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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节

残爱 by 秋瑟瑟-第1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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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州?! 

办货?! 

待在府内三年从没出过府,为什麽这次突然要出去办货?!而且还是苏州这麽远! 

难掩兴奋,毕竟难得出府,而且还是苏州,人们口中的水乡泽国。 

他总觉他的眼界太小,他总渴望能多看看外面的世界。他出身在杭州,住在杭州,除了杭州他哪也没去过。更何况自从入了府,他就再也没机会出府了,连杭州长的什麽样他都快忘了! 

「想什麽想的忘神,还不快去准备?!」取闹似的用白扇赏他额头一记栗爆。 

「喔。」 

◆◇◆◇◆◇◆◇◆◇◆◇◆◇◆◇◆◇◆◇◆◇◆◇◆◇◆◇◆◇ 

 

他希望这是梦,一场好甜好甜的梦。甜的哽在喉中,浓烈的化不开。 

 

他们选择走水路到江苏,杭州距苏州其实不远,搭船的话不稍两日便可抵达。 

面对一望无际的大海,此刻方惊人类真是渺小。这是他第一次看到海,那样的广大,那样的包容,也是那样的柔和。海风吹打和著一些水气飘散在脸上,湿湿咸咸然後又被吹乾,再被淋湿如此反覆循环著,或许有人觉得黏腻难受,但他却觉得很舒服,无法言谕的快意在心中升起。 

哼著儿时常哼的曲调,微笑。 

望著海平面,世界彷佛无垠无捱般广阔无边,所有的恨意以及不愉快几乎都在此刻消散,船身随的海浪拍打而摇摆不定,而他也随著船只摇摆,一切都是那麽的自然。 

时间流逝,一轮烈日由头上降到与海平面相贴,那是一片橘红色映著海水的蓝,空中还有些许紫霞,色彩斑然炫丽,美不胜收! 

可惜他只有一眼,所能看到的角度不像一般人广,不过也没差,只要转个头所有角度的光景便仍一览无疑。抚摸左眼一划既长又深的疤,喟叹,习惯了,也该习惯了。 

这次出府办事只有他跟昊两人,带著简单行囊前去;听说这次到苏州好像是要跟某位盘商签契,他推测大概会待个两三日吧。他还真迫不及待的想亲眼见见人们口中的鱼米之乡、水乡泽国! 

不晓得那将会是怎般俏丽的景致! 

「十二,天气已经开始转凉了,还不快回到船里去。」船舱内传来一阵低沉的男性磁音,此正人是徐离昊。 

「知道了。」十二应道,神情些许不耐,好似昊打扰了他观海的雅致。拉著轻裘打了几许罗嗦,看来天气还真有些冷,现下正是秋分时节,太阳一下山天气马上会开始转凉。看了最後一眼就快完全沉落海面的夕阳,让人不觉叹息时间流逝好快,带著不舍情怀转身进入船舱。 

船舱内昊披著外袍,似乎正再整理一些签契相关事宜,忙的没时间抬头看十二一眼。 

「苏州是个怎样的地方?」他问,就算知道他很忙他还是难掩心中好奇。 

「苏州呀…」低头沉吟,心思还是在商契上。暮然停下手边工作,思绪回到以前,找寻苏州的记忆。 

想来他也好多年没去了,那个快乐又悲伤的地方…。 

「那是个很漂亮…很漂亮的地方…,就像画里般迷蒙但却又如此清晰…。 

”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 

这是唐朝诗人杜牧写的诗〈江南春〉,就跟他所形容的一般。涔涔雨意中,鳞鳞千瓣楼阁屋瓦上浮漾的湿漉流光。几乎每日都要撑伞,每日都有下不完的细细小雨…。」 

 

“爹,我帮您撑伞” 

 

“呵呵,爹,这里好漂亮哟!” 

 

“爹,您怎麽哭了?我做错什麽事了吗?” 

 

“爹…您不要丢下我一个人,我会害怕…” 

 

「…寒山寺的夜半钟声、运河上灯火辉煌的画舫船宴、或晓风残月的杨柳岸…总之很漂亮…。」说著说著又突然静默了起来,不再言语,似乎又跌到小时回忆中。 

从昊的眼中他窥探到几丝愁绪,是个让人忧郁的地方吧,他想。 

◆◇◆◇◆◇◆◇◆◇◆◇◆◇◆◇◆◇◆◇◆◇◆◇◆◇◆◇◆◇ 

苏州─繁华却又带著几分思愁的城市。 

每年一到春夏之交便会下起梅雨、夏末秋初则多飓风豪雨,而现下正是夏末秋初,正逢这忧郁城市雨季时节。刚下船迎接他们著便是这让人措手不及的滂沱大雨,这大概是苏州给他们的第一份见面礼吧,十二想。 

