说什么，只微微盍了眼，听得耳畔轻轻的“喀嚓”，痒痒的触感从颊边滑下，一时间心
底的悸动竟难以压制，嘴角一勾，竟是谁也未能有幸得见的满足笑容。
“我终于走到这一步了。”顾惜朝喃喃地说道，也不知道在说给谁听，他只是想说，想找个人听，而因
为知道英绿荷不会记得什么，竟就放肆地让自己开了口。
“哦？”英绿荷懒洋洋地应着。
“我说的话，不再只是声带的震动而有了让别人听的意义；我做的事，不再只是生物体接受外界刺激时
候的本能反应而有了被别人承认的价值；我的基因，终于可以不再躲藏遮掩不再被人抬着下巴嘲笑……
这不是我想来的地方，却是我一直在等待着能够来的地方……以后，看谁还能对我怎么样？戚少商，ER
，又怎么样？信任，承诺，又怎么样……”顾惜朝缓缓地说着，随着断发的落下，他面上难以掩饰的光
彩，让英绿荷几乎看直了眼。
英绿荷是无法思考顾惜朝到底在说什么的，她只知道自己如果想得太多自己便会头疼，便会有心口被什
么压住了的难受感觉，但她真觉得，说这些话的顾惜朝，比她之前见过的任何一个男人，都要好看。
冷冷的光从他的面上滑开，渲染出一片若有似无的光晕，眸中闪动的光彩，比她见过的每一次星光霓虹
都更要眩目，而那原先看来不甚精致的五官，与自己以前看惯了的那些完美容颜相比，更多了份说不清
道不明的风致，却分明是散去了自己心底原先的那份绮念，取而代之的是从未有过的，几乎想要死在这
个男子怀中的冲动。
这想法让英绿荷有些恐惧。
她一直以为自己是蝴蝶，可以招惹着所有人为自己的美丽赞叹，却不想自己原来不过是一只飞蛾……
扑火，便是飞蛾那悲哀又无奈的本能。
17、
“如果，我们能够干掉那几个官员，抢了这条飞船，我们就可以去任何我们想去的地方……”戚少商缓
缓说道，声音不大，却清楚地传到了每个人的耳中。
一些暗自落泪的人抬了头，看着这个刚刚被穆鸠平那个粗鲁汉子几乎推倒在地的俊秀男人，身材不算魁
梧却给人安稳的感觉，看他的手轻轻放在那哭得已经不成｜人形的男子肩上，没来由的，心底一阵触动。
人在自我感觉孤独无助的时候，是无法抗拒任何一个可能的依靠的。
戚少商知道这种感觉，他也知道有人是例外：顾惜朝的眼神一直是孤独的没错，但他忘了顾惜朝从不认
为自己无助——所以顾惜朝选择了背叛。
“开什么玩笑，我们怎么打得过他们？”人群里有人抱怨道，“一枪扫过来，我们就全变成焦碳，还怎
么打？”
“当然可以……”戚少商抬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虽然他也不确定是谁发出的声音，但他知道这些自
然人里有人开始回应了，这就是一个突破口，他可以说服这里所有的人，让他们能够帮助自己解决这飞
船上的那些改良人，然后，救出卷哥。
“虽然单对单我们不是他们的对手，但是我们比他们多了百倍都不止，他们有的太多所以怕死，我们什
么都没有但干掉了他们我们就有了回家的可能……真要拼，他们不会是我们的对手……”
“真的吗？”人群里有了质疑的声音。
“相信我。”戚少商的目光在船舱里那些人的面上逐一扫过，“那些改良人一定也有弱点……更何况，
我们都不想死，但是若我们什么都不做，就只有等死。”
“我们会有希望，而这希望需要你们的力量。”戚少商说道，他的脊背挺得笔直，竟给了那些听众们一
种从未有见过感受过的压迫感，不是那种冷冰冰的高高在上，而是一种温暖的压迫感，给予人的，是一
种连生命也可交付的信赖。
换回来的，便是对方的生死相交。
………………………………
黄金麟进到顾惜朝的房间的时候，英绿荷正在帮顾惜朝清理着落到领子里的碎发。
