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假-第26节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他不错啦!年轻又优秀,主委钦点的呢。」安琴姐径自吃着她的清炒蕃薯叶:「不过话说回来,妳也是这样进来的,人家就是机要秘书呼风唤雨的,妳怎么还窝在经研科。」
「经研科有什么不好,我们……」
「立雯,吃饱没有?」说曹操曹操就到,我们科长居然也在餐厅吃饭。他端着餐盘走过来:「刚刚赵秘书过来找妳,妳吃饱就过去帮忙吧,下午的工作我让别人代替妳。妳下午是要做计量模型的评估报告?」
「还有我的毛猪年度汇报……」我很冤枉的接口。这两个计画都是我一路参与到现在,临时要换手我实在很不甘心。
「去吧,去吧。」科长呵呵笑着。「妳在我们科是大材小用。赵秘书那边有比较重要的事情让妳去忙。妳要好好加油啊。」
我看着面前平日百般刁难,退我稿子退得理直气壮毫不留情,有错字还会被他骂「小学有没有好好念」的科长,今天这样笑吟吟的捧我,让我觉得他的笑容好象是用保鲜膜贴上去,一撕就可以撕下来的。
科长走过去之后,我突然一点胃口都没有了。
「妳蒸蛋不要吃吗?我帮妳吃好了。」安琴姐目睹整个经过,看着我寂寥的表情,只是扁扁嘴:「你们科长最会拍马屁,有名的两面人。当初进来的时候他还在大家面前发过飙,说凭什么一个大学刚毕业的黄毛丫头进来就是六职等,想当初他努力多久打拚多久才升到这里。笑死人,明明是自己考绩烂。活该。立雯,妳好好干,哪天回来当他主管呛死他。」
又来了。为什么大家都对我有这么高的期望呢?走到哪里都一样,我到哪一天到哪里才能休息?年纪轻轻的就要休息我知道我很没出息,可是我这么长进又是为了什么,我只想要稳定的工作,稳定的生活,稳定的心情啊。
「要不然跟赵秘书凑一对好了。」安琴姐看我不搭腔,以为我在认真思考怎样君子报仇三年不晚,以后要回来欺负科长的。「赵秘书看起来也是很有才干的,主委那么倚重他,他偏偏又对妳不错。妳跟他在一起的话,跟他撒个娇,叫他给你们科长一点麻烦,他一定不会拒绝的。保证有效。」
我只是苦笑。科长跟我又没有深仇大怨,就算有,我也绝对不想找赵哥去出头。事实上,公事是非牵扯不可,除此之外我真的一点也不愿意跟他有什么交集。
有时觉得无奈。人跟人的缘份,不管是善缘与否,好象注定了就都逃不掉。我居然这么早就变成一个宿命论者,真是乱没出息一把的。
作者: mingbay (明琲) 站内: StoryLong
标题: 寒假94
时间: Wed Apr 25 12:38:36 2001
我其实很怀念赵哥退伍回来以前的日子。那时候我不用加班,不用上山下海的跟着出差视察,不用出去拋头露面,不用忙到连饭都没时间吃。那时候虽然同事都不是很接近,但至少客气寒暄还是有的,不会像现在一看到我就闭嘴不讲话,眼光光的盯着我看好象我头上突然长出花儿来一样。
「下午我要跟主委去立法院,妳陪副座去中部办公室听防台的演示文稿。致词赶快写一写在车上要给副座看,三分钟左右。重点写出来就好,不要乱扯。」赵哥打电话过来交代工作时,我还在跟我的农情月刊奋战中,还一面吃我的便当。只有十分钟给我吃饭,我现在不吃就要等到晚上,而且要舟车劳顿,非抢时间不可。啊看这张幻灯片拍得多好,高雄139号米是生产花东池上米和关山米的主要品种唷。我一面看一面就觉得手上捧着的便当越吃越香。谁知盘中飧粒粒皆辛苦啊。
「妳没有在听对不对?好。」赵哥在电话那边很快的发现。我还来不及回答,他就挂了电话。
