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手党情夫by李靳-第1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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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不知道会有这样一天的来临——有一天,我会因为这个名字而哭泣。
如果可以,我希望我可以更自由、更平凡一点,平凡地跟着你浪迹天涯、四海为家。
如果可以,我希望我的名字不是李维.麦迪梅耶。
我从没有想过,这样显赫的家世背景,会成为我追求爱情上最大的阻碍;也从没有想过,我父亲浓烈的亲情,会成为你我必须分开的原因。
对不起……
爱了你这么多年,我从不认为自己对不起你,只有此刻,我为我的名字、我的家世,深感抱歉。
请你原谅我,原谅进个刻画在我生命中的十字架;原谅我这个明知不该,却无法不爱你的人。
我一出生,就站在一个与你完全不同的世界里,我的天空,构不着你的天空。
但是,请你相信我,有一天,我会飞出这个天空——飞出这个没有你的天空。
相信我,等我,等我展翅飞翔的那一天,我必定将自己的生命,交付予你手中,同你一起,遨游于这美丽的大千世界。
浅白色信纸从李维的口袋中掉落出来,迅速地,被淌流的鲜血染红,深情的字迹,一字一句,变得既模糊又遥远。
方仲华痛彻心扉地狂喊着,响应的,却只有李维愈来愈冰冷的身体。
9
李维被送进凡尔赛市内最近的医院急救,由于伤势太过严重,立刻又转往巴黎市立医院。艾维斯紧急电召全巴黎最具权威的心脏及胸腔外科手,医生为李维进行急救手术。
当李维被推进手术室时,主治医生站在门口,语重心长地对艾维斯说道:「麦迪梅耶先生,老实说,令公子的情况相当不乐观,中弹的位置离心脏不到两公分,我们将尽最大努力抢救他,但也请您务必要有心理准备。」
说完,白色手术室的门,立刻被关上。
艾维斯呆愣着,无力地瘫坐在长椅上,懊恼、悔恨占满他所有思绪。
天哪!为什么?怎么会这样?他竟亲手伤了他的儿子!
「啊!」他低吼一声,将头深埋在膝上,完全无法思考的脑袋里,只有一个念头——李维,我的儿子,你千万不能死!
夜,逐渐黑了;手术室门口的红灯,仍旧亮着。
门外,艾维斯与方仲华各据一边。
艾维斯一头乱发,双眼布满血丝,右臂中枪的伤口,已被医护人员急救包扎。
相较之下,方仲华就显得可怕多了。
他的衬衫、外套,全沾染上李维的血,脸上也有李维喷吐残留的血渍。他的意识,因为药力未退的关系,时而清醒、时而昏迷。深蓝的双眸,像冻僵的冰石,动也不动直盯着手术房外的警示灯。
亚道夫与蓝妮在深夜时分,也双双赶到医院。
看到这副景象,安慰的话语哽在喉间,一句也说不出来。
「欧列斯特。」蓝妮轻唤着。
方仲华没有任何反应,手上紧握着从李维衣袋掉落出来的信纸。
他不知道李维是何时写的,也许是昨天晚上,也许是今天清晨。
但他知道,一定是在昨晚温柔缠绵之后写的。
李维怕他不安、怕他退缩,所以再次写下这样深情的告白。
方仲华笑了起来,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李维,你这个傻瓜,你以为在经过这么多事情之后,我还有办法离开你吗?
活着!李维,为我活下去。
方仲华在心中怒吼着,唇齿激烈地抖动,喉间却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此刻的他,陷入了深深的恐惧,害怕失去李维的恐惧!