雨势猛烈,路上行人早已见怪不怪,一把把油纸伞撑起,转瞬间竟也像数朵小花绽开,颜色艳丽多彩、无论大大小小、简单朴素或是繁杂华丽,都别有一番特色,此番情景大概只有苏州看的到。 

纵然下著大雨,踏上陆地的第一眼便深深被苏州给吸引住了,水道旁遍植杨柳,一抹绿从眼前延伸至远处不见尽头的水道,条条水道纵横阡陌,中间穿插一座座大大小小石制拱桥;水道的蓝、柳树的绿、石桥的灰、路上行人色彩丰富的伞,百色相杂,简直就像置身画中一般,美的让人舍不得阖眼。 

 

这个地方还是依如回忆一般,美的虚幻不真实。 

是否他的回忆也是虚幻? 

 

「走吧,去客栈休息一宿,明日早晨还要去办正事呢,要赏景改日有的是机会。」撑起伞,替十二遮去大雨。 

「嗯。」虽然觉得可惜,还是应声附和依依不舍的跟著昊走。 

雨滴打再油纸伞上发出啪哒声响,湿冷的天气只有体温是热的,让人不自觉的想互相依偎取得一丝温暖。两人共撑一把伞,狭小的空间身躯更是靠近,十二可以听到昊沉稳的呼吸声。雨让视界变朦胧,此情此景竟是如此融洽,霎时竟有几分幸福的感觉!他身边的人是徐离昊,是他的仇人,是破坏他所有快乐来源的人不是吗?! 

是错觉,是,一定是错觉。 

他不可能幸福,因为的他幸福早就被身边这个人给消毁怠尽了。 

他对他永远只有恨。 

「到了,快进去吧。」催促十二进入客栈,见他进入才将伞收起,将伞交给小二後要了间客房,并嘱咐小二准备洗澡水跟一些酒菜。 

「十二,你先上去吧,我一会过去。」 

仔细观望了一下四周,不自觉的叹息,小二领著十二上了房,剩昊一人杵在那。 

 

没变,除了添了些许新的饰品跟些微装潢改变外,这里还是一样都没变。 

又是一声叹息。 

 

客栈内人声鼎沸,尤其下大雨,一些人为了避雨而到客栈内喝茶稍作搁浅,何况现在又正逢晚膳时间,一家老小携家带眷来客栈吃饭的大有人在,更不消说来苏州游玩的旅人或是来作买卖的生意人。 

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但在昊眼中却不是这般喧闹的情景,所有的人群是模糊,无声静默,他只看到一位身著华服只有十来岁的少年在走道上奔跑嘻闹,不停嚷著:「来追我呀!爹,来追我!你输了,你是鬼!」少年的脸上洋溢著幸福。 

而少年身後可以看见一名年近不惑的男子正气喘吁吁的喘著,「吁,别在客栈乱跑呀,昊儿,当心一会挨掌柜的骂!吁…吁…真是不听话,人真的不得不服老呀。」 

 

好幸福…好幸福…幸福到令他一阵鼻酸,一场让他红了眼眶的幻象,他笑。 

爹在他的回忆顿时鲜活了起来,好像就活在他眼前一般,他的爹,最爱也最恨的爹。 

明明知道是幻象,他却陶醉其中,甚至不愿醒来。 

 

「客倌,客倌…客倌您的酒菜已经准备好了,请问要送上楼吗?!」小二见他还是没反应,伸出手在他眼前挥了挥,但仍是没反应。 

「客倌…客倌!」拍了拍他的肩,这才梦醒。 

「什麽事?喔、喔,送上楼吧,麻烦你了小二。」笑脸应答小二,见小二端菜肴上楼才敛下眼,抬著沉重步伐上楼,神还留在那短暂的南柯一梦,舍不得…,这念头让他自嘲的笑自己无意义。 

 

是呀,梦终会醒,就算再甜再美。 

 

上了楼,打开门扉,见十二呆呆的坐在饭桌前迟迟未开动。 

「怎麽不先吃?」 

「主子还没吃,我这个做下人的哪能先吃?!」讥讽似的应答回嘴,想的就是激怒他。 

因为他认为他对他的恨意还不够深,所以方才产生幸福的错觉,他必须恨,恨到连错觉都不可以有!这样他才可以毫不手软的撂倒他! 

以他的个性他以为昊会反讽回去,但他料错了,昊只是”喔”的应了一声,入桌用膳。 

漫不经心的夹了一口菜搁在饭上,只扒了几口,不自觉的叹口气,便将饭箸摆著不动了。 

「不吃了,你慢吃吧。」偏过脸,把玩著白扇想事想的忘神。 

狐疑的看了昊一眼,他最近是怎麽了,老是哀声叹气? 

