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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节

地府情缘 by 未夕-第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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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觉醒来,那团火热已经退去。身边那凉凉的物体也不见了。 

  练离翻个身,平躺好望向床顶。突然就一个激灵,原来自己居然在他的床上睡了一夜。想要爬起来,却咚一声又倒下去。 

  一边有人笑起来。 

  是黑无常。 

  黑无常黝黑的笑脸在练离眼前放大。粗旷的眉眼间却含着温情关怀。 

  “醒了?我说你,淘得太过了。那湖,是随便能下的吗?别看它的水温温的,象是无害。可它是千年来人的眼泪汇成,最是阴寒,极易伤人心脉,这回是王救得及时,再拖延个半个时辰,你还有小命在?” 

  练离拉了被子,直盖到鼻下子,翁声翁气地说: 

  “下回不敢了。” 

  接下来几天,薛允诚留练离在身边,两人同吃同住,说是让练离养病,可是薛允诚也没半分好面色,弄得练离看见他就要躲。晚上也只敢挂在床边,睡也睡不踏实,几天下来,小饺子下巴就尖起来。终于有一晚,薛允诚说一把拉过那个快要掉下去的家伙,说: 

  “安生点。” 

  练离小蛇似地蠕动着蹭过来,“你不要再生气了,好不好?别气了吧,啊?” 

  那边答: 

  “睡觉!” 

  第四章 

  薛允诚有个极好的厨子,烧得好菜。其中有一味茄汁果子狸,极美味。第一次就吃得练离赞不绝口。于是第二天薛允诚又吩咐厨子做了。 

  练离看见桌上的菜,先扑上来搂住薛允诚的腰,“你不气了吧?我知道你不气了。” 

  薛允诚拨开他,“吃饭!” 

  那肉,格外的香,吃得练离连碗都舔了个干净,还意犹未尽,转眼看见薛允诚嘴边沾着一线肉汁,伸出一个指头沾来往嘴里送。 

  薛允诚叭地呆住了,象被施了定身术,那一根手指轻若微风的抚触感留在唇边,久久不散,一颗心别别地跳起来,跳得越来越急乱,跳得薛允诚对自己恼了火。一句话冲口而出: 

  “坐好!” 

  练离吓一跳,手上的小银勺子丁落了地。 

  练离吓一跳,望向薛允诚。弯腰捡起那勺子来,轻轻放进碗里,低头看那映在银色勺子上的自己的面容,有一点扭曲,有一点滑稽。 

  薛允诚的心中有许多的无力,有更多的不忍,他快管不住自己的手,想要摸摸他头发的手。 

  薛允诚把自己碗中最后一块肉放到练离碗中,“好好吃饭!” 

  练离用手拣了那肉送入口中,低垂了眼,吃吃笑。 

  第二天的晚上,薛允诚在饭桌边等了半天,不见那个小孩过来吃饭。正在诧异间,想着那个馋嘴的小猫怎么会舍得不来吃好东西。却看见他在殿门口探头探脑地。 

  薛允诚道: 

  “还不进来。” 

  练离一步一蹭地走来,不声不响地在桌边坐定,拿了筷子,期期哀哀地吃两口,也不说话,只不时地从那眼角偷偷地看过来,碰到薛允诚的目光时,又象惊慌的小兔子似的躲开去。 

  薛允诚放在筷子,咳两声,看着练离,“又怎么淘了?” 

  练离笑得有些羞羞的,嗯嗯唔唔地,少见地别扭起来。 

  薛允诚道: 

  “说。” 

  练离说: 

  “好啦好啦,那我就说了?你可以骂我,但是不要生气。你先答应不要生气。” 

  薛允诚道: 

  “又干了什么坏事?” 

  练离说: 

  “你不要生气吧。也没什么,就是……就是……,嗯,那个……我偷偷去了人间一趟。” 

  薛允诚虎了脸,地府也好,天宫也好,私自去人间的仙家,都是要受罚的。只看直接掌管的上司的态度了。 

  练离看薛允诚的脸色,吓得捂了耳朵。 

  “你说了你不生气的。” 

  薛允诚道: 

  “我没说。” 

  练离道: 

  “我只去了半个时辰。就是人间的半天功夫。我没干什么坏事。就只买了样东西。” 

  薛允诚问: 

  “买了什么?拿来我看。” 

  练离在座位上腻了两下,终于下位跑了出去。 

  不一会儿捧来一样东西,是个大大的圆盒子,被他小心翼翼地捧着,路都不敢走快。 

  近得前来,薛允诚看见那粉色的大盒子上银色的彩条,系成一个繁复的蝴蝶式样。 

  薛允诚以用轻轻扣着盒面,“是什么?” 

