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蚀(包括所有番外)-第46节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樊氏乃娘亲的亲戚,若能给予助救,她自然不会袖手,但当前并非迫在眉睫。之所以一再向良亲王父子提及,一为切合自己id樊家人身份,二为投石问路。
不惊良亲王这根弦,如何得其后之音?
如今,第一回警告以临头上。若她不听警告一意孤行,会如何?
良亲王不会冒挑起两国事端的惊险贸然取她性命。杀她,该是不得已为之的最后一步。
既如此,走了兆郡王,又会哪一个?良亲王世子?还是……苏相?
苏相呐,两朝元老,朝堂巨擘,总算是位高权重的良亲王,也不能轻易指派得动起。而如若执意将柳诗琴牵扯进,苏相现身便成早晚中事。昔年,为使爱女苏观心坐到良亲王正妃的宝座上,苏相穷尽心思,算尽机关,方修得正果。当爱女之爱女有难之际,苏相又岂会坐视不理?
为人父者当如是。她感叹着,盼与这位苏氏慈父早日谋面。
处身地宫,在那处幽暗冥狱里挣扎崩溃时,在仇恨在血液里酝酿在骨肉间蔓延时,她已然依依稀稀地明白,掳她入得其内者为何人其实不难猜析。
长至十四岁,结过哪些仇怨?
除掉柳夕月,有谁可获收益?
结过仇怨且能置她入地宫者,世有几人?
寥寥可数,甚至不必数。
目前,她需要的,仅仅是一个证实。
逐三
“这樊特使是樊家人?”
早朝方罢,柳远州随天子行至南书房,细禀与羲国摄政王特使会晤始末。元熙帝好是讶异,沉吟笑道,“樊家人,难缠的樊家人呢。”
“楚远漠如今是羲国摄政叔王,权势尽集一身。该人野心勃勃,这些年一直致力于于扩充羲国版图。这个樊特使想必是其精心网罗至麾下,派他,居心昭然若揭。”
他昨夜挑灯未眠,百思难解。那樊姓特使纵算有些不易应付,这许多年,他遇到的刁悍对手又何曾少了?一个小小特使何以能使他思潮难平?令他稍一瞑目,对方一双含着讥诮闪着嘲弄甚至更深意味的冰冷眼神即撞入脑际……今晨沐浴更衣,一线灵思蹿,漠然忆及,那双眼源源自东方家,离世妻子东方凡心便有一双那样瞳眸。妻子乃东方家幼女,与长她十年的长姐模样相似,长姐嫁入樊家……又彼推此,他豁悟,樊姓特使并非如其所说,自樊姓旁支。
“樊家前些年因与山匪勾结洗劫全镇举家入狱服刑,这个案子,朕还特地责成刑部破例予以复议,复议结果朕曾亲阅,上写元兴府尹所判用律公允,判适度,全无不妥之处。
此下,这位樊特使是在指摘天历朝冤枉了他樊家不成?”
“臣想,樊特使充其量只是楚远漠的一枚棋子。”
“怎么说?”
“樊家获罪日久,至今尚有一子二女脱逃在外。这个樊隐岳当是其中之一。楚远漠派一个尚处通缉中的罪犯前出使我朝,且指使其向臣无理索人,为了什么?无非为难而已。人犯在前,不捉,将置我天历朝法度于无物。捉之,则正中楚远漠下怀。”
“王叔的意思,楚远漠有意借机发难?”
“臣以为然。”
“若果真如此,王叔有何妙计应对?”
“臣首要查清樊隐岳到底是否为我天历逃犯。”
“查清了以后呢?”
“若其只是一个旁支樊姓人,不予理会就好。若是,自当按律惩处,二罪归一。”
“抓了他,不正如楚远漠所愿?”
柳远州眉峰一扬,凛然道:“我天历又岂会怕他楚远漠?”
元熙帝掀唇淡哂,“王叔好气魄。”
“姡Ч淮︳斯砗螅焦涑S胁ㄕ邸H缃裎姨炖電'国缔结多方贸约,互通有无,一旦羲国敢与我天历皇朝兵戎相向,为不唇亡齿寒,姡Ч啬芪宜茫赌焓备贡呈艿校仓坏檬亲蕴挚喑浴!�
“有些道理。”元熙帝颔首,笑颜和煦。“王叔有没有想过,楚远漠应该也会往此想去?”
