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作霖传-第2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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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是想摆摆威风,但却显出了没有见过世面的小家子气。到了会客厅,张作霖也没有立即出来见面,等候许久,他才出来。张作霖意气傲然地自己坐在上座,显示出惟我独尊、盛气凌人的气势。孙中山哪里受到过这般慢待?看到张作霖的一系列表演,心中自然不快。宾主之间,默无一言,一时陷入僵局。
经过一番静寂和沉闷,还是孙中山首先打破僵局,开口说道:“我来到天津,承派军警前往迎接,对于这种盛意,非常可感,所以今天特来访晤,表示申谢。”接着又说:“这次直奉之战,赖贵军的力量,击败了吴佩孚,推翻了曹吴的统治,实可为奉军贺喜。”张作霖听罢,才开口说道:“自家人打自家人,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更谈不上什么可喜可贺了。”张作霖说这番话时,眉宇间流露出不欢喜的样子。张作霖的答话,使孙中山一行人十分难堪。
李烈钧忍无可忍,便离座站起来说道:“事情虽然这样讲,要不是把国家的障碍像吴佩孚这流人铲除,虽想求国家进步和人民的幸福,这是没有希望的。今天孙总理对雨亭之贺,实有可贺的价值,也惟有雨亭能当此一贺啊!”张作霖听到这一番解释,才露出笑容。这时孙中山又徐徐地说:“协和(李烈钧)的话说得对,回想自从民国以来,当面得到我的贺词的也惟有雨亭一人而已。”谈至此,满座欢笑,才扭转过来方才的局面。
就在这时,张作霖很神气地举起了茶杯,请大家喝茶。孙中山明白这是端茶送客,就起身与张作霖握手作别。短暂的会晤就结束了。
从这次会晤可以看出,张作霖对孙中山的北上是非常恐惧的。他表现得色厉内荏。面对孙中山一行国民党人,他不知道如何应对。因为孙中山是一位思想家,也是一位演说家。他的一行人,都是学贯中西的卓越人才。因此,张作霖只有摆摆架子的能力了。说不上几句话,只好端茶送客,以免露怯。
12月5日,张作霖到张园回访孙中山。张作霖一行,二十几辆汽车,卫士足有一百余人,戒备森严。孙中山正在静卧休息,孙科等走出来,婉拒客人。张作霖一面昂然而入,一面回答着说:“今天我来向孙先生说话,孙先生可以睡在床上,不必开口回答。”
于是,张作霖便关起门来,和孙中山密谈。“他劝孙中山不要反对外国人,因为外国人都不是好惹的;而各国公使非常反对联俄联共政策,希望放弃这个政策”。张作霖并表示愿意代孙中山疏通同外国人的感情,拍胸脯说道:“这件事包在我张作霖一个人的身上,一定可以成功。”孙中山听了这番表白,真是哭笑不得。因为他们之间的思想差距太大了,这是一个不可逾越的鸿沟。张作霖还试图通过汪精卫动员孙中山妥协,他对汪精卫说:“北京各国公使都不赞成孙先生的,大概因为孙先生联俄呀。你可否请孙先生抛弃他联俄的主张,在我张作霖的身上,包管叫各国公使都和孙先生要好的。”
他在与孙中山会谈时,曾公然宣称:“我是捧人的,我今天能捧姓段的,就可捧姓孙的。惟我只反对共产,如实行共产,则虽流血所不辞!”张作霖表明了他坚决反对共产党的立场。据孙中山的大本营副官马湘回忆,张作霖曾很诚恳地表示,决心追随孙中山,愿做孙中山的一个卫士队长。当然,我们现在不能把张作霖的表态当真。其实,孙中山当时也不会当真的。孙中山不为奉系军阀张作霖的威胁利诱所动,继续实行联俄、联共、扶助农工的三大政策。