顾惜朝垂着头，让英绿荷用干毛巾轻轻地在颈子上拍着，他的脖子有着一种久不见天日的白，在灯光下
返着莹白的光，轻微弓了背，肩胛骨在衣服上撑起了轻微突起，仿佛很久很久之前，那些自然人信奉的
宗教里所描绘的：折翼的天使，背上带着残留着翅膀痕迹，在阳光照耀不到的角落，渐渐蜕变为魔鬼。
黄金麟轻轻咳嗽了两声，顾惜朝和英绿荷同时抬了头，往门口看来。
“你出去。”黄金麟对英绿荷示意道，“我有话要对顾惜朝说。”
英绿荷应了一声，收拾了东西便出去了，顾惜朝站起身，抱着胳膊，一言不发地看着黄金麟，而黄金麟
也正在上下打量着顾惜朝。
地上还散落着没有清理的头发，顾惜朝的面容再没有任何遮挡，眉梢眼角都是黄金麟看不惯的形状，一
双眸子看起来是越发地黑得妖异，就算没了那头长发，他也依旧是那种能在人群中被一眼发现的人。
“头发剪了？”黄金麟开口说道，“你就这么迫不及待？”
“你来……总没有好消息。”顾惜朝的面色微微一沉，问道，“你想跟我说什么？”
“你记得我说过的，九幽现在研制出来的新药吗？”黄金麟拉过一把椅子，翘着腿坐了，面上一副等着
看戏的表情。
“记得。”顾惜朝点头，他当然记得那种药，他也记得自己陪着傅宗书在九幽的那些实验室里看到的景
象。
已经没有了自我意识的人们，整齐划一的举动与话语，对于命令的不问原由不计代价地执行，听话得让
人觉得恐怖。
“你以为傅将军能对你这么放心？”黄金麟眯起了眼睛，说道。
话中的意义，不言自明。
顾惜朝微微一愣，那些被改造过的人们呆滞的双眼在他的眼前浮现，被命令自残也会毫不犹豫地执行，
一边凄厉地惨叫一边将自己的手指根根折断，更可怕的是他们的脸上，那种虔诚的信徒一般的笑容。
果然，自己想要得到的东西前面，总会有一层又一层的刁难。
每每以为自己就要成功了就要得救了就要见着光明了，总是会有更多更麻烦的事情在路途的前方等待，
一桩接一桩没个完结，而自己，从没有后路可退。
“黄金麟上校，你这桶冷水，浇得可真够及时。”顾惜朝用力闭了闭眼，抬了眸，看着黄金麟，竟在嘴
角牵扯出一个笑容，“果然，你来见我，从来都是为了看我笑话。”
却难掩心底深处那抹失落，于是便在眉头无奈地泄露，落下一道笔直的刻痕。
黄金麟不由地偏过了视线，却哼出了一声冷笑：“垃圾人种想翻身，你还是别做梦了吧。”
“不到最后，你又怎知道我这梦做不成呢？”顾惜朝哑哑地笑了起来，“如果傅将军定要我完全服从他
才能安心，那么至少，我可以知道，我的能耐绝对不止是乖乖听从他的命令。”
闻言，黄金麟有些吃惊地看向顾惜朝，他眉头的无奈依旧没有散开，而他眼底所燃烧的，却是无论如何
也要拼下去的决心与斗志。
“而你呢？黄金麟上校，你除了服从命令，还有什么能耐？”顾惜朝下颌微抬，却是一个不屑的轻笑，
而那笑容因为没了那发丝的遮掩，看在黄金麟眼中，竟比那超新星爆发时候的光芒还要刺目。
“我会将今天你所说的话汇报给傅将军的。”黄金麟站起身，整了整身上已经是十分笔挺了的军服，转
身出了门，脚步有些快，因为他想快些将顾惜朝那讨厌的笑容甩在身后。
出门时候撞上了等在门边的英绿荷，却也来不及道歉，只留下一个几乎是落荒而逃的背影，换来英绿荷
满是讶异一声轻叹。
他不得不承认，他确实是在害怕，害怕顾惜朝这个垃圾人类。
黄金麟知道自己会成为什么人，知道自己将来要做什么，也知道自己的生命应该是按部就班，没有任何
悬疑。
所以黄金麟害怕顾惜朝那种不伦不类的生物，害怕他那种总想着要改变什么的想法，更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