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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节

王谢堂前燕-第2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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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家中向来没有人,也没人敢和她争什么。这会连争都不用争了,才喜欢上就没可能了。心里真的好气,这些盛气凌人的女郎,到底有什么资本来看不起人?她听说当年苏峻之乱就是外出镇守的庾亮给挑起来的,乱兵一来,庾家人都跑光了,那些世家郎君女郎都被剥光衣袴丢泥地里呢。还要流民帅带兵来救,这会倒是知道摆出脸看不起人。

    仆妇们很快将食盒取来,里面装着的是小小一块的樱花糕。这东西做的并不多,小巧的很,用一片绿叶承载着。小小一块的糕点没有多少重量,漂浮在水上还真的有几分赏心悦目。

    白色的糕点上贴着两只小小的樱花,流水汤汤,别有一种雅致。

    正待仆妇去寻转载糕点的小器物,一名女郎发问了,“敢问女郎门第?”

    “鄱阳陶氏。”陶家女郎答道。

    这一番答出,又是一群人面面相觑,没听过。

    “敢问尊君是……”那位女郎再问道。

    “家君长沙郡公。”

    此言一出顿时哗然,女郎们都在家中背过朝中大臣的谱系,哪里还会不知道。长沙郡公便是指陶侃,而陶侃家出寒门!

    “寒门之女为何出现在此地!”方才那位女郎霍然从坐枰上起身,双眉紧锁。

    “我……”少女张开嘴想说话,还没来记得说出口,又有女郎神情愤懑。

    “是谁将此女带来的,我等门庭,怎能和她共处一地!”

    王翁爱瞧着这群情愤懑的,不禁愣住。她不是不知道世家和寒门相差的相当大,也知道陶侃在世家里不太受待见,可是亲眼看见世家对寒门的排斥,还是有些吃惊。这反应好像也太大了。

    她看着那个陶家的女孩子眼圈都红了,那个女孩子求救一样的看着那位庾家女郎。好了,这会连说都不用说,王翁爱知道哪个带她来了,这个地方没个人领着还真不好进来。

    “……”陶家女郎见着庾家女郎半句话也没有替她说话,反而一副与她无关的模样。少女委屈的扁了嘴,眼泪掉下来,周遭世家女郎纷纷用看老鼠一样的眼神盯着她。

    面上烫的如同火烧,她哭着扬起袖子遮住脸,返身就往外面跑去。

    等人跑出一段距离,庾家女郎开口吩咐,“将这女子坐过的枰烧了,撒盐驱逐邪魅。”

    仕女那边引起的骚动也传到了这边行曲水流觞之戏的郎君这里。

    那边的茵茵草地上坐着的是各家带来的女伎。

    当骚动传来,众人也停下将漆觞放在水面上的动作,抬起头来。有郎君叫人去看看,不一会儿仆役就回来了。

    “女郎那边似乎是混进了一名寒门女子。”仆役答道。

    世家和寒门向来两看相厌,像郗家以流民帅进入世家圈子的真心不多。当听见这事的时候,都有些奇怪。

    不过奇怪归奇怪,各家都有女眷在那边的,纷纷派人前去安抚。

    谢安唤过身边家仆,吩咐他待会找一仆妇前去问一个女郎的安好。

    家中五郎和那女郎弟弟交好,关心一下似乎也并不是多见不得人的事情。

    不久之后,家仆折回,带回了那位女郎的谢礼,一只青瓷盘上的三块花糕。

第29章 错愕() 
陶侃家的女孩子哭着跑走之后;她坐过的坐枰被仆妇拿走。走过的道路上也洒盐。

    天气依然很好;不过王翁爱经过那么一出;已经没有没什么心情去玩曲水浮绛枣的游戏。

    她知道那个庾家女郎叫庾茗,是颍川庾氏家的女孩子。不过王翁爱觉得她把人带进来,又故意让人出丑;未免做法太过分了些。不想陶家女孩来,委婉拒绝就好。这么做实在是让她觉得有些恶心。