  练离说: 

  “你不认识吧?这个呀,叫做蛋糕。” 

  练离与黑无常每日的工作,就是在阴阳交界处捉拿恶鬼,练离少年心性,对人间非常非常地好奇,很多次透过那交界地带的悬垂的透明帷幕贪看人间的景象,甚至有时无事时,也会特特地跑过去看。原本,玉帝准老阎王设这样的一个帷幕是方便观察人间,以免让那些亡灵特别是恶鬼,误入或是故意地逃进阴阳界,却再也料不到几千年后有一个小小的地府白无常拿这帷幕当有趣的景致来看。 

  练离见薛允诚有些迷茫地看着蛋糕,也忘了害怕,得意起来,“这个啊,你不知道吧,现在人间的人,过生日的时候,都要吃蛋糕呢。你说,咱们地府这些人,好歹也算神仙了,还有天宫那些个大大的神仙们,怎么就想不到过生日的时候吃这种好东西呢?几千年了,还抱着那老旧的寿桃寿面不放,真是!说起来,还是人间好啊。嘿嘿,这个东西,我只看过,真还没吃过呢,不知道是什么味道,看人间的人,倒是吃得香甜得很呢。” 

  薛允诚愣愣地听着小孩儿叽叽呱呱地说着,声音清冽如山泉一般。 

  薛允诚问: 

  “谁过生日?” 

  练离拍手笑道: 

  “咦,有人连自己的生日也记不得啦!” 

  薛允诚低头想着,是了,原来今天真的是自己的生日,记忆里过热闹过生日,还是小时候在天宫那会儿,家里孩子多,可是不管谁的生日,母亲都记得清清楚楚,会做了许多的菜,一定还会有一盘寿桃,给寿星的那个最是特别,会有满满的清甜的糖浆,咬一口,顺着嘴角热乎乎地流下来。自来了这地府,千年了,再也不曾好好地过过一个生日,想起来时,便叫厨子做一碗面,静悄悄地吃了,想不起来,就算了。料不到今天,会是这个小孩子,热心热意地想着给自己过生日。 

  薛允诚的心里,那一缕暖意升上来,心是柔软了,但在那地府阎王的套中套了太久的身子,却依然没有流露出柔软的姿态。 

  练离看他不做声,却以为他还在生气,拉拉他的衣角轻声地喊: 

  “喂,喂。你别生气吧。我下次不敢了。” 

  薛允诚问: 

  “你就这么去了?” 

  练离这下笑得欢起来,“那哪能呢。我变化做人间男子的样子去的。”眼珠转转,“喂,你要不要看看?” 

  说着,就变化起来。 

  薛允诚的眼前,出现了一个短发的男孩子,穿着古怪的宽裤子,墨绿色,有帽子的桔色的上衣,短短的,行动间露出半截腰身。清丽绝伦的面容,混合了男孩子利落的英气,叫人移不看眼的可爱。 

  练离摸摸那短短的头发,“真是清爽啊,若能真的煎这么短的头发就好了。” 

  薛允诚凝神看了他一会儿,伸手拍拍他的后脑勺,“看过了,变回来!” 

  练离拉长了声音答: 

  “哦——” 

  薛允诚知道他那付样子很漂亮,但是,他更喜欢他那一头墨云似的长头发,他几番想触摸,又几番退却的长头发。 

  薛允诚突然想起一件事: 

  “你哪里来的人间的钱?” 

  练离道: 

  “我没有那个,我是用一颗珠子换来的。” 

  薛允诚说:“珠子?哪里来的?” 

  练离答: 

  “就是我来这里之前,第一次在近前侍候王母,她老人家高兴了,赏了我些东西。都说王母人厉害,可是我看来啊,真是有些误会,我觉得她挺慈爱的一个老人家呢,我心里是把她当奶奶来看的,所以才得她老人家喜欢吧。哎,你知道吧?刚开始,那人间店里的伙计,还不肯收呢,多亏老板来了,那老板可真是个好人,二话不说就收下了,给了我一个特别大的蛋糕,还饶上了这么些漂亮的蜡烛。这个啊,是用来插在蛋糕上的,点亮了,很好看的。” 

  薛允诚知道这个小孩子一向是问一答十的,他想,你可知道,那珠子的价值,那老板也算识货,就是太黑心了,这个傻孩子,一个生日,居然看得比王母的珠子更值钱吗? 

