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蚀(包括所有番外)-第10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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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隐岳冷眼旁观,观那位世外高人高先生虽一眼即知身无武功,仍能双手握剑拼力刺入楚远漠胸前,紧接是第二剑,第三剑……可惜,第三剑未下,珂兰出掌拍中高先生左胸,致其晕瘫在地。
“远漠,远漠!”珂兰仓皇失措,抱住了男人血泊中的躯体。“远漠,远漠……隐岳,求求你,救他一命!你是个大夫,你能救他,求求你!”
“对不起。”樊隐岳摇首,爱莫能助。“看在你的面上,我可以放弃补上一剑。要我救他,没有丝毫的可能。”
“隐岳——”
珂兰凄厉长呼,樊隐岳飞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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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郎?是关郎么?关郎你了么?”
南宫玖甫进帐内,便看见静立帐内灯影下的男人,半明半暗的面容,她乍见不敢确认,又害怕错认。将帐门阖严,向前一步,迟疑试唤。
关峙走出阴影,问:“你希望得人是我?”
“真的是你!”南宫玖喜极而泣。“我当然盼你,每日盼望,每日失望,这你是最清楚的,不是么?”
“看,你丝毫也不怕我找你寻仇。”
“……寻仇?”
“寻杀妻之仇。”关峙撩衣坐下。“你杀了我的妻子,你不会忘了罢?”
“你的妻子?”南宫玖眯眸。“樊隐岳?”
“我的妻子只有她。”
“你……你要为她而找我报仇?”
“有什么不对么?”
“不对,当然不对!”南宫玖花容如同遭了霜欺般苍白娇弱,颤笑道。“只有新人笑,不闻旧人哭。关郎,你也患了这毛病了是么?因为嫁过人,你娶她,我可以不去在意。
因我曾负你,你爱她胜过爱我,我也要自己不去在意。但你怎能为了她,想要找我报仇?如何报仇?杀了我?你要为新人杀旧人,是么?”
“你不是旧人,月儿也不是新人。如果月儿出现时,你仍留在村中,她不会接近我,我和她今生便是陌路。但是,她是在你我结束之后出现,我看到她,喜欢上她,进而爱上她,都和你无关。你我之间,不说孰对孰错,不说孰是孰非,只须明白一桩事就好,结束便是结束,你心中始终不肯认同,无非是不能看到你不要的还有人要,你放弃的还有人抓住。这话我想你说过不止今日一次,你一径掩耳盗铃,我错在没有将话说得更加决断。因为我始终对过去的自己有一丝不忍和不甘,我不想让自己曾以为光辉显赫的过去全是不堪,我想让自己回想起时,至少有一个人让我觉得自己曾遇到过真实。可是,南宫,你……”
南宫?南宫玖美目條眙。
“你实在太习惯掌控所有事。你想把所有人所有事都握在掌心,想让这个世界都匍匐在你的脚下,你想在你需要时便要,有暇理会时便理,你喜欢操纵自己的和别人的人生。
你做不了一个村中农妇,于是回到姡Ч晌松阏蹂荒阏莆樟巳ㄊ疲谑窍胍匕椋蝗隙ㄒ换厥保谑怯谜庖换氐南蜱媪骰涣四阕钚枰摹D闶且徊讲奖涑烧飧鲅樱炕故悄惚揪褪侨绱耍背跏俏曳羟车谋幻郎螅豢吹玫侥阆敫铱吹降模俊�
“关郎……”
“本,你想要如何的生活是你的事,你却硬要牵扯到月儿。为了什么?你得不到的,别人也得不到么?还是,我又高估了你对我的心?你助珂莲把月儿送进楚远漠手中,无非是确准月儿不可能束手臣服,楚远漠杀了我,月儿必定恨他入骨,你想用月儿的仇恨为你除去楚远漠。你计设连环,环环相扣,恁是精详。但你怎漏算了一点?你认为我会永远被珂莲扣住么?我若脱身,又怎会放过你?”
“……关峙,关峙,你说够了没有?”南宫玖珠泪涌滚,爬满粉颊。“我南宫玖就算对不起天下人,也对得起你!当初,你明知我想要怎样的人生,还要勉我之强居留村中,是你先放弃了我!我以为,你既喜当闲云野鹤,我便无权将自己的意识强加于你,所以容你娶妻生子。可是,你为了另一个女人走出山村,为了另一个女人放弃了你不能为我放弃的!即使是泰定山一幕,若没有我,珂莲与楚远漠依然会致你到那等境地!你今日为了你口中的妻子兴师问罪,想要怎样?杀我么?好,你杀,我不躲不避,我要看着你如何下手杀我,杀死这个最爱你的女人!”