是苏州的天气让他阴郁吗?这不像他所认识的徐离昊。 

昊放下白扇啜了口茶,神情飘邈的道:「坐酌泠泠水,看煎瑟瑟尘。无由持一碗,寄与爱茶人。」说著说著又啜了一口,「这是唐朝白居易的诗”山泉煎茶有怀”。」接著又陷入沉寂,抚著白扇反覆念著这首诗,喃喃自语。 

看著这诡谲的一幕,十二只觉背脊发凉,眼前这人真的是桀傲不驯、老奸巨猾、残忍多谋、可恶可恨的徐离昊?! 

那把白扇他几乎是随身不离,看样子对他似乎是很重要的东西。他还记得上回他好奇想拿来把玩马上被昊制止,还一脸阴鸷的瞪了他一眼,破口大骂不准他碰。 

 

「无由持一碗…寄与爱茶人…爱茶人…」垂下眼反覆的讼著,记忆又被带到了以前。 

 

「昊儿,你嚐嚐,这是苏州著名的洞庭山茶,与咱们杭州的西湖龙井可说不分轩轾呢!」 

「嗯,很香。」见爹对茶如此痴迷,不由得笑列了嘴。 

「坐酌泠泠水,看煎瑟瑟尘。无由持一碗,寄与爱茶人。这是唐朝白居易的诗,爹很喜欢呢。」笑著再煎一壶茶。 

「爹,他说的爱茶人就是指像爹一样爱茶成痴的人吗?」用稚气的嗓音说著稚气的话语,逗趣的模样可爱的紧。 

「是呀,就是像爹一样的人呢…,如果你娘还在一定也会这样取闹爹…」 

提及娘亲,徐离昊的脸色一暗。 

 

回忆像零星的片段一涌而上。 

 

「呵呵,爹,这里好漂亮哟!」 

「是呀,这里很漂亮,这是你娘的故乡呢。」说著说著神绪越飘越远。 

 

 

「爹,您怎麽哭了?我做错什麽事了吗?」 

为什麽总是在事後才後悔?他错了吗? 

赢弱的身躯由被褥包裹,只露出皎洁的肩。 

「对不起,爹错了,爹不该喝酒,爹不该这样对你…你没错,是爹的错!」该死的他竟又做出如此逆轮的事,他实在对不起卿儿,更对不起眼前稚儿。看著昊无辜的神情,幼小的身躯红痕斑斑,一股酸楚涌上,他不配为人父…满泪纵痕。 

 

 

「爹,来玩捉迷藏,你是鬼,你要找到我!」拉著爹爹衣襬,央求道。 

「昊儿…」徐离雁来不及回应,昊早已一溜烟的不知去向,丝毫没注意到爹亲涣散的神色,自故自的跑去躲起来。 

他将自己藏起来,藏在暗暗小小的石墩下,刚开始还有几许光线由水波折色,倒也不是那麽阴暗,他一直等,一直等…等了好久好久等到朝阳逐渐西下,等到落日跌入海中,安慰自己爹一定会找到他的,他这麽深信。等呀等;盼呀盼,最後竟曲身再一个身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石墩下又冷又黑。 

他好害怕,好害怕…为什麽不来找我? 

为什麽找不到我? 

他被丢下了吗? 

眼泪不争气的落下,娇小的身躯断断续续的抽噎著。 

因为他不乖,所以爹要将他丢在这边吗? 

冷风呼呼的吹响,吹起他的发丝,他的衣襬,也吹乾他的泪。 

说不定爹已搭著船回到杭州,丢下自己一人流落苏州。 

忽然石墩外下起毛毛细雨,犹疑半天还还是决定去找爹。淋著小雨,奔出石墩外,一路上又喘又急,因为他怕被抛弃。 

雨天地面湿滑,一个不慎跌个狼狈,沾湿了衣服粘著泥土,膝盖手肘上都擦伤渗出血,顾不得痛马上又爬起来继续跑,他不要被丢下,他不要! 

雨势越下越大,淋了他整身湿,越觉委屈变放声大哭,最後他终於在原地找到了爹。 

整个人飞扑过去。 

「爹…您不要丢下我一个人,我会害怕…」 

为什麽爹没有去找他,一直待在原地? 

「怎麽这麽狼狈,爹看看摔著哪了?真是的,没事不要乱跑,真不乖。」 

方才一回神才发现昊儿不见了,想是到哪里玩耍去了,只好待在原地等他。 

闻言昊愕然,他不乖?他乱跑? 

委屈一涌而上,他在跟爹亲玩抓迷藏不是吗?!难道爹没听到? 

大雨下父子二人都淋了满身湿,却各有所思。 

 

「昊少爷、昊少爷?洗澡水送来了,您不洗吗?」十二轻拍昊的肩,他已经坐在那发呆好一阵子了。 

刹那回神,又再次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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