蓝妮看着他脸上忽悲忽喜、阴晴不定的表情,对自己的叫唤也充耳不闻。幽幽地,她叹了口气,径自退了开去。
***
手术从深夜一直进行到隔天清晨。
上午九点钟,红色手术灯终于熄灭,白色的大门打了开来。
门外众人,立刻奔向从门口走出的医生。
「医生,我儿子没事吧?手术情况如何?」艾维斯急忙问道。
医生摘下口罩,露出欣慰的笑容,「上帝保佑!麦迪梅耶先生,这次的手术相当成功,子弹也已顺利取出,不过这几天仍是危险期,要密切观察。」露出赞许的表情,医生续道:「说真的,这么严重的伤势,动刀前我实在没有把握,不过病人的意志力相当坚强,让我们很有信心。」
是吗?这么说,李维应该没事了。
「谢……谢谢你!」艾维斯激动地握住医生的手。
「我想看他,可以吗?」一旁的方仲华突然开口。
「这……」医生犹豫了一下,「可以,不过只能站在窗外。」
医生让护士拉起窗帘,加护病房内,李维苍白的脸上带着氧气罩,大大小小的管子插满他的手臂、身体。
艾维斯看得相当心痛,心中一股怒火又冲向方仲华。
如果不是这个人,李维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
他实在很想杀了他,可是又担心李维的反应,尤其看到李维舍身救他的那一幕,他知道,要李维忘了他,大概是比登天还难了。
「我儿子没事,你可以走了。」他不满地对方仲华喝道。
「我不会走的。」方仲华不喜不怒的声音中没有任何温度。「李维要我等他,所以我不会走的。」他转头直视着艾维斯,「你是李维的父亲,我希望你明白李维的想法。」他掏出染满血渍的信纸,交给艾维斯。他要艾维斯知道,没有任何人能阻挡他与李维的爱。
血迹斑斑的白纸上,是李维满怀的深情。
相信我,等我,等我展翅飞翔的那一天,我必定将自己的生命交付予你手中……
艾维斯看着纸上的字句,他愣住了,他没想到,李维竟会有这样的想法。
他不敢相信李维真是那么爱银狐!难道,他做错了吗?
***
虽然医生说李维很快就会醒来,但三天过去了,李维仍然昏睡着。
偶尔,会有轻声梦呓,但都很短暂,他的昏迷指数一直没有明显的突破。
艾维斯及方仲华一直守在医院。
加护病房外,两人仍是各据一方,不过,艾维斯的态度,在看完李维的信之后已较为和缓,虽然对方仲华仍怀有敌意,但已不再对他下驱逐令。
「爸爸,先歇会儿吧!」这几天,李维的几个哥哥及表弟阿布拿都赶到了医院。
「叔叔,您三天没休息了,先回去睡一觉吧!」难得表示关心的阿布拿也劝说着。
「没关系,我……」
「爸爸!」三儿子赛克里打断了他的话,「您看看您的样子,披头散发、蓬头垢面,两个眼睛凹得像坑洞,李维要是见了,绝对不会高兴的。」
「我……」艾维斯仍想留下。
「别说了,我让人送你回去。 哈里,帮老爷备车!」赛克里已经忍了三天了,今天无论如何都要把父亲押回去休息一下。
「我让哈里送你回凡尔赛,你洗个澡、睡个觉,下午再过来吧!」赛克里不管三七二十一,一路押着父亲到医院门口,硬是将他送上了车。
目送着被「强制驱离」的艾维斯,阿布拿出出开口:「表哥,您真是有魄力啊!就这样打发了你家老头。」
赛克里蹙起双眉,不悦地道:「说话客气点,阿布拿。」
阿布拿冰冷的脸上突然扬起一笑,露出惯有的勾人眼神,「何必动怒呢?表哥,我是在夸奖你啊!」
赛克里不置可否,对这个漂亮又邪气的表弟,他向来没什么好感,「起风了,我们进去吧!」
阿布拿但笑不语,随着赛克里进入医院。
***
艾维斯回到凡尔赛李维的居处。
一踏进门,就看到芭芭拉及凯莉正在清理几个木制画架,将原本清幽的客厅弄得有些凌乱。
「这是做什么?」艾维斯问。
「这是少爷的画架。」凯莉解释着,「前几天,为了捉拿欧列斯特先生,被老爷的几位随身保 标给撞坏了。」
画架?李维会画画?怎么没听他提起过?