她闭美眸,仰螓首,引颈待戮,泪无声奔泗,染了一张绝世娇颜。
关峙淡道,“不是要看着我如何杀死你么?你阖上眼睛,要如何看?”
她娇躯一震,瞠目,“你……”
关峙條尔拔下她案头弯刀,刀芒索起眉心。
铮声交鸣,四把长剑架住弯刀,四条人影挡身于摄政王妃身前。
他轻哂,“这就是你不躲不避的原因罢?”
“你真会杀我?”她软退一步,面色灰败。“你真要杀我?关峙,你怎么能杀我?”
他挑眉,“这也是你不躲不避的原因罢?你以为,我不会杀你?”
蚀三十
风挟裹着大片雪花,绞扭成生硬力道,生生朝人的脸面打。千里奔徙的樊隐岳,披一袭夜行披风,挺风而立。
山下,那片驻扎在旷野中的军营,便是自己目的所在。
她宛若暗夜中的一抹鬼影,飘向那道帐门。
这一次救回饶阳城,南宫玖所耗巨大罢?看这片军营的规模,比及黑虎大军,已远难企及。纵然也夺回了两座城池作为立身之地,败溃之日亦为时不远。
南宫玖,今日你须好好受我一声“恭喜”……奇怪了,这军营排布颇有气象,却为何不见一个巡逻值守的哨卫?像一座空营般沉寂无声?
“关郎!”
她秀眉淡挑,收起了飘忽脚步,直向中军帐。
“关郎,你看看我,我是谁?我是九儿,是为你跳洛神舞的九儿啊,是……筑室兮水中,葺之系荷盖。荪壁兮紫坛,播芳椒兮成堂……”
这位王妃在一人缅怀前情?她着实费解,指尖触上帐门……“你念这些能改变什么?如果你心中当真还认为这些过去值得你有意思的珍惜,不会……”
当这个声音的第一个字打入耳廓,她如遭雷亟。
“关郎,我怎么会不珍惜?我一次次求你回,一次次想将你留在我身边……”
“你所谓的珍惜,就是当事情演变不能如你所欲时,无所不用……”
这是什么?门内这两个男女在畅诉衷肠,还是打情骂俏?这个她以为死去的男人,这个她曾因他的死去而心死成灰的男人……居然是在这个女人身边么?
她推开门。
门内人皆应声望。
“……月儿?!”关峙抬睑,觑清了佳人颜容,眸间顿聚狂喜。
她未睬,与回眸的南宫玖对视,四只妙目遭逢。
须臾间,南宫玖已有应对之策,娇躯跌踬向前,越过四名死忠手下的尸体,两手握住了男子一角袖襟,泣道:“关郎,九儿知道错了,你莫生气可好?”樊隐岳走进的刹那瞳心有一闪而过的绝痛,她足以断定其与关峙属乍然重逢,而相逢的所处地点,显然激起了女人的疑妒心情。她知道,自己再也没有挽回管事的可能。她更知道,当下情形对自己说是何等恶劣。既然如此,她惟能放手一搏,冀求可这二人的关注转移,想让自己得以脱身。
“你一直活着?”樊隐岳目光缓缓移向男人。
月儿的眼神?关峙先喜后惊,甩开衣袖的牵扯,胸中巨然砰响。月儿这时的眼神,他不陌生。她初到村中那时,就是这般万念俱灰又寒意涌动的一双眼睛……“月儿……”
“你一直活着,却一直不露面?你一直就在这里?就在……”这个女人身边?“她救了你,所以你们旧情复燃?”
“……你胡说什么?”他急步上前。“你的脸色怎会这样差……”
“不劳关怀。”樊隐岳笑,目睇另一个女人。“我今日,是要向人打一声招呼的。”
“打一声招呼?”南宫玖亦回倩笑,美眸善睐。“却不曾想到打扰了别人的旧梦重温么?”
“有么?”她笑花开得更盛。“如果你们真有打算旧梦重温,你绝不会刻意做此炫耀。南宫玖,你实在不是一个肤浅的对手。”
惟有底气虚弱者,方需以刻意为之的表面风光先声夺人,不是么?