  薛允诚终于伸出手去,摸上了练离柔滑的长发,说: 

  “下次再敢去,重重罚你!” 

  练离吐吐舌头。 

  薛允诚忽然想起件事,问道: 

  “怎么知道我生日的?” 

  练离摸摸耳朵,有些不好意思,“向君黎哥哥打听的。满地府里,就只他呆的时间最长了,我猜他就准知道。” 

  又说: 

  “叫大家都来尝尝人间的蛋糕好不好?也叫上宫商角郅四位姐姐。” 

  一群人都来到了地府偏殿。 

  早有小童把蛋糕打开,引来一片轻叹声。 

  小童将蛋糕分成数份,薛允诚走来,亲自将其中的一份又分了一半,将那上面然后才递给练离。 

  练离看见手中新月似的小小一弯蛋糕,上面颤微微地缀了一颗红红草莓,失望便铺了满脸。 

  薛允诚说: 

  “你修行浅,不能多吃。” 

  黑君也道: 

  “是啊,练离,倒底是沾了人间烟火的东西,你还小,不能多吃。你们四个也是啊。” 

  练离看着他边说边把大大的一块蛋糕塞进阔大的嘴里,叹口气,又看见四个女孩子也是一个拿了小小的一份,无耐地吃了起来,不一会儿吃完了,只把那手指放在嘴里吮着。 

  薛允诚背过人时,对练离说: 

  “你……唉。” 

  练离说: 

  “什么?” 

  薛允诚说: 

  “什么什么?” 

  又道: 

  “再乱跑,重重地罚!” 

  过了两天,薛允诚对练离说: 

  “我要离开一下。” 

  练离闻言一惊: 

  “去哪里?” 

  薛允诚看他眼中的急切,放软了声音: 

  “只是去天宫述职,每三百年一次。” 

  练离松了口气,“哦。” 

  他不过去了两天的功夫。 

  练离已经在他必经的路边等了很久了,刚刚出来时匆忙中扭了脚,这会儿痛不管不顾地升上来,赤着的脚面肿起老高。练离一边揉着脚,一边嘶嘶地吸着气,却看见那顶紫色大轿在路口出现了。 

  以薛允诚的修为,去天宫来回不过是瞬间的事,可是,坐轿是为官的一种体面与权力象征,是必须要遵守的。 

  薛允诚老远便透过轿子的小窗看见路口坐在地上的那白色的身影,心里便有一股温暖慢慢涌上来,混合着脉脉的喜悦,扑打在心上,麻酥酥的。 

  待得近了,薛允诚下了轿,潜了一众随从,站在练离跟前,也不说话。 

  练离抬起头,长眉挑起,飞入鬓边,满面的喜悦。 

  这个人,不过去了两天,倒好象许久不见了似的。 

  薛允诚道: 

  “怎么了?你!” 

  练离道: 

  “来等你哦。” 

  薛允诚道: 

  “噢。” 

  停一下又道: 

  “还不走?” 

  练离扑地吹出一口气,“走不了啦。” 

  薛允诚蹲下来,“伤了脚?” 

  练离点头。双手撑在地上,把脚略抬起来给他看。那脚已经肿成了一个大馒头。 

  薛允诚也不点破他,这小鬼的心思,自以为是深妙的,其实不过是孩童的把戏呢。 

  薛允诚拽一下他的长发,“起来,回去。” 

  练离抬眼诧异地看着背过去蹲在地上的人,薛允诚扭过头来道: 

  “还等我请你不成?” 

  练离笑得咬牙,俯上那宽阔的背,可以让他趴得很稳妥。 

  其实不是头一次离得这样近,只是,那些个夜晚,不是病得昏沉就是有些惧怕,这样从容地挨近他,可以闻得他身上凉的清爽的气息。甚至在背上背着人的时候,他的腰背还是挺直的。 

  前面还有一段的路,但也并不长,却仿佛可以这样走一辈子似的。 

  练离问: 

  “玉帝褒奖了你吗?” 

  薛允诚答: 

  “嗯。” 

  练离又问: 

  “你也见了王母娘娘了吗?” 

  薛允诚又答: 

  “嗯。” 

  练离再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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