完了,接下来他一定会御驾亲征过来飙我。这样的情况只要是我在办公室里的时候,每天都要发生个一两回。同事们通通都敢怒不敢言。我可以从他们怨恨的眼神中读得出来。毕竟大老板的心腹一天到晚来办公室里晃个几圈,对小职员来讲绝对不是好事,这我很能体会。可是我又能怎么办,赵哥老想要栽培我成为一个救国救民的女英豪,可惜我一点兴趣与天分都没有。
果然,不到三分钟,我才刚吃完便当,赵哥就出现了。他穿著白衬衫黑长裤打着领带,标准幕僚打扮,一股严肃之气跟着他一起出现。害我们开着空调的办公室当场温度又向下掉了几度。赵哥看着我手忙脚乱收拾桌面的样子,本来大概想骂我的,也没骂。
「吃饭的时候不要一面做事,这样会消化不良,小心变成像正颖那样。」赵哥轻描淡写说。「妳手机还没拿回来对吧,今天带我的去台中好了。下午要找我们的话,打给司机。我们应该都会在立法院。」
「正颖?」好久没听到这个名字,还以为我听错了。
赵哥有点困惑的看着我。「妳不知道?」
「知道什么?」
「正颖有胃病妳不知道吗,他就是老这样赶来赶去吃饭都没有办法吃,所以年纪轻轻的就胃很糟糕。妳自己多注意一点。」
「喔。」
已经好久都安于把生活用工作填得满满的日子。每天上班都像打仗,被赵哥呼过来喝过去的操,回家都累得不成人形倒头就睡,连梦都没有。结果今天赵哥才讲了几句,回忆就好象被风吹开了几页的旧书里偷偷透出来的干燥香气,很模糊,但久久不散。
正颖当兵去了。应该没有那么多外务,胃会不会养壮一点?赵哥退伍回来之后更黑更结实,正颖应该也会吧。
其实还有另外一个人现在也应该在服役。只是我已经很久没有想起他了。
作者: mingbay (明琲) 站内: StoryLong
标题: 寒假95
时间: Wed Apr 25 12:42:59 2001
车行平稳,我坐在前座写讲稿。我们副座一面很亲切的跟我聊着天。「陈秘书还在忙啊?赵秘书交代的?喔他是妳学长嘛。什么时候要订婚啊?」
我的下巴当场掉下来。这是什么结论?「副,副座,我想,您搞错了。我跟赵秘书,我们,他只是我学长。」
「我弄错了?他不是妳男朋友?」副座也尴尬得要命。「我听说他女朋友是他以前学妹,所以一直以为是妳……」
天啊!我哀号一声,觉得头顶冒出一阵烟。有拉开车门跳下去的冲动。偏偏这时候开着车的司机还呵呵笑着凑趣:「哎唷,小姐不好意思承认嘛!没关系啦不用不好意思,妳跟赵秘书很搭的,他对妳很好喔。」
我右手已经在摸索门把准备要拉开跳车了。要不是左手紧紧抓着阻止中,大概明天就会上报。「农委会副主委赴台中公务途中发生车祸,副主委与司机毫发无损,但同车机要人员伤重不治……」好我新闻稿写太多了。职业病。
整个下午心情都很恶劣。那种呕法不是旁人能够想象的。这就是所谓的没吃到羊肉惹了一身臊。偏偏事情又多,光是主委要的传真赵哥就打了四通电话过来遥控。因为拿的是赵哥手机,打来找他连络事情的又一堆,我当场沦为电话秘书,而且是很烦躁的电话秘书。
「喔我是他的助理。他现在不方便接电话,可以请问哪里找吗?」我肩膀夹着手机讲话,手忙脚乱在传真,一面用眼角余光注意会议室里面的动静,一面还要跟走过去的主管打招呼,脸部肌肉已经快要抽筋了。「好我会转告他,没问题别客气。」
「好啦我正在传,已经传过去上半年度的,再等五分钟好不好?」这是赵哥又打来催。我简直想把电话摔到地上或对着那边大吼,不要再打了!让我专心做事绝对会更有效率吧!
偏偏又夹纸。满头大汗的打开跟我们办公室那台长得不像的传真机,努力观望半天,正小心翼翼拉着那张皱成一团的罪魁祸首时,电话又、响、了!