南宫玖面容微僵。
“我想告诉你,你的大片国土皆被黑虎王噬吞,接下的时间内,你失去的会更多。请保重玉体,享受失去的滋味。”
“……是你?”南宫玖面目一狠。“是你鼓动黑虎王侵我姡Ч俊�
设计除去樊隐岳,固然有关峙原因在内。但早在她于黑虎王的领地上与其谋面,并打黑虎王两个夫人嘴中得悉其于黑虎王的意义之际,便忧心有一日黑虎王会受唆使威胁姡ЧK鍪郑宋阑加谖慈弧5庖蝗栈故堑搅恕�
“樊隐岳,你毁我姡Ч移衲苋菽悖 彼ψ笸螅淠诹降闳窆馄破Γ崞溲屎恚沂殖烧疲渥笮亍�
关峙挥袖,将两枚暗镖挥落到地,掌心击中南宫玖右肩,化了她的掌攻。
男人此一掌,用了有七八成力道,但足以使受击者受创,被那股强劲内力冲击得血气翻涌,半边身子痛不可当。
“关峙!”她凄厉娇呼。他当真为了这个女人对她出手?
但,帐中已不见了男人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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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着怀中人向前疾行百里,东方曙色初现,方收敛气息,慢了下,放目搜寻恰当的落脚处。
“放下我。”
“前面好像有一处山洞,到了再说。”
“放开我。”
“到了再放。”
“放开我。”
“不到不放。”
“关峙,你放开我,我要你放开我!”樊隐岳面上寒冰碎裂,上身撑离,猝向他胸前击出一掌。“我要你放开!”
胸前的一击,既猛且狠。关峙忍疼拧眉,俯盯怀中秀靥,“你想谋杀亲夫?”
她眸心厉火跃动,“亲夫?签了离缘书的人敢枉称我的亲夫?”
“你到底在生什么气?”夫妻重逢,纵然没有抱头痛哭的老噱头,也远不到操掌相向罢?
“我没有生气。”为证此话,她勾唇一笑,慢语道。“我有许多事要做,关先生可以把我放下,你我好各自各路么?”
她的确不是生气,而是……关峙骤然记起她在军帐中的质问,彷佛有悟,不觉又是心疼又是气闷,脚下再度快乐起。
“关峙,把我放下。”
他奔行依旧。
“放开我。”
他一个起跃。
“放开!”
他充耳未闻。
“你……”她又出一记重掌。
这一回,击得他胸骨生痛,胸腔轰鸣。
“关峙,放开我!”
蚀三一
“月儿,打够了么?打够了,听我说。”
自无山谷内开诚布公的长谈,他已知坦诚的必要。两个人以那样的方式,以这样的方式重逢,恁多个日日夜夜的刻骨相思,怎能让误会浪费了他们的时光?进得山洞,他一手束住她双腕,一臂揽她纤腰,道。
“与你分开的这些时日里,我失去武功,为珂兰所困。你到之前,我亦刚刚到了不久,如果我教程慢一些,兴许能和你在南宫玖的帐门前相遇。”
她冷笑,“你一得自由,便找她么?是想做什么?因她国破家亡,你看望安慰?”
“月儿,别说连自己也不相信的话。”
“我为什么不相信?你知道这些年这些天我是如何过的?结果,我到了这里,看得你在这里,你希望我如何想你?”她目光寒利,出语咄咄。
“我找她,是为了寻仇。”
“寻仇?”她啼笑皆非。“你才是在说连自己也不相信的话罢?那么,你欲以何种方式寻仇?共叙往事,引她伤心欲碎?畅谈过往,让她痛不欲生?关先生生得优雅,连寻仇的方式也要如此与众不同么?”
“月儿……”他心惊低唤。她言辞愈是激烈,他愈是惊惧。身在那处山谷时,他从不敢任由心思去猜她正在遭受的,却夜夜都有恶梦频扰。恶梦中她经历苦难,他肝胆俱裂却不能救。而她这时的语气神容,他知自己最怕的已然发生,恶梦成真。
“我寻仇的方式,并不与众不同。我以别勒亲王的名义知会几名昔日麾下将领,命他们带着人马移进山区,接了自家老小,找最利地形自立为王,不再接受南宫玖指挥。我刻意与她长谈,便是为了让外面人可以不受任何打扰的着手撤移。这个方式,你若不喜欢,我们可想别的法子。只是,你不能再伤自己。”
樊隐岳蓦地抬眸,“我要你杀了她!亲手杀了她!”
“……好。”
“为什么还有片刻的犹豫?”她须臾不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