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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节

月蚀(包括所有番外)-第5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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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柱香过去,他启开眼睑,满眸柔意。“走罢,祠后有一棵树,名曰‘姻缘树’,善男信女到此时,都要为此树洒几滴甘露以示诚衷,而后结巾祈求。”
  姻缘树。她不识这树品种,但见枝繁叶茂,树态婆娑,其上挂满了各色巾帕。旁有盛满清水的粗圆水桶,浮着水瓢。
  “几滴就好,不然善男信女太多,姻缘树难承厚望。”他持瓢撩起些许水意,洒上树身,尔后取了腰上汗巾,扎结于树上。
  她静望着他。
  这个男人,今日给了她很多意外。
  跪拜身陷,祈求祷愿。她从没想过他会做的事,他做,没有半点别扭。不管他的祷告内有无对亡妻的思念,这样的他,都很珍贵。
  疆场上的他,让人折服。此时的他,让人心动。
  “走罢。”
  他向她伸出大掌,她将纤手相付。
  归程的车中,他只是执手静坐,没有平日的戏谑孟浪,她却是在这样的一路,陷落得最快最深。
  “虽然极不想你住在这样的简陋地方,但既然是你选择的,本王不会勉强你改变。早些歇着罢,明日带你去另一地方。”简舍门前,他送她下车,嘱道。
  她颔首。
  她睇着她唇边那朵浅浅笑靥,俯下身,在她唇角落下轻吻,随即急速旋身,跃马而去。
  她双颊透染绯色。适才,他吐息间全是隐忍,周身尽是克制……要他如此以礼相待,当真是难为了罢?
  “月儿。”一道等候已久的身影,由树间步出。
  她一震。
  
    “你选了他?”
  “是。”她面朝屋墙,只应声,不回首。
  “选他,是因为月儿的心么?”
  “……是。”
  “为何不看我?”
  “……先生怎么会?”
  关峙盯着她写满拒绝的纤美背影,道:“想便了。”
  “先生总是想便,想走便走么?”
  “我们中间,想便,想走便走的,是谁?”
  “你”她條然转身。“先生是在怪我?”
  他俊颜淡漠,“我不能怪么?”
  “我……”好,她理亏,合该气虚。“你想打,还是想骂,我在此都受了。打完骂完,请先生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目底有什么东西急剧浮起,他垂睑,压下。“这是你要对我说的?”
  “对,这就是我想对你说的。”
  他凤眸捉住她眸线,良久,道:“好。”
  转身,推门,他走了出去。
  这月儿,总在高估他的修养,总是。
  他无法确定自己呆在那房内再不出去,会不会真如他所说的伤害她。
  今日,他等在这房外,盼着她的回,想着要以怎样的胸怀去包容这个任性的娃儿。然后,她回了。
  一袭汉家女装,广袖短襦,百褶长裙。一个汉式发髻,松松绾就,微饰钗环。虽脂粉未施,却素颜如玉,明眸如水……如此美丽的人身边,有另一个人相随。
  他以为,他不会如此。
  他出,他不会如此。
  他出寻她,给自己的理由,便是看她过得好与不好。他不可能对一个曾和自己分享过极致亲密的女人不闻不问,即使这个女人在新婚翌日便弃他不顾。
  一路找她,也一路了解,越是了解,越是心疼心折,想在重逢时将她搂在怀内细语安慰的念头,越是强烈。但重逢了,也豁然明白她有许多事要做。为那些事,她放弃了他。
  他想,保他平安,让她不致成为仇恨的奴隶,是他能为她做的。
  他想过,她这样,一个美丽女子,被男人爱慕太过正常。若她能够快乐,纵然这快乐不是因他,他也能常心以待……但,不然。
  那个男人吻上她唇角的时间,极短,短到只是一个瞬间。但这一瞬,却在他眼前无限延长,延长到他想摧毁些什么。若非自控是他从小到大形成于血液里的本能,也许,他当真已经开始了摧毁!
  找一处地方,寻一个空间,他需让自己冷静思考,自己想做些什么……

