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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节

王谢堂前燕-第6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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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只修长的手从帘内探出,将垂下来的轻纱拨开,露出庐山真面目来。

    那是一张十分清秀的面孔,轮廓比其他人都深邃些,肌肤如雪,眼眸幽深。他站定,看向王翁爱,露出笑容来。

    “陛下!”王翁爱吃了一惊,她站在那里有一瞬间几乎不知道要怎么办,该行礼,还是干脆夺路而逃?

    她记得也就和这位陛下说过几次话啊,这个搞得和私会一样,到底是怎么回事!

    司马衍看出她的紧张,抚慰一笑。

    “女郎。”他说道。

    王翁爱像是被他点醒似的,双手拢在袖中,站立着对他拜下。

    “请起。”司马衍伸手去扶她,结果王翁爱瞧见他玄色的广袖,立即向后缩退,堪堪躲开了。

    自从她猜出家里有意思让她进宫后,心里对这位陛下,是唯恐避之不及,这次要不是夏氏一定要将她带进来,恐怕她宁可在家里守着熏炉都不要来台城受罪。

    “我长得很吓人吗?”司马衍的手在半空中僵了一会,最后缓缓收回。

    “……”王翁爱垂下头,“陛下仁爱,小女实在是没有资格来让陛下如此礼遇。”

    “进来吧,这里冷,冻着就不好了。”司马衍说道。

    “小女身份低微,不敢与陛下同处一室。”王翁爱现在满心的就是想跑,这位天子长得很俊俏,人也很和气,可是她真的不想和他多呆啊。

    “你在贬低尊君么?”司马衍望着少女如云乌发下的那张小脸,说道。

    尊君是外人对别人家父亲的尊称。王翁爱一听立刻就涨红了脸,她父亲王彬显贵,还真的不是什么低微之人来着。

    她只好垂着头跟着司马衍进了帘子里。

    帘子后的宫室比外头的素净稍微好看些,至少垂下来的纱帘是碧色和素白相互交杂,很是悦目。

    里面摆着两张坐枰,还有一处几案。

    王翁爱坐在那张坐枰上,她望见司马衍在对面坐下。他身上的常服上熏了和罗香,那香气盈盈绕绕的和殿中的*混在一起,他眉眼俊秀,望着人发笑的时候,很有几分魅惑人心。

    她垂着头,只是不说话。

    有内侍上来奉上两杯温热的蜜水。王翁爱觉得眼下实在是太过尴尬,她伸手去拿起漆卮,秀气的抿了一口,她有握着卮靠着水热来取暖的习惯。

    司马衍抬眼望见袖口探出的细腻雪白,迟疑了一下,伸手将隔着层层衣料将那只柔荑轻轻握住。

    他掌心干燥,柔软的锦帛蹭在他的手掌中,是带来一阵前所未有的紧张。

    王翁爱愣了会,察觉到,覆在自己手上的那只手掌有渐渐收紧之势的时候,她猛地将自己手抽出来,从枰上下来,头一回对这位少年天子行了大礼,双手交付放于地上,额头也贴在交付的双手上。

    “为什么?”司马衍望见少女急急忙忙躲开,而后行大礼的模样,面色沉了下来,“朕不好?”

    “陛下乃是天子,小女蒲柳之姿,不敢肖想!”王翁爱这句话甚至都没有在肚子里转过几圈就直接说出来了。这位天子很好,长得好,性格也好。但是他司马家的男人,她就没见到一个好的,基本上都是些宠妾灭妻,或者是花心大萝卜之类的。她不认为自己有那份魄力能够管着皇帝一辈子只有她一个女人,贾南风当着晋惠帝的面剁了妃子的事情,她完全干不出来。

    而且要是她没有亲生子,其他妃子有儿子的话,就算是皇后,那也白搭了,皇家继位的庶子里白眼狼的数量非常多。

    她也没那个本事保证自己就一定能生儿子,而且生了儿子还不一定能够活下来呢,皇家世家里,孩子夭亡的例子太多了。

    与其去皇宫拿着自己赌,还不如嫁个世家,做个彪悍主母来的更有可行性。

    “为什么?”司马衍皱起眉头来,他看着少女的身子匍匐下去,声音急切,几乎是没有半点想要进宫的意思,“徽音殿不好么?”