柳远州愣了愣,“皇上您是指……”
“不灭姡Ч赌桓倚吮妇场!痹醯鄢芍裨谛兀谥倍稀!八绻皇且唤橛惺治弈缘奈浞蛎Х颍膊恢档梦揖嘉付ザ嘈乃肌!�
“臣倒把这一点给忽略了。”
“过两日,姡Ч钩嫉搅耍跏逯恍氤忠允⑶椋阕阋允沟贸赌魉忌餍小L炖食電'国交际愈是友好,羲国愈不敢轻举妄动。那姡Ч灯迪蛭姨炖食呛茫灰喑龃艘颍俊�
君臣相视,会心而笑。
“至于那个樊特使,须查清处置自要查清,未查清前待之一如既往。朕这几日不会见他,他也就没有机会向朕提出结亲之事。”
“臣谢皇上。”
“唉。”元熙帝扶案起身,踱至王叔身边,拍肩浅喟。“王叔要辛苦了,这樊家人可是让人头痛得紧呢。想这世间万事万物都有一限度,过界则为激烈,偏偏他们个个激烈,跟你那位去世的侧妃一个样儿,一点也不晓得刚极易折的道理。撞了墙,仍然不知拐弯,不肯回头,到末了,头破血流,肝脑涂地,何苦?”
何苦?柳远州也想在心中问一声逝去的爱妻,何苦?赔上自己一条性命,留给在世者永远不可愈合的伤痛,何以苦己也苦了爱你之人?凡心呐,你何以舍得?
“娘!”
月悬中天外,慈颜入梦。追着梦中最亲的丽影,樊隐岳翻身滚落地上。乍醒,嗒嗒若失,几难自己。入她梦里的娘亲为何但笑不语?为何仅是远远凝视?为何不能把她搂在怀中呵哄软语?
睡意索然,她推窗遥眺天际半月。娘的忌日已过了许多日子,今日是……四月初七?娘的生日?!
……她好不孝!这一行返归不管是何目的,却是借贺天历朝那位福寿绵延的太后寿辰而至,她怎能把娘的生日忘记?
动念至此,她立时起行,简单制备了所需之物,换上一身夜行衣裳,悄出门外。踏着无边月色,起落于静寂的元兴城间,心如离弦箭。当城墙成为阻挡,即以床钩制成的钩索借力翻越,城外奔徒几十里,终至目的所在。
亲王陵园皆在帝陵方圆左右,概取生前朝堂尽忠殚力,死后亦永随陛下之意。放目眺去,林木碑石,宝顶青岩,风涛呜咽,影迹幢幢。
月色骤添诡冷。
这个地方,本该害怕的,直至望见了刻着“东方氏”的墓碑宝顶。
“娘……”她伏跪下,叩首放声。许久的踽踽独行,许久的寂寞悲苦,许久的忍抑自制,许久的爱无恨浓……许许久久,尽作宣流。
“樊……姐姐?”一声问,忐忑递。
她丕地惊跃,靴中短剑执于指下,顶至对方咽喉。
“是我,吉祥,是吉祥……”吉祥吓白了脸:樊姐姐怎么会有了这般浓烈的杀气?
“吉……”的确是吉祥,圆脸圆眸圆颔,完全不见改变的吉祥。而在吉祥四五步远处,柳持谦负手旁观。
逐四
“我的外祖母是我外祖父东方相爷的继室,自于樊家。后,与我娘亲并非一母同生的大姨娘与我母亲的表型相爱,嫁入了樊家。东方家与樊家,既有姑亲,又有姨亲,层层叠叠的,牵扯颇深。当年,先皇驾崩,东方相爷随后薨世,新帝登基,多方势力觊觎,朝局一度动荡。良亲王曾受先帝临终托付,为稳朝局,接受了当时手握京畿兵权的苏変的提亲,娶其女为正妃。但,在此前他与我娘已有婚约,若不是东方相爷猝然离世,早该完婚。我想,他们两个原本也是相爱过的罢。只是在取舍之间,良亲王取了他认为该取的,若事情仅到那一步,他倒也无可厚非。他娶妻之日,我娘带着东方家离开元兴城,回到乡下,并请舅爷代为了结两家婚约。只是……”
只是,有些人什么都不想放,什么都要得到。一个男子,在借婚姻抱住了想要保住的滞后,屡屡扰上辈他舍下的那人,先以情动,后以权谋。
“樊家为了不使我娘亲被良亲王所扰,设法送她去了远处。良亲王百般寻人不着,终于大怒,对樊家百般打压逼迫,直至请了皇上圣旨。至此,还能如何?娘亲不能坐视整个樊家为自己的一桩婚事陪葬,只得现身,嫁进了良亲王府,做了侧妃。在王府中,一个‘侧’字,道尽一切。纵使人不逼,这天地理法,这皇家规矩也会逼,何况又怎么没人逼呢?逼她的人,都很聪明。一个不会肤浅到以正式之位压人,充其量,在她面前很名正言顺地公示正式之位所带的所有名正言顺的权益;一个则时不时以‘爱’为名,索要她的温婉顺从,勒索她曾经给予过的如水柔情。想我娘,曾是京城第一才女,孤标傲世,宁折不弯,被人以强权逼到那样地步,骄傲被摧,尊严尽毁,如何还能还爱?”
