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作霖传-第1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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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发后,留守的奉天省长王永江担心事态闹大,不好收场,便故意给吴俊升挂电话问:“应参谋长是谁打死的?《盛京时报》上刊登的电报是怎么回事?我得缉拿凶手。”吴俊升机智地回答:“电报后尾的那一句听说是应善一这个糊涂鬼给加上去的,我已经把秘书长打了一顿,又把他赶走了。至于应善一,真是坏人有恶报,今天上半晌他就叫人打死了,活该!”至于应善一是谁打死的,吴俊升心里明镜一般,但他抱着息事宁人的态度,对王永江轻描淡写地说道:“唔!应善一是个窑皮,他逛窑子得罪了人。我想是地痞流氓把他打死的,千万别管这类鸡毛蒜皮的闲事。”此案便不了了之了。
这是张作霖对觊觎他权位的人的一个警告,杀鸡儆猴。吴俊升粗中有细,深知此事非同小可。吴严令家人,不准外出。闭门谢客,不事张扬。
应善一被打死,奉天的谣言蜂起。吴俊升左思右想,为了让张作霖对他不产生一点误会,便决意只身到山海关亲谒张作霖,以释嫌猜。临行前,他把此行只告诉了王永江,嘱咐他负责奉天省的秩序。他摒去卫队,只带一名副官处长陈振之及两个卫士,以示坦然,挂专车一辆,匆匆西下。
到山海关时,张作霖正在收容部队,整理残军。忽报吴俊升乘专车前来见张,《辽海小记》书中写道:“专车到站时,张恰在旅邸门前散步,见吴到来,即转身回室(向例张见吴,必款接欢迎,足恭有加)。吴趋入谒,张板起面孔说:‘你怎这时才来,我正等你,好办交代。不该玩忽国家命令,赶快回奉就职,以安人心。咱是老朋友,你干不比别人干强吗!我交代完,你叫我住在哪里,我就住在哪里。’吴说:‘唔!大帅,咱不提这个。我在江省,有熟地多少垧,生荒多少方,够我过几辈子了。钱呢,日本正金银行、朝鲜银行、东三省官银号,我还存有多少万款子,我的财产不比你少。再说,他们北京政府尽闹把戏,咱们斗不过。北京对付广东,还不是这一套。今天撤掉陆荣廷,明天撤掉陈炳琨,结果大家谁都干不成。唔!大帅!你的肩膀比我宽,什么都能担当得起。教我在黑龙江剿匪放马,垦荒种地我会。把我搁在奉天,外国交涉,各省代表,文的武的,我一样也应付不来。我一天也干不了。我这时才来,我把家都安置好了。你住大连,我跟你住大连。你到哪里,我到哪里。’张听完,笑了说:‘他们怎不来?’吴说:‘大帅生气,谁敢来!打电报叫他们,他们就来了。大家捧柴火焰高。咱们还是干哪!’”
张作霖听着高兴,前嫌尽释,笑容满面,亲切地问道:“大哥,你看下一步该怎么办呢?”吴俊升看到张作霖又叫他大哥了,知道误会解除了,就兴致勃勃地说道:“唔!别听什么大总统、曹三、吴秀才他们那群兔崽子的话,咱们还是干咱们的。要叫我说,到了奉天再说。什么命令,去他妈的!”
一席话,说得张作霖通体舒泰。大舌头吴俊升总能把握住关键时刻,不失时机地表示自己的忠心。他对张作霖是真心服膺的。人们往往认为吴俊升不擅言辞,其实他的思维是相当绵密,说话是相当到位的。从中不难看出,张作霖的威风一点也没有减少。即使是在直奉一战后,他的东北王的地位也是很牢固的。
宣布自治
奉军在京汉、津浦两线撤退时,天津的帝国主义驻军对奉直双方军队发出警告,准许他们利用铁道及河流运兵,但奉军不得下车。同时,天津周围20里内不得驻军的条约不得违反。5月7日,败退下来的奉军在滦州集结时,英国公使艾思顿声明,不得损害开滦煤矿和英国侨民的生命财产。如发生问题,惟张作霖是问。又强调京奉路必须通车,必要时拟派英军保护通车。从中不难看出,英国对直军的偏袒,对奉军的压制。
5月7日,得胜将军吴佩孚志得意满地视察奉军的总司令部所在地军粮城,然后回到天津。不少中外人士前来一睹大名鼎鼎的秀才将军的风采。吴佩孚得意扬扬,高谈阔论。这时战事还没有完全结束,曾经做过东三省总督的赵尔巽劝他适可而止,见好就收。他瞟了这位老前辈一眼,讥讽地调侃道:“以前提拔张作霖的就是你!胡匪扰乱国家,你应该负有责任,今天还来替他说话!”把个老迈的赵尔巽说得无地自容。这时的吴佩孚是自视甚高的,哪里能听得进不同意见?