    徽音殿是皇后居住的宫殿,王翁爱顿时哭的心都有了。

    “小女并不适合此位。”她到这会反而冷静下来了,“陛下垂爱,小女实在是没有这个运气。而且……”她说道这里,胆气壮了一些,微微起身,望着自己面前的那方地,“妾家中也实在不适合作为外家。”

    “……”司马衍沉默着,看着这个少女如灼灼桃华的面孔,她说出的那些话,如同一支支小小的竹针,看似无害,其实却是一针针的刺在心头上,一阵一阵的疼痛。

    “小女家君为尚书右仆射,族伯为司徒,如果陛下有意小女,那么庾公会愿意么?”她冷静的似乎是在说别人的事情。

    王家和庾家交恶多年,甚至现在还在互相争斗。庾亮想必一定不会想要王家的女孩子做皇后,到时候又会如何呢?

    王家也十分显赫,即使比不上王敦在时候的王马共天下,但是成为江左第一名门,绝对没有半点夸张。

    过于显赫的外戚对于皇家来说,不是好事。

    司马衍沉默着,他望着王翁爱的侧脸,手指在袖中屈起,他转过脸去,视线在宫殿内飘忽。他不知道自己究竟要看什么,暖意融融的*吸入肺中,却感觉不到半点温暖,甚至没有半点芬芳。

    他过了一会,嘶哑的笑起来,“是啊,你说的很对,做皇后又有什么好的呢?”说着他转过眼眸看着远处放在瓶中的一支冬梅。

    王翁爱听出他话语里的压抑,不再回应,只是双手交付,保持着恭谨的仪态。

    大殿之上,天子因为酒液不慎洒上衣袍,而暂时离席,不久后这位少年天子归来,手持羽觞和左右臣子交谈开怀痛饮。

    王翁爱回到席中,旁边的以为族姊凑过来小声道,“岷岷怎么去了这么久?”

    王翁爱不好意思的对这位族姊笑笑,“方才没有人帮忙,所以来迟了。”

    族姊理解的点了点头,今日来台城里,众多女眷都是慎重的穿上了症状,冬日里难免穿的更多。更衣的时候没有人帮忙,难免会耽搁些时间。

    王翁爱持起温热的米酒,米酒里还带着淡淡的甜香。她迟疑了一下,到底还是将手中的羽觞放下,刚刚和司马衍说了那么多的话,恐怕也是自己喝酒喝多了。

    她持起双箸想要去用些菜肴,谁知菜肴夹起来吃到嘴里才发现差不多已经冷透了,而且味道还不如自家做的。

    她胡乱嚼了几口,吞了下去,一转头便是望见庾茗,庾茗模样已经长开,她样貌谈不上多美,最多只是端正,望见王翁爱看向这边,她眉眼里都含了一种挑衅。

    王翁爱对着她勾起一抹冷笑,两人反正是没有什么何解的希望,而且庾茗连样子都不愿意做,她何必自虐呢。

    宫宴结束,王翁爱和夏氏走到宫门处上了犊车,夏氏望见女儿打了个哈欠,便将她在自己怀里休息一会,“睡吧。等到家,阿母叫你。”

    王翁爱嗯了一声,乖乖的趴在母亲的怀里,闭上了眼睛。

    少年失望的眼神在脑海里浮现,她轻叹一声,轻轻掐断。她和他终究只是无缘罢了。

    **

    司马岳进宫来,仍然陪着司马衍说一些宫外的趣事,司马衍是天子,常常出宫不是什么好事,因此司马岳也很自觉的将听来的事情和兄长说。

    司马岳也是十五六岁的情窦初开的年纪,虽然王府中也有教导人事的侍女,但是这种在天潢贵胄眼里,基本上都算不上是人,最多是比较廉价的竹夫人罢了。能引起他们重视和爱恋的还是那些出身高贵的世家女郎来着。

    “阿兄,最近建康城里,有个女郎出名了。”在兄长面前,司马岳露出些许少年人的顽皮来。

    “怎了?”兄弟两正在下棋,司马衍望着棋面,浅笑道。

    “京兆杜氏家里有个女郎,传说长到十五六岁还未曾有牙齿。”说起这个司马岳都觉得好笑,若是真的自襁褓开始没有牙齿,为何半点风声都没有?没有牙的幼儿一般也难以长大。

    “或许这位女郎有青云志呢。”司马岳笑道。

    司马衍听了,只是一笑,手中棋子落下。

第76章 意外() 
冬至日的驱傩;王翁爱并没有看到多少;冬至日后几月,新年就到了鼻尖上,各家祭祖忙的脚不沾地;王翁爱也在王家的家庙里;拿着各种礼器看得眼发晕。新年前后是各家各户最忙的时候;不管是身上有官职的,还是在家中操持家务的主母;基本上忙的眼睛下面都能望见一圈的青色。