12月18日,孙中山在病榻上接见段祺瑞的代表叶恭绰、许世英时,怒斥段祺瑞的所谓“外崇国信”的卖国主张:“我在外面要废除那些不平等条约,你们在北京,偏偏要尊重那些不平等条约,这是什么道理呢?你们要升官发财,怕那些外国人,要尊重他们,为什么还来欢迎我呢?”是日,肝病加剧。12月31日,孙中山扶病由津入京,受到北京各界群众10万人的热烈欢迎。1925年3月12日,孙中山逝世于北京。
南下宣抚
张作霖入关以后,时刻不忘扩大自己的地盘。他瞩目的方向是东南地区,因为这个地区商业发达,交通便利,他垂涎已久。但必须遇有适当的机会,才能下手。这个机会终于来了。
这里必须交代一笔,12月10日,应张作霖之请,段祺瑞下令裁撤各省巡阅使,改各省督军为督办,东三省军务仍由镇威上将军张作霖节制。
直隶这个地盘,奉军第二军军长李景林一直想控为己有。直隶是他的原籍。李景林,字芳宸,河北枣强人,1885年生。保定陆军军官学校毕业。1914年任黑龙江陆军第一师参谋长。1922年任东北陆军第一师师长。1924年9月,在第二次直奉战争中,任奉军第二军军长,并兼第二路司令。战后,11月任直隶保安司令,执行省长职务。按说,到了这个地步,直隶这个地盘应该属李景林了。
但是,老于世故的段祺瑞却有自己的打算。他想把这个地盘给他最信任的皖系部下卢永祥。段祺瑞的理由是第二次直奉战争,是浙江督军卢永祥首先发难的,而且由于在与以江苏督军齐燮元为首的四省联军的战斗中失败,弄得无家可归,只得栖息于张作霖的麾下。卢永祥,字子嘉,山东济阳人,1867年生。北洋武备学堂毕业。1909年任北洋第三镇第五协协统。1912年任陆军第二十师师长。1919年任淞沪护军使兼第十师师长,后加陆军上将衔。1919年7月,北京政府任为浙江督军。
1924年9月3日,江浙战争爆发。卢永祥通电成立浙沪联军,在上海龙华设立联军司令部,就任浙沪联军总司令。第一军总司令为何丰林,第二军总司令为陈乐山,第三军总司令为张载阳。直系的苏皖赣闽四省军队联合进攻浙沪联军。9月4日,张作霖通电讨伐曹吴。9月7日,曹锟根据齐燮元、吴佩孚等电请,对卢永祥下讨伐令。9月9日,段祺瑞发出通电,声援卢永祥、张作霖,谴责曹锟,略谓:“令四省攻浙,排除异己,连累无辜。”10月13日,卢永祥战败,通电下野,偕何丰林登日本兵舰去日本。
10月25日,冯玉祥发动北京政变成功后,立即电告卢永祥从速回国。29日,卢永祥偕何丰林由日本到达沈阳。张作霖请卢永祥恢复浙沪联军总司令头衔。这为卢永祥南下恢复原地盘埋下了伏笔。
显然,卢永祥是段祺瑞的坚定而忠实的嫡系。段祺瑞利用其手中的大权,不经协商,于12月突然发表卢永祥和杨以德分任直隶的督办和省长,主动地给他找了一个好地盘。这其实是段祺瑞在京畿重地有意识地安插自己皖系的部下。张作霖措手不及,事情一时陷入僵局。
但张作霖深谋远虑,经缜密思考,提出了一个冠冕堂皇的解决问题的方案。张作霖以解决长江各省问题为名,在天津召集了一个会议。参加者为奉军将领、卢永祥及段祺瑞的代表吴光新。
会上,张作霖慷慨激昂,仗义执言,为皖系军阀卢永祥鸣不平。张作霖主动提出把苏皖两省地盘划归段派,由卢永祥掌控。张作霖保证派奉军护送卢永祥南下,经费由张作霖承担。张作霖信誓旦旦,要做到为朋友两肋插刀,毫无自己的私利可言。皖系军阀被张作霖深入角色的表演所迷惑,也至为感动。几经折冲,这个方案得到了段祺瑞和卢永祥的认可。这样,直隶督办就由奉系的李景林接替了。按照这个方案,除先数日已任命王揖唐为安徽督办外,江苏督办齐燮元被免职,任命卢永祥为苏皖宣抚使,随后又令其兼江苏督办。把卢永祥安排完毕,奉军也就有理由组织南下宣抚军了。
12月10日,南京传闻奉军将要大举南下,江苏督军齐燮元调兵遣将,布置防务,居民逃难离城者甚多。12月11日,段祺瑞下令罢免江苏督军齐燮元职。特派卢永祥为苏皖宣抚使。
12月12日,张作霖、卢永祥、张学良、张宗昌、杨宇霆、李景林、吴光新等在天津曹园会商对江苏用兵计划,决定由卢永祥率兵南下,张宗昌担任先锋①。