    逐二五

    天历与羲结姻,羲与姡Я椋炖Ⅳ恕'三国,现今处于一种互有挟制的平衡时期。
  楚远漠绝不满足与这种平衡下的短暂和平,但操之过急亦非南院大王作风。趁此机会,练兵兴武,肃清各部,统归人心,兴农通商,为更广阔的雄心积蓄力量,亦积累财富。
  所谓厚积薄发,当如是。
  这样的时候,这样的机会,这样的闲暇,也使他有了心思去讨好自己倾心的女人。
  这个女人,着实矛盾,强韧却纤细,坚毅亦秀雅,能在疆场上伴他纵横捭阖,也能在闺阁中揽卷静坐清丽如画。他想,他是真的喜爱上这个女人了罢?
  为她所做的事,是他从不曾为任何女人做过的。是以,每做一样事,都是一份前所未有的体验,也让他对两人的未多了一份更为热切的期盼。有她相伴的人生,突然间更加值得期待。
  “王爷,这是为樊姑娘订制的戎装,天蚕丝织成的软甲,尺寸是按照制衣坊给的,既能起甲胄之用,又轻便合体,请您过目。”完成主子交嘱任务,楚河双手奉上。经此事,对于樊姑娘在主子心目中的地位,已是心知肚明。
  楚远漠抬指触了触戎装的纹理,想象着它着于一个修长纤细的神态时将呈现出的风貌,方唇扯起笑弧,“樊姑娘目前在何处?”
  “珂兰、珂莲公主方才邀了樊姑娘去骑马,此时应该在骑马场。”
  他眉头纠起,问:“珂莲也去了?”
  珂兰做事喜欢明刀明枪,不满怨怼会在明处和人结算。而珂莲,有时乖张有时乖巧,行事全凭一己喜怒,她邀樊隐岳,是单纯邀约抑或另有目的?
  “王爷在担心么?”侧桌后,编纂下步兵演方略的王文远抬首问。
  “担心?”他在担心?
  “王爷不必担心,纵算有意外,樊先生也足能化解。”
  “本王自然晓得。”他选的女人几时会有弱者?所以,他没有,没有定然没有。
  
    “樊先生,你刚进王府的时候,是以一个唱戏伶人的身份进去的。你这戏,是谁教的?”骑场上,一翻纵马驰骋过后,信马由缰时,珂莲公主随意问。
  似是随意随口,但公主殿下眉眸间不经意泄露的殷切期盼,使樊隐岳明了意在何处。
  “隐岳是在家中时,向进府中唱戏的伶人偷师学成的。”
  “偷师?没有师父教你?”
  “没有正式拜过,不算师父。”
  “那你拜过谁?那个……关先生,你曾经拜过的么?”
  樊隐岳还未答,珂兰已皱眉叱了过,“珂莲,你还没放下那个说书的么?你这么记挂着他,是因为没有到手,还是为了别的?”
  珂莲轻啐,“男人和女人之间除了得手与不得手,能有什么别的?”
  “你还敢说?你对那个说书的分明是动了情!”
  “动情有什么不好?不动情,怎么发情?”
  珂兰气得一窒。
  珂莲冁然道:“好呗,既然珂兰都把话挑明了,本公主也不用再矫情。向樊先生打听一声,可晓得关小声去了哪里?”
  樊隐岳摇首,“隐岳并不晓得关先生的行踪。”
  “晓得了,你也不会告诉我,对罢?”
  对。樊隐岳奉之淡哂,“关先生对音乐,没有告知去向的必要。”
  “这话若是这么说,本公主倒觉得畅快了。”珂莲高仰螓首,笑得得意而妩媚。“关先生他跑不远的,想跑出本公主的手掌心,哪有恁容易?”
  樊隐岳真想请教这位公主的信心到底从何而。关峙那个人,不管何时,都不会让人攥在手心。
  “你一定很奇怪本公主为何会这么说罢?”珂莲乌黑的大眸斜斜瞟。“因为,你在这里。”
  樊隐岳秀眉微挑。
  “本公主这双眼睛可是雪亮亮的呢。你在南院大王府,他被南院大王府请进府里。你在军中,他被本公主请到军中。这天底下哪有那么巧合的事?最可怕的是他走得每一步都是别人拉着他推着他甚至求着他。这个人呐,厉害得不见底呢。本公主如果不是这些天一直在琢磨这个人,思考这个人,恐怕也是捋不出边儿了的。一旦捋出了,反倒不用费心了。你在这里,他便还会出现在这里了。”
  