    仆妇已经取来一只小木盘,将糕点盛放上面;置于水上。王翁爱面上笑着;糕点白白的;上面印着花瓣;木盆碰到岸边。

    女孩子们欢呼起来;得了糕点的女郎微笑着伸手将那块糕点拿起;糕点小巧精致,放在手中小小的咬了一口,里面红豆沙的甜味顿时让人眉目展开。

    里面加了奶,华夏并不是不吃奶的,酸奶从先秦时期就已经出现,当初王导南渡到吴地,就拿出奶酪来招待客人。因此吃这种点心,这些从北方侨居过来的士族是没有多少压力的。

    王翁爱嘴角噙着一抹笑,又陪着她们戏了两回。

    她随便找个理由从女郎里脱身走了出来。上巳节非常热闹,水流两旁不仅人来人往。而且还有伶人在表演,即使不去和人玩曲水浮枣,也能坐在幔帐里观看节目。

    不过王翁爱待的还是有些气闷,干脆就起身去散散心。

    年轻女孩的笑声时不时传来,王翁爱坐在幔帐里喝了几口水,觉得此处有些吵。那边是着襦裙的少女们正在溪水边,撩起水花娇笑连连。

    少女娇嫩天真的笑声传到郎君们那里,也引得不少人心神荡漾。家中也并不是没有养有女伎,不过女伎不过是和家中养来逗玩的狸猫和良犬,真心能勾起他们钦慕之心的还是那些家世相当甚至更高的女郎们。

    方才曲水流觞之戏过了好一会,散坐在河边的各人免不了喝了几觞酒,其中还有人喝了五六觞的。

    酒意之下难免有些热,谢尚和一名士人说话,“仁祖家中那名女伎笛曲吹的不错,”说着压低了声音,“能与处仲有同履之谊,倒是不失为一桩美事。”

    谢尚听见士人如此说,面上露出笑容来,他此时因为酒热脸颊上起了一层桃色,狭长的凤眼也越发潋滟,“若是中意,便赠予君了。”

    那士人楞了一会,笑问,“真舍得?”

    “若是君中意,我又怎会吝啬一姬。”谢尚修长的手指夹在羽觞上,面色嫣红,看得人有些双眼发直。

    他看见从弟谢安从坐枰上起身,曲水流觞之戏中间,女眷那边有骚动,谢尚也看见他对家仆说了些什么,待到回来的时候,家仆已经带来了些许糕点。

    那糕点做的过于精致,看着倒是有些不忍去吃了。

    也不知道是哪家女郎送来的,年少儿女易生情愫,谢尚从来不觉得有什么不对。他父亲谢鲲当年南渡之前,见邻家女郎美貌,上前调*戏,当然那位女郎性情彪悍,二话没说直接拿起手里的梭子给戳了过来,之后谢鲲也被那女孩家人打掉大牙。谢尚有其父之风,虽然不至于调*戏女郎,但是也不会觉得生有情愫有什么不对。

    谢安年纪不大,尚未及冠,众人倒是不会劝他喝酒。而且曲水流觞之中,他运气也不怎么好,那么多次流觞,谢安只是堪堪中了两回觞,他跪坐久了难免双腿有些发麻,需要站起来走一走疏通一下气血。

    少年站起来,望着正在何人说话的谢尚点了点头。谢尚微笑颔首。

    笛声又响了起来,缠绵悠长,吹奏笛曲的女子姿色艳丽,即使年纪不再娇嫩但在女伎中依然显目。

    那女子吹奏着笛曲,抬眸望见郎君积聚的溪水边,有人望见这名姿色艳丽的女伎,哈哈一笑,令人折下一支桃花送过来,让她将桃花别在发鬓上,增添颜色。

    建康城里的侨居士族恐怕今日来了不少,丝竹之声不绝于耳。欢声笑语的,和这春日很有几分相宜。

    人多的地方呆一会还好,呆久了难免觉得心烦意燥。谢安这个年纪渐渐学着将情绪放在心里,不表露在面上。方才流觞的时候也是,时间一久,不少人干脆在坐枰上干脆胡坐起来,早早将双腿从臀下解放出来,不必拘束于小节嘛。他一直都是规规矩矩的正坐,到了这会已经有些撑不住,需要站起来舒缓一下了。

    丝竹声已经在流水旁听得够多,再听只觉得双耳疼痛了。凤台上风景优美,也不仅仅是这一处能够呆人的。他站在那里看了一会,干脆另走一条青石小道和众人分离开来。他向来有这样的习惯,哪怕是一个地方,他也喜欢自己去走另外的地方好好摸索一番,寻找与别人看到的完全不一样的风景。

    青石小道是沿着那条小溪一路往上面去的,小道通入幽静处,水声潺潺,人声却少了。草木葱茏处偶尔有只鸟雀站在细枝上唧唧喳喳的跳来跃去,闹腾的欢快。

    见着那几只鸟雀,少年的面上露出笑容来。他深吸一口气,山林间包含水汽,让人觉得从心里觉得欢愉。

    他记得这山上有一处山泉,水质极其甘冽,也有世家酿酒时,让人专门上山提水下来。按照记忆里的路线,他走过去。一路上委实不太好走,不过谢安也是做了准备,袖子里备着一把匕首,手里提着根木棍,道路有荆木灌林就用匕首划开,要是有蛇躲开或者是一棍下去敲晕。谢安在山上见着蛇,能放过则放过,不过要是遇上毒蛇,一般是一棍子下去把蛇头或者七寸打的稀烂。