「我这边夹纸啦!给我三分钟修理,你先把刚传的拿过去给主委。」我接起来劈头就说。「不要再打了,我修好马上就传。你打我还要接电话,这样更浪费时间!」
一片静默。只听到对方清了清喉咙。
我马上意识到这不是赵哥。毁了。
「对不起,对不起。赵修诚现在在忙,不方便接电话。我是他的助理。请问是哪一位?」我赶快放软声音。刚刚才误飙过某新贵立委,也是接起来不分青红皂白就叫人家不要乱打我已经在传了,害得对方笑得快要岔气,我在这边惭愧得想挖地洞钻。
对方还是不讲话。我已经快要相信这是一通打错的或收讯不良的电话了。
「喂?」我已经成功的把夹在里面的纸拉出来。抚平再来传一次吧。正腾出手要从肩上接过电话切断时,终于对方开口了。
「妳是,立雯?」
作者: mingbay (明琲) 站内: StoryLong
标题: 寒假96
时间: Wed Apr 25 12:47:40 2001
我只是一呆。已经很久没有人这样叫我了。通常会里都是叫陈秘书,陈特助,陈小姐,或是喂。我们大老板也就是以前的老师叫我们都是连名带姓的赵修诚陈立雯。科长对着我假笑的时候会装熟叫名字,可是绝对没有这么好听这么温柔的声音。
这个声音的回忆慢慢清楚了起来。我知道他是谁。
奇怪,居然没有什么很激动很强烈的感觉。大概是没有想过会在这样的情况下重新听到他的声音吧。因为一时也不知道要讲什么,我只是很简单的说:「对不起,我正在等电话进来,可不可以先挂掉等等再说?」
「妳好吗?好久不见了。」亮钧的风度还是无懈可击:「在忙?那我就等一下再打。」
我丢下电话继续传真,好不容易弄完,里面的演示文稿也结束了,一堆人簇拥着我们副座出来,赶着上车去南投山区巡视,我在车上还继续跟中部办公室的人谈年度预算的情形,一面还要做笔记。电话被我塞在皮包里,到底后来还有没有响过我也不知道,赵哥这只手机不好用,进山里收讯就很烂。果农代表招待我们吃晚饭的时候还被他们笑:「哎唷陈小姐妳的机子要换了啦。拿我们的去打,收讯很强喔,山上都四格!」
回到家都过了午夜一点。我洗完澡头一碰到枕头马上就昏迷过去。睡没几个小时感觉上根本才刚闭上眼睛闹钟又响了,很悲情的起床去上班继续忙到眼冒金星。如此这般好几天以后,才突然想起来。喔,对了,那天下午。亮钧。说要再打的,打了吗?应该是跟赵哥有事情连络吧。
想起来的还有大三寒假过后没多久,那个灿亮明朗得不可置信的冬日午后,我走过流苏树前的心情。眼底微微发疼的感觉还记忆犹新。怎么已经两年多过去了?好象还是上个月的事情啊。
然而最多也只有这样。念头闪过,之后就丢开没有再想起。目前我比较关心的是我的毛猪和睡眠时间。
事情结束,爱情成为历史,通常都是像这样的。突然有一天发现一切都已经过去。突然有一天,发现连排斥都不再排斥,厌恶逃避通通都不见了。剩下来的只是一个白白的模糊的印子,永远不会褪去,但也永远不再鲜明。我们都会背着这样的印子若无其事的活下去。结痂脱落之后不会有人一天到晚去检视伤口,因为已经看不清楚了。到最后连怎么受伤的大概都不会记得。
在那个时候我莫名其妙地特别想念正颖。一路走来的挣扎与反复,他看得最清楚,所以此刻我真的很想跟他报告这样的心情转变,让他知道我没有让他失望,然后就可以强迫他要崇拜我。
正颖完全失去连络已经快要两年。要找他还是找得到,我相信隔着几间办公室里的赵哥一定就知道怎么连络正颖。还有强国委员会的众大老们也是神通广大之辈。不过,我什么都没有做。
他如果决定要走开,我凭什么要拉着他?我欠他的已经太多。我都可以任性的一次次拿刀挥砍切断我们之间的联系,也不管是不是砍伤了他。他已经一次次不厌其烦不动声色的重新捡起来接上。这一次如果是他接过那把刀,我也没有立场去阻止吧。
那么会讲话,在台上那么雄辩滔滔的人,关于他自己的心情与想法,在我面前却永远讲得那么少。为什么要到这时候,我才能慢慢感觉到,以前那段日子的陪伴跟耐心,是多么可贵的真心和温柔?
我想念正颖,想念单纯而无知的自己,想念理直气壮指着对方鼻子痛快讲出心里想法的感觉。因为知道已经过去,已经不再,所以可以放心的想念。
已经习惯这样的情绪,与我的工作、生活共存。反正人生嘛还不就是这么一回事。最近这句话已经成为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