却说,老练的张作霖一看形势不好,便在军粮城及时地下达了总退却令,并急电前线的张学良回部开会。此时,张学良正同郭松龄率队猛冲猛打,已经深入敌阵。得到张作霖的命令,张学良就匆匆赶回,把部队交给郭松龄指挥。5月5日,张氏父子率部仓皇奔赴滦州,建立临时指挥部。5月6日,李景林不敌,率残部放弃了杨柳青,急忙撤退。因有铁路帮助,撤退比较顺利。而张作相部则是溃不成军。
郭松龄率领的第二梯队,因孤军深入,有被切断后路的危险,撤退很困难。郭松龄部撤退的先头部队到了马头镇,要渡永定河。军队刚刚渡过一半,直军王怀庆的第十三师即追至左侧,情况相当危机。郭松龄镇定沉着,从容应对。一面派兵迎击,一面挥军抢渡。用了一夜的时间,全军强行渡过永定河,脱离了险境。张作霖父子在滦州收容各路溃兵,亟盼郭松龄第二梯队的消息。焦躁难耐,忧心如焚。正当此时,郭松龄率队风尘仆仆地归来。张作霖父子喜出望外,精神大振。因为郭松龄部是张作霖的精锐部队,此队没有受到重创,张作霖就可以很快地东山再起。
当时,张学良立即回到军中。张作霖命以郭松龄部为第一路,李景林部为第二路,左右相顾,两路联合,在山海关重整旗鼓,准备迎敌。此时的形势对奉军极其不利,直军是乘胜追击,希图一鼓作气,打到关外。张作霖又把张学良调离前线,把第三、第四、第八三个混成旅的指挥权全部交给了郭松龄。郭松龄使出浑身解数,指挥刚刚打了败仗的奉军,同彭寿莘的直军展开了殊死战斗,终于阻止了直军的猛攻①。山海关成了直军前进的最终地点。但是,直到此时,战争还没有最后结束。
张作霖知道,这时应该议和了。他派张学良出面,找张学良在奉天基督教青年会的美国朋友帮忙。张学良找到这个组织的两名美国牧师普赖德和杨古,让他们请英美驻奉天领事出面,向直军方面斡旋停战和谈事宜。不料,被两国领事以不干涉中国内战为由,加以拒绝。这是英美支持吴佩孚的一个明显的表现。
无法,普赖德和杨古只得以私人的身份亲赴山海关前线,找到彭寿莘斡旋。双方在6月9日于直军前线司令部所在地秦皇岛接洽,约定于6月11日再进行具体商谈媾和事宜。
但是,前线的直奉双方一直在冲突。11日至15日,激战未息,两方死伤均有三千余人,奉军战死三名团长。一直没有死心的彭寿莘久战不胜,感到山海关是攻不下了,才走到谈判桌旁。
6月16日午夜12时,在秦皇岛车站上,张学良在杨古牧师和开滦矿务局英籍局长的陪同下,会见了直军代表王承斌,决定双方停战。
第二天17日,在秦皇岛英舰克尔留号上再进行第二次和谈。由孙烈臣、张学良代表奉军,王承斌、彭寿莘代表直军,在英舰上签订和约八条,附约两款。并由中央派王占元、宋小濂赴榆关监视两方撤兵,王、宋于6月24日电告北京政府,两方军队已如约撤完①。
直奉一战,奉系打败了。奉军死伤三万余人,被俘四万余人,军费损失三千余万。当然,张作霖的元气并没有受到损伤。
在5月10日,北京政府宣布罢免张作霖本兼各职后,于5月12日,张作霖在滦州宣布独立,东三省自治,改称奉军总司令。并对外发表宣言:“对于友邦人民生命财产力加保护,所有前清及民国时期所订各项条约一概承认。此后如有交涉事件,请径行照会滦州本总司令行辕。自本月一日起,所有北京订立关于东三省、蒙古、热河、察哈尔之条约,未得本总司令允许者,概不承认。”口气强硬,表现了军阀的本质。
奉军战败后,日本外相内田发表了对东三省局势的宣言,声称严守中立。其实,这是一颗烟幕弹。日本是积极支持张作霖的,日本当时甚至出现了张作霖后援会。日本严防英美势力侵入东三省。5月20日,东三省议会宣布“联省自治”,表明对张作霖的支持。
