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狸相公-第6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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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娘不语。由得汴沧月又策马前行了一阵,旷野无边,没有找到可以落身之所。汴沧月于是勒住了马,口中微念,顿时有巨大的兰草叶片破土而出,相互交织着不断重叠,不多时竟然在离地两丈来高的地方形成了一个茧一样的屋子。汴沧月看了看桑娘:“今夜只能委屈你了。”
汴沧月在巨大的兰草叶片下拴了马,抱着桑娘飞身上了小屋前的平台。桑娘伸手摸了摸坚硬如铁的兰草叶身,巨大的叶脉清晰可见。桑娘一低头进了房间,沉默的寻了个角落和衣靠着墙根坐了下来。
屋子里一片昏暗。汴沧月在离门很近的地方落了坐。一片柔软的叶子门帘一样垂了下来,隔绝了外面越发刺骨的寒气。桑娘拢了拢衣襟,脑子里不期然响起蜃雾之中,自己与汴沧月发生过的事情,那时是将他误认为天青。天青。桑娘胸口一痛。天青……你缘何是那般的态度?此时的你,可是在寻我?为什么无论如何,总觉得你是那般的疏远不可亲近?
桑娘闭上眼,感觉到肩头一暖,顿时一惊。睁眼汴沧月浑身泛着淡金色的光芒,正拿了一件外套披到她的身上。见她睁了眼便错开了眼去:“外漠夜间森寒。你身子而今不好,千万不要再受风寒。”
桑娘握住了外套道了声谢。汴沧月敛去了身上的光芒消隐在黑暗之中。桑娘并无睡意,侧耳细听他仿佛轻叹一声,心下也有一丝说不出的怅然:“你……何故每次都能感知我的险境?”
“木灵之气。”黑暗中传来汴沧月的声音:“汴某逾越,妄自在你体内输入了一丝木灵之气。你有危险,汴某自然感知。”
“……汴公子费心了。”桑娘顿了顿,心下黯然:“桑娘无以为报。”
“汴某本也无所求。”汴沧月静静的开了口,随即又沉默了下去。桑娘顿了顿:“汴公子……”
“桑娘勿需多言。”汴沧月轻叹一声:“汴某,不过是还桑当家当日里的救命之恩。桑……当家的不必多想。若是白大夫治好了你的病,汴某自会送你回到平石镇。”
“汴公子,桑娘到底身患何病劳你费尽心思带我来此?”
黑暗中一片沉默没有任何回答。过了许久,黑暗的一角才轻轻传来汴沧月的声音:“事到如今,让你知道也好。桑娘,你的身子里有玄天青的冰魄血刃。那刀并非要在你百年之后炼化你的魂魄,而是要在阴年月圆之时,与你融为一体破那九龙碑取上古时期狐族流传下来的镇印——下个月十五,便是阴年月圆,桑娘。”
不知道什么地方传来一声凄厉的狼嚎,划破了寂静的夜空,平添几分悲凉。汴沧月起身撩起了叶片做的门帘,外面的星光与寒风顿时狂涌入屋内。汴沧月并未回身,淡淡的说了一句下去查看马匹的情况,便飞身跳了下去。
心痛。
原来一个人会有这种痛到极点的感觉。桑娘的眼前一瞬间全是红色的雾。模糊了她的视线。心里的深处仿佛有什么东西铮的一声断裂。只觉得身子一空,唇间有淡淡的甜腥味弥漫开来。脑海里闪过那个男人冷然的脸庞,温暖的笑颜,专注的注视,强烈到仿佛她是唯一的拥抱。可是这所有的一切,却原来,不过是为了一方镇印么?
是她的错。明知不可以还动了心。明知她于他不过是朝生夕死,却在不知不觉中认了真。人妖殊途,人妖殊途。心心念念对自己的提醒,是在什么时候忘记的一干二净?!是在他的吻里,还是在他总是那样淡淡的呼唤之中?
桑娘。
桑娘。
桑娘闭上眼紧紧抓住自己的衣襟。没有办法呼吸。每呼吸一次心口都尖锐的疼痛。这样锐利的痛随着血流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
“桑娘!”