奉军组成了南下宣抚军总司令部,姜登选任总司令,韩麟春任副总司令。军队有张宗昌所部10万人和津榆驻军的一个旅。1924年冬,张宗昌把津浦线的货车改装成铁甲车,沿津浦线浩浩荡荡地南下。
一路之上,只有徐州驻有陈调元的一个师。而陈调元和张宗昌原来就很有交情。在很早以前,冯国璋任江苏都督时,陈调元是南京宪兵司令。那时他们之间就颇为投契,吃喝嫖赌,来往不断。张宗昌出手大方,爱交朋友。嫖娼赌博,都是张宗昌出资。张宗昌还花钱给陈调元买了一个上海名妓花四宝做姨太太。听到张宗昌要南下打齐燮元,于是陈调元就借口奉军大兵压境,难以抵御,把部队调开,让出大路。这样,张宗昌不费一枪一弹,就占领了徐州。徐州得手,南京门户洞开。张宗昌军顺利到达长江边,准备分路渡江。
原来奉军第八师在师长蔡平本的率领下,由芦台出发跟进,在南进的火车上度过的除夕。第二天越过长江到南京下关。原江苏督办齐燮元欲同奉军一战,但其官兵毫无斗志,不服调遣,不战自降。这时张宗昌部已向上海进军,其先头部队抵达苏州。第八师的先头部队,已达常州。张宗昌部前锋迅速到达上海,与孙传芳军对峙于上海以西地区,似有一触即发之势。但是,吴光新代表段祺瑞主持议和成功,张宗昌与孙传芳在上海签订和约,各自收兵。张宗昌顺利占领上海,第八师先头部队到达苏州。蔡本平师长命令部队进驻常州,以策应上海。
张宗昌占领了上海这个富庶之地,没有放松警惕,把部队主力控制在龙华。任命他的部下毕庶成为海军司令,掌握长江下游和东海海面。另派亲信王琦掌管财政,包括捐税等项在内。同时,他又与上海的黑社会头子黄金荣、杜月笙等广交朋友。因此,他的随身卫士可以携带武器进出外国租界。他则住在英租界三马路会中旅馆,过着花天酒地的生活①。
张宗昌这次奉军南下,其名义是护送卢永祥到江苏、安徽就职,名正言顺,也自然得到临时执政段祺瑞的坚决支持。因此,南下的奉军一路顺风,几乎没有遇到抵抗。自此,军事行动告一段落。
奉军南下,醉翁之意不在酒,别有所图。图的就是卢永祥的地盘。卢永祥及何丰林踌躇满志,准备收拾残部,东山再起。但是,在江浙战争中,卢永祥的部队几乎丧失殆尽。这次回南,召集余部,十分艰难。经费无着,军械不济,张作霖早把他的许诺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而在军阀割据的时代,枪杆子决定一切。有枪杆子就有军队,没枪杆子就没有军队。有军队就有地盘,没有军队就没有地盘。有多大的军队,就有多大的地盘。一旦军队丧失,地盘也必然丧失。这是一个颠扑不破的规律,没有任何例外。现在,卢永祥无枪无兵,只是个徒有虚名的宣抚使和督办。他想拥有地盘是不可能的。因此,困难重重,前途险恶,卢永祥的苏皖宣抚使和江苏督办当不下去了。安徽督办王揖唐更是捉襟见肘,难以为继。因为安徽内部的小军阀很多,关系错综复杂,内部争斗不断,王揖唐穷于应付。奉军也是靠不住的。他们可以共患难,但不能共富贵。跟人家奉军要饭吃,看人家的脸色,总不是长久之计。受气的小媳妇当不下去了。结果卢永祥和王揖唐只呆了不过几个月,就把江苏和安徽两省地盘拱手让给了奉系军阀。张作霖南下宣抚的目的不费吹灰之力就达到了。这是张作霖的神机妙算。
对此,段祺瑞心中大为不满。他恍然大悟,原来自己是上了张作霖的大当。他本来寄希望于卢永祥,使自己可以直接掌握一支军队,好有一点发言权。但现在都化作了一团泡影。由于没有任何实力,他也只有忍气吞声,不得不接受这个令他失望的现实。
张宗昌在上海,张作霖是不放心的。他担心张宗昌在这个花花世界里挥霍无度,而且这里有外国租界。张宗昌一个粗人,怕他应对不了外交纠纷。同时,最主要的是张作霖也怕张宗昌坐大,造成尾大不掉之势。因此,以鲁人治鲁的名义,把张宗昌调回山东,任山东督办。张宗昌虽然心里不满,但因为羽毛未丰,不敢违抗,只得服从调遣。
在奉军内部,也有地盘之争。直奉二战时,李景林的攻击方向是热河,占领后应该由他来接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