5月26日,张作霖、孙烈臣、吴俊升联名宣布:“自五月一日起,东三省和西南及长江同志各省一致行动,拥护法律,扶植自治,促进统一。”军阀如果强调统一,那是他强大的时候;军阀一旦高唱自治,那就是他失势的时候了。
1922年5月30日,张作霖返回奉天。6月上旬,奉天省议会与吉黑两省的代表会议,推举张作霖为东三省保安总司令,孙烈臣、吴俊升为副总司令,并正式宣布东三省“联省自治”。张作霖继续霸占东北。
7月间,张作霖将巡阅使署和督军署合并,组成保安总司令部,军政大权集于一身。各省省长也以虚伪的“民选”形式,确定下来。任命王永江为奉天省长,魁升为吉林省长,史纪常为黑龙江省长。至此,张作霖在东三省的“联省自治”就完成了。东三省脱离中央,完全成了张作霖军阀割据的一统天下。
直奉一战,奉军之所以失败,有国内和国际两方面的原因。
从国内看,在军事上,奉军的军事素质很差,管理松弛,训练缺乏,军纪败坏。只有郭松龄旅、张学良旅和李景林旅能打仗,其他各部纯粹是一群乌合之众。在政治上,奉军被认为是日本支持的军队。在直奉的电报战上,吴佩孚把奉军骂得狗血喷头,使奉军没有取得人们的同情。
从国际看,华盛顿会议刚结束,日本在会上受到英美的孤立,也不敢太明目张胆地支持奉军。而吴佩孚却得到英美的大力支持。这也是奉军失败的一个重要原因。
消灭叛匪
吴佩孚对张作霖恨之入骨,欲置张作霖于死地。除前方攻打外,又在张作霖的后方放了一把火。直奉两军在榆关对峙时,5月26日,黑龙江绥芬河山林游击队司令卢永贵宣布独立。这是吴佩孚派人深入到吉林省策反的结果。他们收买了卢永贵,鼓动他独立。接着,北京政府又宣布奉督张作霖、吉督孙烈臣和江督吴俊升为叛逆。进而,推举前吉林军师长高士傧为奉吉黑三省讨逆军总司令。遥与远在关内的吴佩孚相呼应,里应外合,使张作霖有家难回。
高士傧是前吉林督军孟恩远的外甥,而孟恩远就是被张作霖逼走天津的。当时,吉林军师长高士傧也被撤职查办。这一箭之仇尚未得报,现在时机来了。原来,吴佩孚打败张作霖后到达天津时,孟恩远前去找他,希望恢复吉林督军的权位。吴佩孚乘机挑拨说,要想当督军必须自己打天下,现成的督军是弄不到手的。孟恩远受到鼓动,便找到他的外甥高士傧,商量怎么办。高士傧跃跃欲试,自告奋勇到绥芬河策动卢永贵起事。通过孟恩远的介绍,吴佩孚任命高士傧当上了这个讨逆军总司令,让他回到吉林放火,以便把张作霖的后方搅得烟雾腾腾。这是吴佩孚从堡垒内部攻击敌人的一个策略。
高士傧接受任命,踌躇满志,遂乘船到达海参崴。经海参崴到绥芬河,同卢永贵接头,于是卢永贵宣布独立。这只游击队只有二千人左右。他们由绥芬河乘火车西进,和护路军警互通声气,又吸收了穆棱一带的两股胡匪,一时声势甚壮。一路之上,他们将中东路五站及一面坡的驻军包围缴械,准备一鼓作气乘火车冲到哈尔滨。但当27日经过海林时,听说宁古塔驻军一团人,担心这支部队截断他们的后路。因此从一面坡回到海林,下车占领海林为根据地。他们拟先解决这支部队,再行西驶。
张作霖听到这个消息,着实吃惊不小。他想来想去,只有一个人可以完成剿灭这股叛匪的重任,那就是狗肉将军张宗昌。张作霖是有恩于张宗昌的。
这位张宗昌是有点来历的。他是山东掖县人,生于1882年,家里一贫如洗。原名张田,后改名张宗昌,字效坤。小时候,读过一年私塾。虽然吃得不好,他却长得人高马大,虎背熊腰。年轻时,曾在县衙门里当过捕快。
18岁时,他独自一人去闯了关东。挖过煤、淘过金、修过路,还当过镖手。他无所事事,整天同三教九流厮混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