汴沧月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一撩长袍下端抢身进了屋子。探手抱住桑娘她已是脸色发青,浑身冰凉。汴沧月不敢怠慢,凝起木灵之气缓缓推进桑娘的身体,却如石沉大海,没有一丝回应。汴沧月心中一沉。再度将木灵之气源源不断地推进她的身体之中。犹记得当日他往她的身体里推入木灵之气时,玄天青灌入她身体里的妖气风暴一般抗拒着他的木灵之气。现而今她的身体里却空空荡荡,那些个妖气不知所踪。桑娘的身体里生气也正在急速远去。汴沧月眉头一凝,索性封住桑娘的口鼻,将她紧紧抱在怀里,腾身跃入夜空之中。
连绵起伏的山丘,一方粗木茅屋。一群孩子在山下柔软的草地之上玩着摔跤游戏。汴沧月立在山头,远远的看着这群孩子们。身后的马儿不耐烦地打了个响鼻,汴沧月回过神来,牵着马儿进了木头栅栏围成的院子:“她今日如何?”
屋子里走出一个三十岁出头的男子,眉目温润。双手湿漉漉的端着一盆热水放到院子里的石台上,就着热水洗了洗手:“人的魂魄离了体,七日之后有死无生。你虽用木灵之气保住了她的二魂六魄,散失的那一魂一魄寻不回来,救活了也不过是个痴儿罢了。”
“无妨。”汴沧月系好马,淡淡转过身来:“上泉碧落下黄泉。总能寻回那一魂一魄。”
“如此可值得?”
男子怔住了,抬头有几分担忧的看着汴沧月。汴沧月从马褡子里取出几味草药放到院子里的棚架之上:“这些个药草凑齐了——我进去看看她的情况——无论如何,我答应你的事情一定做到,你放心。”
屋子里陈设简单。桑娘安静的沉睡在炕上。汴沧月在炕边落了座,抬手微有些犹豫,终是慢慢探到了她的面颊。指尖下的皮肤冰冷,没有正常人的体温。汴沧月顿了顿,手握成拳,慢慢收了回来。
男子撩开房帘,随着汴沧月的身后进了房间。他的视线扫过汴沧月落到了桑娘的身上:“传闻人的魂魄离了体,时间长了便会去地府的血池上空飘荡,不知是否为真?”
“真。”汴沧月淡然回答。探手握住桑娘的脉门,木灵之气代替了她的生气在体内缓缓流转维持着她的生命。
“人生不过短短数十年。”男子轻轻摇头:“她于你,不过是过眼浮烟。今日你救得了她的性命。它日她仍然逃脱不了死亡的命运,你……”
“而今救得一时算一时。”汴沧月收回手,抬头看着男子:“白大夫,就请你与我同去地府走一遭,寻回她的魂魄。事成之后,汴某应承你的事情,必然会做到。”
白大夫看了汴沧月良久,终是轻轻点了点头:“好。”
这是一个奇怪的地方。无论怎么走,四周的景色都没有任何的变化。桑娘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天空之上始终悬挂着明晃晃的太阳未曾落下去。口中焦渴没有一滴水。皮肤表面都龟裂开来。赤着脚在细碎的沙地上不知道走了到底有多远,脚上的伤早已麻木,痛不到心里去。桑娘停下了脚步,伸手摸摸自己的心口。奇怪,为什么觉得这个地方空落落的,好像忘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桑娘抬起头,迎着阳光又是一阵晕眩,身子不禁晃了晃。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她为什么会在这个地方?
桑娘顿了顿,勉力迈步继续前行。想起来了。家里被满门抄斩。爹爹,阿娘,还有丫鬟红儿都死了。桑家几百口人的头颅都被砍了下来,挂在城门之上暴晒示众。那时的太阳就是这样的烈日。晕得她睁不开眼睛。
魏阳呢?是了。他一定又是被派遣去了某个边防。王大娘昨儿个晚间问她,魏阳回来之后,他们的亲事到底是真是假。她也不知。她不是应该穿着新娘子的嫁服吗?怎么身上只有一套破破烂烂的中衣?
思绪刚落,桑娘身上的衣裳便起了变化。白色的中衣慢慢浸透出喜气的红色,式样也发生了变化,凤冠霞披,长长的裙摆拉在身后。桑娘抬起手腕,有些疑惑的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喜服。奇怪,她是穿着这身衣服出嫁的吗?为什么觉得好像不是?