    世家重文轻武,也有子弟被养的见着马还以为是什么猛兽给撅过去的。但是谢安很明显不是那一类。

    手中木棍敲打着灌木,好让里头藏着的蛇虫给跑掉。

    走到泉水处,望见一个着曲裾的女孩子,手里拿着一堆石头正在打水漂。

    那女孩子年纪半大,梳着双鬟,双鬟上还垂着珊瑚珠子,珠子鲜红,女孩子脸颊白皙,这珠子便更衬托出她的肤色来。

    她似乎没注意到身后来个人,手里拿起一颗石头,对准了水面嗖的一下将石头丢出去,水面上飞溅起小小的水花。

    王翁爱无意一回头,见着一个少年手里提着棍子站在那里。

    他眨了眨眼看着她。

    王翁爱手里还托着几块石子呢。两人两两对望好一会,王翁爱站起来,满面笑容活像看到了自己的小侄子一样。

    “你也来了?”不自觉的就用上这种相熟的口气。说出口她就感觉到有些糟糕,她应该矜持一些?

    不过她好像和这位也挺熟的?

    “是啊。”谢安倒也没有多少扭捏,见她如此,只是在最初的惊愕过后,也笑道。

    她逍遥自在,倒是他打扰了。

    “方才女郎在玩什么?”谢安走过来,离着她有两臂的地方笑问道。王翁爱望见他面上木有半点讥讽,话语里也没有多少看不起的意思,反而双眼里透出一股好奇劲儿望着那堆被她抛下的石头。

    这世道追求风雅,连玩的东西都透着一股风雅,当然斗鸡斗鸭的要排除在外,例如藏钩双陆意钱什么的,田猎的都不多。

    谢安还没打过水漂过,他弯下腰拿起一块小石头,在手心里掂量了一下,学着方才王翁爱的样子,向水面上一扔。

    石头径自冲向水面上,然后咕咚一声沉入水底了。

    出师不利啊少年!

    王翁爱抿着嘴笑,她穿越前小时候在乡下住过一段时间,和村里的小孩子们一起玩闹的时候给练出来的。乡下地方广,小河哗啦啦正好打水漂。

    谢安弯下腰又捡起一块石头,王翁爱教他,“这样,别用太大力了,丢的时候找好方向,不要直冲冲的丢水里啦。”

    小姑娘双眼晶亮,说话都欢快了不止一份。瞧着就是相当的鲜活,和平日里那些矜持的世家女郎又不太一样。

    他见过她矜持的模样,这会偏偏活泼的不得了。

    “这样吗?”他抬起手来。

    “低点,低点。”王翁爱瞧瞧道,这样倒是有了以前指导她那个弟弟的味道。

    随着她的话,手臂的确放低了些,王翁爱干脆上去亲自按着他的手臂,将他手腕再按下去些。

    春衫轻薄,指尖隔着衣料按在肌肤上。指尖并没有多少温度,但是来自异性的触碰还是让他转过眸去。

    身边的这个小少女眼神晶亮纯净,里头没有半点杂质。清澈的让人有些想要抚上去,她面上唇角都是笑,看着他都不由自主的也扬起唇角。

    “来,丢吧。”王翁爱半点都觉得不对,对着个十三岁男孩,她还有个十三岁的弟弟呢!能有什么心思?

    十三岁男孩看着和孩子也没多大的区别。

    “哗啦”一声水花溅起来。

    王翁爱看着也没拍手,“不错不错。”

    这态度俨然将他当做自己的弟弟看待了。

    谢安家中没有女孩,大伯谢鲲家的女儿早就出嫁了,自然也没有姊姊,不过他是做兄长的,虽然不是这样的对待弟弟们,总归有些相像。

    她该不是将自己当做阿弟了吧?谢安这么一想,顿时心里都有些不好了。脑海里浮现出石奴追在后面闹着要一同出去的模样。

    突然心情都变得有些微妙起来了。

    王翁爱半点没察觉到谢安情绪的不对,依然在指导他的手腕要怎样转,才能把石头在水面上打出更多的圈来。

    她笑得娇憨,却没发现谢安欲言又止的神情。

    **

    从凤台山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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