    珂莲唇上挂出的笑,变得寒凉,神态亦僵冷起。“樊先生,你认为本公主意识到这一点后,会对你做些什么?”
  珂兰拧起黛眉,瞳仁明灭,默作壁上观。
  樊隐岳未予应声。
  “樊先生不说话么?是认为本公主不能拿你怎样?你须明白,本公主不是珂兰。”言及此,忽噗哧一笑,打破了一脸生硬,更形玩谑。“本公主的确不能拿你怎样。不为别的,本公主还要指着你把关先生带回,还能拿你怎样呢?不过啊,樊先生,本公主要问你一问……”猝然,上身倾近,两张脸近到不及寸许。“你为什么要进南院大王府?”
  樊隐岳淡颜相对。
  “这一问,是本公主由关先生身上想到的,既然他可以以被人邀进府的形式进到自己想进的地方,你是他的高足,不可以么?他进王府又是为了什么呢?”珂莲轻笑,好似自说自话般。“你看,这世间的事就怕推此及彼是不是?樊先生,这问题的答案,是你告诉本公主,还是本公主自个儿揣摩呢?”

  逐二六

    樊隐岳定定望着这位公主。
  后者眉梢眼角,谑意浓浓,如同石如清潭,笑容如涟漪般在她唇畔泛展开,浅声道:“公主若有兴趣,尽可自行揣摩。”
  珂莲眸光一利,“你认为有南院大王为你撑腰,本公主不敢把你如何么?若是你进王府当真别有用心与动机,南院大王会是第一个拿你发落的人。”
  “公主说这么多,不就是为了关先生么?”
  “怎么?现在想告诉我他的下落了?”
  “关先生的下落,我从哪里知道?”眼见公主殿下又要丕然色变,她不紧不慢道。“隐岳愿意对公主有一句忠告,别在关先生身上浪费时间。”
  “因为他已经有了你?”珂莲唇挂讥讽。
  她不答反问,“公主见过姡Ч纳阏蹂矗俊�
  “这是什么话?”
  “姡阏蹂愠侵说笔牢匏9魅裘挥屑Ω萌ゼ摹S腥硕晕宜倒桓鲈茄说哪腥耍胍魄楸鹆担且恢治选H舨皇侨鲜兜秸獾悖赖浇袢湛赡苋灾疵圆晃颉!�
  珂莲蹙拢起浓黑的眉峰,目光狐疑,“你是在告诉我,他的旧情人是……”
  “隐岳什么也没说,公主想要得到答案,请自行揣摩。”鞭绳轻击马股,她催马扬蹄,离开这处女人漩涡。
  
    珂莲是一个聪明绝顶的女子,却把所有的聪明智慧用在了一个男人身上。她没有权力笑人一意孤行,因她在村子中时,与之相差无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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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见某人终身误。她诚意寥寥的希望,这位公主用情尚浅,还有回头一步。
  “……王爷?”迎面高从骑马驰,她拉缰绳停住。
  “结束了?”楚远漠眼睛不著痕迹地扫过她周身。
  “王爷也去骑马么?”
  “本想去的,走到这里,突然没了心情。”
  心情?南院大王骑马几时也开始需要心情?她墨若点漆的瞳仁滴转,似笑非笑道:“王爷,是看我有无被两位公主为难么?”
  被点中不想被点破的心事,楚远漠微微愣了一下,瞪他一眼,“又在取笑本王?”
  她谦恭拱手,“属下不敢。”
  他眯眸,“你的‘不敢’,本王可自动理解为‘敢’么?”
  “王爷请便。”
  “好,本王请便!”他伸臂过,欲把人带到身前惩罚。
  她早有防备,噙一抹浅笑,打马疾行过去。
  “敢走!”他抖缰紧追。
  一旦走进情网,不管如何的英雄,怎样的豪迈,这亘古之间男女情愫萌生时即存在的追逐嬉戏,难免一试。当局者沉溺其内,如饮陈酿,惟觉甘美芳醇。两足深陷的“旁观者”呢?
  树荫下,珂莲双目碧墨浮漾,苦意绵长。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福泰楼说书处。
  说书先生重现福泰楼的讯息报时,珂莲尚以为是手底下的人为了讨赏编出的说辞。风尘仆仆赶了去,福泰楼说书堂中若天人般立着的,不是自己百般寻找打听的人又是哪个?
  “关先生,你是一定要随本公主走的,以后你就住在本公主的公主府里,哪里都不许去了!”
  “公主是想强人所难么?”
  “就算本公主仗势欺人了!”
  “关某不认为公主会有那等肤浅薄俗的伎俩。”
  “……本公主只是爱才心切。你有学问有见地,何必做一个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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