是了,不是。回忆如潮,带着尖锐的疼痛一瞬间撞入桑娘的脑海之中。喜气洋洋的桑府,那个男人在喜堂之上从王大娘手中接过了她。他的目光温暖带着淡淡的笑意。那一瞬间她以为,也许自己就此找到了一个共度一生的良人。然而这个良人,却原来想要得,不过是她的性命而已。
桑娘身上的喜袍发生了变化,如鲜血一般的融化掉了,桑娘的眼前又是一阵血雾。所有的景色都迅速褪去,显出了黑色翻涌的天空。自己什么时候漂浮在半空之中?!桑娘大骇,低头,脚下是一方不断翻涌的血池,无数的骷髅在其中载沉载浮,血气冲天。
桑娘注视着血池,忽觉身子一沉,有一股巨大的吸力拉扯着她往下而去。桑娘身不由己的急速坠落,就在脚尖即将碰触到血池表面之时,半空中掠过一到矫捷的身影,闪电一般扑向桑娘将她牢牢拥在自己怀中,一个旋身稳稳落在了血池旁的地面之上。
桑娘喘了口气,惊魂未定的抬起了头。迎面撞入一双幽深的眸子。微眯狭长的双眼看不见底。他面无表情,猛地将她又紧紧拥入了怀里。
玄天青。
如何是他?桑娘觉得累。连挣扎也不想,任由他仿佛要将她捏碎一般的紧紧嵌在自己的胸怀中:“如果你死,我便随着你魂飞魄散。”
桑娘呆呆的看着天空。明知是谎言,为什么眼睛里却涌上了水雾。所有的一切都变得模糊,就连心,也跟着模糊不堪。
“桑娘。”
玄天青低下头:“为何一心求死?”
血色的藤蔓缠绕在他的面容之上。冰青色的眸子。银色的长发。他与她是如此这般的不同。她也爱上了。爱他的什么?她也不自知。桑娘抬手,尚未碰触到玄天青的脸颊,猛然间涌起剧烈的气旋,将她拦腰卷住翻腾着后退。血池的另一边,白大夫用还魂草施着法术,汴沧月的手里抱着桑娘的身体。桑娘恍惚间看见了这一幕。难道,自己已经死了不成?!
“上古时期,有一位得道高僧,人称上元大师。”汴沧月扶住了桑娘的身体,三魂气魄归位,桑娘啊的一声醒了过来,只觉浑身酸软无法站立,只得软软的依靠在汴沧月的怀中。
“某日上元大师云游路过云来镇。”汴沧月将桑娘小心的抱好,低头抚了抚她的额头,抬眼看了一眼对面妖气冲天的玄天青,从他的身上,淡金色的光芒流泻,逐渐凝结有若实质,成为金色的光芒,与玄天青的妖气相抗:“在观音庙前遇到了两个女子。女子向上元大师求救,说自己的夫君乃是杀人害命的妖怪。自己被掳到此,苦于妖怪淫威无法逃脱,府里的人都被那妖怪迷了心智,而今更是要她替那妖怪诞下一子。”
“除妖降魔本是出家人的本分之事。上元大师应了这位女子。私下里查探,发现该名妖怪道行已深,若是冒冒然动手,自己未必能敌。于是将符咒交给了向他求救的女子,嘱咐她将符咒化为水之后给这个妖怪饮下。女子照做,果然重伤了这个大妖怪。然而上元大师依然不敌,让这妖怪侥幸逃脱。”
这是……桑娘抬起头,看着汴沧月。他身上的金色光芒流转,天空中隐隐出现了梵音鸣唱之声:“妖怪怀恨在心。抓了那个女子找到了开明兽。说要以这个女子的生魂为材料,做一方镇印。开明兽乃是神兽,非但未允,反而救出了那位女子。女子感恩上元大师的恩德,于是拜他为师。大妖怪一计未成,便抓了九百九十九个童男童女,用他们的生魂替自己进补,同时铸就了一方阴邪无比的镇印。取人性命夺人魂魄易如反掌。一时之间血流成河,无数生魂被大妖怪生生吃了下去。上元大师其后与大妖怪再度交手,在他一个朋友的帮助下杀死了那个大妖怪,将镇印用九龙壁镇了起来。若要破此九龙壁,需用阴年阴月阴日阴时出生的至阴女子之血,与冰魄共同铸就血刃,于阴年月圆之时趁九龙壁阳气尽衰将其毁掉。”
汴沧月轻轻将桑娘放下。让白大夫扶着她同退到其后:“汴某当日与上元大师联手斩杀玄烈——今日便要在此杀你玄天青。”
空中阵阵的梵音逐渐变得宏大清晰。整个地府都在躁动不安。金色的佛光所到之处,无数的游魂野鬼化为了青烟。汴沧月右手一横,碧玉剑破掌而出,与先前不同,化为了一截一截无数细长镶着金边的兰草叶绞缠而成。汴沧月手上用力,长剑顿时化为长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