    王翁爱也陪着母亲熬的小脸煞白;她手里也是拿着好多的单子,还有家中的账簿,夏氏并不通算术;王翁爱在这方面,是家里的顶头人物,于是全部交给她来。也算是让女儿上手学着管家了。

    这一通的好忙,终于熬到新年,在现代,王翁爱就通过新年其实就是花钱来买罪受,其实在古代,这罪还受的更重些。

    因为守岁,一晚上不能睡,打个盹,外面还黑漆漆的时候就醒了,家仆们升起火,然后家里一群人个个盯着一双好大的熊猫眼,手里拿着竹筒就往火里头丢,竹筒被火焰烧爆,发出噼噼啪啪的声响,而后人们听着爆竹响,发出愉快的笑声来。

    王翁爱一手拎着根柳条,另一只手拿着一小碗的清水,柳条沾了清水在家里见人,就将柳条上的水给扑到那人头上去,意思是在新年里讨个好彩头。

    此时信奉七日,说是天地混沌开了之后,前六日出来的都是猪马牛羊这样的动物,到了第七日,人才出来,因此新年后有人日,王翁爱又做了许多人胜,让侍女贴在家里的屏风上。她手里拿着纸,一手还持着剪刀,剪着就想起谢安来了。说起来两个人也有好久没有见面了,她幽幽的叹了一口气。

    “女郎,新年里莫要叹气呢。”芳娘正在整理她剪出来的人胜,听见她叹气声,连忙说道。

    新年里讨个好彩头,就是小儿们都被大人叮嘱绝对不能啼哭吵闹的,女郎这一声长叹,听在芳娘耳里,就有几分不好了。

    “好,我记得了。”王翁爱知道新年里讲究特别多,听到芳娘这么说,也笑着应了。

    新年里祭祖,王家众多郎君女眷积聚在一起,场面壮观,谈笑之声让人停步。

    过年的欢欣喜庆在十五的祭祖之后还有些残留,这时从台城里传来消息,天子要聘京兆杜氏家的一位女郎为皇后。

    那位女郎闺名陵阳,便是前段时间在建康里传的纷纷扬扬,只有没有长牙的那位。

    夏氏知晓之后,心底就老大一阵的不痛快。她看向身边的女儿,豆蔻年华的女儿家娉娉婷婷,面庞皎洁如月,只是两颊上颇丰,显得有几分稚气。可是长相如同出水芙蕖般轻灵秀美,却是将许多女郎都比下去了。

    自家的女儿样貌出身性情,在王家里也是数得上的,结果到头来,皇后之位反倒是被一个失去了父亲护佑的孤女得去了。不能不郁闷,也不能不火大。

    谈起那位杜女郎之前在建康里的那些传闻,夏氏也难得的在女眷中刺了几句,“往年也从来没有听说过杜家那位女郎,身上有不适的地方,怎么到了陛下要纳后的时候,就出了这等的传言?”

    王家女眷们听了也是个个含笑,世家女眷之间,若是哪个女郎有个什么缺陷,其实是最瞒不住人的,毕竟不少夫人都是借着交际的机会来参看着给自家甄选新妇的,那位女郎到了有人登门求娶的年纪才传出这样的话,还闹的纷纷扬扬,要说杜家里没有个什么心思,谁信呐。

    “或许杜家也着急吧。”一位年轻妇人轻声说道。

    杜家里死了领头人,见着在朝堂里也没有多少人了,对于世家来说,家族中若是没有人在朝中任职,不出三代,便没落的没人知道了。

    女眷们知晓这位侯夫人心里正窝着一把火,心里有些遗憾皇后之位和自家族中的女郎擦肩而过,不过又很快的振奋起来,她们王家的女儿,哪里少的了好夫婿?

    “这种做法,当真……”夏氏就是私下里说起,面上还是含着端庄的笑容,不过她在杜家上面也没说太多。反正杜家也就那个样子了,再怎么样,也没有王家的气派,自家女儿才不愁嫁呢!

    天子让使者去京兆杜氏家,向杜陵阳行六礼,结果纳采的使者来到杜家家中,并没有见到那位杜女郎,第二日杜家里又是传出一夜之间杜陵阳的一口牙全都长出来了的话。

    夏氏听见这事,简直是当笑话来听。

    王翁爱也没有例外,她手里持着一柄团扇,团扇遮着脸,垂下眼睫,只是双肩还在微微抖动。

    “这话听得……”夏氏面带笑容,这话倒是比那些逗乐的伎人还好笑些。

    王翁爱是从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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