艾维斯的好奇心立刻被勾起,「李维什么时候开始学画的?」
「有一年多了,少爷还有自己的画室。」凯莉回道。
「是吗?妳为什么没回报?」艾维斯的口吻像在责怪。
「这不是重要事项,况且,合约里也没有明确规定。」凯莉的回话相当冷淡,完全不像佣人对雇主的态度。
的确,凯莉并不是一般的女佣。
她是艾维斯瞒着李维秘密雇用的保镖,除了保护李维的安全外,同时也对李维进行暗中监视,以防止他与方仲华有任何牵连。
当然,方仲华咖啡杯中那无色无味的迷药也是她的杰作,充分利用毫不知情的芭芭拉,是她手腕高明的地方。
艾维斯微皱了一下眉,改口问道:「画室在哪儿?」
凯莉看着他,故意说道:「你去过了,就是你开枪射伤少爷的房间。」
「妳……」艾维斯怒瞪向她。
凯莉毫不畏惧,抬起眼,「二搂左手边最角落的一间,请吧!」
艾维斯虽有怒气,但三天来的疲 惫及折磨让他已没有多余的心力去骂人,他一语不发,闷着气转身上楼。
画室,在长廊的尽头,这感觉有点像意大利麦迪梅耶家的豪宅。
在佛罗伦斯,李维的房间也是在靠近宅院的角落。
说来有些讽刺,前两天他只顾着杀人,根本没看清楚自己闯入什么样的地方。
他扭转门把推开门,没有看到想象中色彩浓厚的油墨或涂料,只有一室的淡然纯净。
格局方正的空间里,面对宽广的庭院,有一整片光线充足的落地窗,木制的窗棂漆上洁净的象牙白,薄纱帘幔,在微风中轻摇飘荡。
画室中央,新制的木架上,摆着一张未完成的四开图纸,淡淡的铅笔素描,看得出来李维想画人。
架旁的工具桌,零散地放了许多作画工具,画笔、水彩、标尺。
艾维斯在画架前的圆形椅凳上坐了下来,打量着房间里的一景一物,这画室好象有些空凉,有些寂寞。
微风轻轻吹过,不听话的白色帘幔高扬飞起,落下同时,轻巧无声洒上静伫房间一角的书桌,无意触动了桌上几张图纸。
艾维斯起身,拿起桌上的画细看着,一张、二张、三张……他讶异地瞠大眼睛,这画里的人是银狐!
是的,黑色的头发,鲜明的轮廓,那是他恨之入骨的男人。
他一张张翻阅着,眼前的画似乎部有着相同的脸孔,偶尔,也有几张小提琴的琴身素描。
艾维斯注意到,李维在每张画纸的左下方,都签上自己的姓名及作画时间,俨若一副名家风范。然后,他的眼神凝在画纸的右下角,他愣住了,有些不敢相信,但那的确是李维的字迹,小小的,清楚写着:Monamoureternel……
哈!Monamoureternel……我永远的爱……
还用法文写,李维,你就这么爱他吗?艾维斯分不清自己是哭还是笑,他只是觉得很悲哀。
他将头低垂在成堆画纸中,双眸晦暗无力,在眼光落下同时,他瞥见桌上有本浅皮封面的笔记,封面上写着「白色翡冷翠」几个字,一如字面上的意思,给人一种宁静、纯白的感觉。
艾维斯径自翻开笔记,此刻,他亟欲知道儿子心中的想法,他想知道,李维为何如此执着?爱到如此不可自拔、连命都不要了!为什么?他想知道。
他翻开真面,这是一本活页笔记,由一张张浅白的纸张堆积而成。
看来,这是李维的札记,而且写了好一段时间了。
厚厚一整本,是他两年多来对方仲华的爱恋——
一九九七年八月
你离开,整整过了一个月。
我的灵魂开始飘荡,疯狂寻找你残留的气味,只可惜,你什么都没有留下。
一直都知道,我是个太过幸福的人,从来不懂得憎恨为何物。
我不曾打从心底,真正去憎恨一个人。
这是我的宽容,我的善良,却也是我一生十最可笑的坚强。
我不断告诉自己,这是最好的结局,能笑着送你离去,未尝不是一种幸福。
我没办法恨你,只好不停地爱你。
一九九八年二月
我感谢上苍,给我这样一个家,尊贵、华丽又荣耀。
也感谢上苍,赐给我这么多亲人,用爱,一圈圈围着我。
我应该是幸福的、快乐的,但我却不满足。
爱上你之后,我开始懂得奢求,奢求有你、有爱情的日子。
我和你,像是站在地球两端的两个人,你的夏天刚要开始,我的冬天却已到来。
我触摸不到你的温暖,而你,看不见我冰天雪地的寒冷。
雪地里,我一步步走着,不曾停歇,我想追上地球彼端的夏日,追上你、追上那个有你存在的温暖夏日。
一九九人年九月
八岁那年,我第一次拉小提琴。
老师问我:「看看这把琴,像什么?」
我摇摇头,答不出来。
他拿起琴,立在我面前,模着圆弧形的琴头说道:「这琴头,这是小提琴的脸孔;两边的调音器,是它的耳朵;长长的琴把,是脖子;葫芦形的共鸣箱,是它的身体。这不仅是一把小提琴,也是一个人,一个活生生、有情感、有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