曾拥有一切,又失去一切,女人处身那般境地,无爱无悲,无喜无忧,本以为就此一生。可是,上苍不能放过。她腹中有孕,新的申明诞生。为了先后到的女儿与儿子,女人必须披上铠甲,投入一场她所不屑的战争,偏偏……“第一胎生下女儿时,已有一子的正妃尚不觉有危机。第二胎,娘亲与正妃同年生产,正妃先产一女,娘亲得子。且此子方一落地,所得入侵宠爱即超了正妃之子。正妃不知受了哪位高人指教,与良亲王发过一场口角后,姿态大变,对侧妃之子视若已生,常抱到自己房内以已乳喂养,那孩子长到五六岁,还要时不时领与之同眠。其亲耳亲女因此生嫉,欺负那孩子,正妃含泪掌掴儿女,痛教兄弟姐妹间的亲爱之道。在良亲王眼里,在所有人眼里,正妃如此,可谓贤惠中的贤惠,慈悲中的慈悲。我娘若要阻拦正妃夺子,莫提那些压在头顶的教条理法,整个府里的下人都会暗论她不知好歹,狭隘好妒。那儿子前探望娘亲,有礼且生疏,我骂他不认亲娘,他则指责娘为何不能与慈柔的大娘和睦相处,还把女儿教导得如此傲慢无礼……正妃实在是一个顶厉害的人,她夺走了别人的亲生骨肉,享受着这块骨肉的孺慕,博尽贤惠名声,又以这块亲生骨肉刺痛生这块骨肉的人。”
女人的确被刺痛了,痛到险不能活。每一回热子探望过后离去,俱须卧床三日,不食不睡,形同死人。直到,女儿终忍不下去的痛苦咆嚎将她哭醒,让她记起,她还有另一块骨肉须她用尽全身气力呵疼……“那等境况之下,娘亲能做什么呢?她若全然不顾地前去夺子,必定正如了别人的意,为自己落得妒妇之名同时,还未必能将亲子夺回。纵夺得回,又如何面对亲生儿子疏离淡漠的目光?若亲生儿子在自己面前哭着要娘,要不是她这个娘的娘,情何以堪?她只得忍着抽骨般的痛,将自己对儿子的思念和亲爱一寸寸淡化,一寸寸抽离。从此,她让自己的世界只有女儿,眼中心中只有女儿,为了女儿,她忍受得了一切凌辱,哪怕主动亲近自己并不想亲近的男人,哪怕付出仅仅三十一岁的生命……”
月斜西天。城郊。一所破落庙宇内,一堆柴火烧得噼啪作响。
火畔,樊隐岳以火棍挑着火势,淡淡叙,从头到末叙罢,面平如水,气不长出。
她身侧,吉祥哭得泪水涟涟,泣不成声。
坐在门边的柳持谦,无言无声,无波无动,仿若不存于此界中。
“我今日说起这些,是为了让吉祥明白我和他之间的恩怨原委。我改了相貌回到这天历皇朝,自然是有事要做。我不指望获得兆郡王的帮助,可请他莫成为我的阻碍。否则……”
“樊姐姐……”
“否则,你会如何?”柳持谦冷冷递话问。
“我会亲手送你……”她唇上忽扬笑弧,形如弯刀。“去陪娘。”
柳持谦连眸睫也为眨动下,扯唇,“你居然学会杀人了?”
“是呢。”她语声轻柔,彷佛怕惊吓了什么。“虽然,我在地宫中发过誓,这一生决不再亲身弑人,但若是你,我不介意让你成为剑下的第三个。”
“这……”吉祥左看右看,两厢为难。“樊姐姐莫生气嘛,他是你弟弟……”
“他若不是,现在已是一具死尸。”她将手中木棍掷进火里,拂手起身,迈过两人。
“樊姐姐,峙……”叔叔找到了你么?
吉祥下面的话儿尚未出口,樊隐岳顿身,回首,“吉祥,你对兆郡王的心思,我听大师父说起过。”
吉祥面颊立刻烧成火红之色,“吉祥只是……”
“人各有志,你的心情,我无权置。但,好歹你叫我‘姐姐’,我们有村中三年岁月,我应该问你一声,你认为当有一天须在你和他功名前程之间做一抉择时,他会选什么?”
吉祥面上赧意遽退,齿咬下唇,“樊姐姐想告诉我,他不会选我,对不对?”
“对和不对,轮不到我说。”
“他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