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狸相公-第4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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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今年的七夕,你怎么过?”
玄天青也不恼。静静的看着桑娘。桑娘微微一怔,随即垂下了眼帘:“我打算去淮水边祭拜我家的先人。”
“我与你同去罢。”玄天青接过了那边小丫环送上来的手提篮,看了看里面的香烛纸钱:“我同你一起祭拜吧。”
虽然夜了,因了是七夕,外面还丝毫没见落寞。大街两旁卖小玩意的小商贩们都还在。还有些个专卖七夕节用品的,什么香线,彩纸,通草,香粉,木盒,莲蓬,还有专卖炸好的巧果的。现场制作,将白糖放在锅中熔为糖浆,然后和入面粉、芝麻,拌匀后摊在案上捍薄,晾凉后用刀切为长方块,最后折为梭形巧果胚,入油炸成金黄,香味便顺着夜风飘了出来。两人难得没有乘车。玄天青替桑娘拿着装着祭品的竹篮,两人便这么一路在热闹的大街上信步走来。
桑娘没有开口,玄天青于是也不语。走过了热闹的大街,拐进相对安静的小巷,待来到淮水边上时,已经是杳无人烟了。这个节日,都是热热闹闹的聚在一起饮酒问巧,整个淮水河岸,便只有他二人。
桑娘找了棵大树,拿出了香烛纸钱,又拿出一小瓶白酒,盛在盅里洒于地上。跪下磕了几个头,便将先前的纸钱拿过来烧了。火光燎起化为飞灰的纸屑,也映得她的眼睛亮晶晶的:“……你说,人死之后,阳间的人烧于他的东西,还有想说的那些话,他能够收到听到吗?”
玄天青撩起下摆,半蹲在桑娘的身边,便也随着她将纸钱一片一片的扔进火堆里:“……不知。”
桑娘轻叹口气:“莫说我的爷爷,便是父母,印象里也是极模糊的了。家里出了事之后,王大娘拼死将我偷了出来,才保得我这一条小命。后来又在古庙遇到了魏阳,得他照顾,才能有今天……”
听见魏阳的名字,玄天青的手便是一顿。沉默了半晌,待到纸钱全部被焚尽,火光终于化为火星,被河风一吹便散了,他才站起来开了口:“你与魏阳,可曾真的有过婚事?”
“有过的。”
没有火光,玄天青的脸便隐在黑暗里,让她看不清楚:“当日皇上要将侍郎大人的千金许配给魏阳。那时魏阳远在边关。圣旨未到,收到风声的魏阳便问我愿不愿与他挡过这一劫。他与我有救命之恩,又是我的授业恩师。我岂可知恩不图报?可我乃是罪臣之后,不可拖累于他,便顶替了当地一个少女的名字嫁于他。待到皇上的圣旨到。魏阳便以无法让侍郎的千金屈居偏房为由,退了这门婚事。后来又寻了个借口说我得了急病归西,这门亲事就不了了之了。只是没想到。他对我……”桑娘停住了话,没有再说下去。玄天青立于河边。只能看见他一动不动的剪影。
“桑娘。”
他终是开了口。黑暗里感受到他的大手轻轻握住了她的:“你……”
平地里蓦然一个惊雷,将他说的话盖了过去。桑娘抬头,黑沉沉的天空被闪电撕开了一条凄厉的口子。紧跟着豆大的雨点就砸了下来。
“随我来。”
玄天青上前一步,抱住桑娘,平地里飞身而起,几个起落,便来到了河边的一个小庙。这个小庙里供奉着土地公公,平日里香火也是极旺的,不过此时也是冷火秋烟,没有丝毫的生气。
小庙不大,也就一间屋子。这么短短的一段路程,两人进得庙里,玄天青的外套就已被雨淋了个透湿。外面又是一声闷雷紧跟着闪电,突然亮起的惨白中,但见淮水巨浪滔天,浊浪翻涌,仿佛在庙里,也能闻到河水剧烈的水腥气。
玄天青放下桑娘,脱掉了自己的外套,仅着中衣。庙里有现成的火堆与架子。许是以前有人也曾在此避过雨。玄天青便升起来火堆,将衣服搭在上面慢慢烤干。
铛啷一下,从衣袖里掉落出一个红木的盒子。桑娘呆了一下,方才想起这是王大娘塞给她的喜蛛。拾起来一看,不成想这么短短一段时间,那蜘蛛便已在盒内结上了网。
如果幸福真的如此简单,仅仅便是求喜蛛结一个网便能达成,是一件多好的事情。桑娘轻叹一口气,打开盒子,轻轻的敲了敲,便放那蜘蛛去了。
玄天青沉着眼看桑娘放走了蜘蛛,呆呆的看了红木盒子半晌,将它放到了地上,抬头看他:“幸好今儿个让大娘把东西都挪到了偏厅,否则这些姑娘们该挨雨浇了。”
他的眼睛墨沉沉的看不到底。桑娘微微一怔。心底里有一种苦涩带着柔软的感觉慢慢的弥漫开来。
汴沧月问她与玄天青是否真的夫妻。她只是微微一犹豫,便轻轻点头,说了声是。他沉默了许久,终是一言不发的离开。她心里,何时开始,早就已经把玄天青当作了自己的一个家人,一个能让她感到安全的,可以信赖的家人?
玄天青起了身子坐到桑娘的身边。伸手将她搂进怀里。虽是夏末。晚上这样的暴雨天气空气中也带上了寒意。外面雨点还在噼噼啪啪杂乱的砸着地面。她靠着他的肩头,心里的那份柔软越发的多,渐渐的心便觉着疼。如此依偎,信赖一个男人。感觉他仿佛在她生命里存在了很久很久,只是不断不断的错过。而今他出现,她的生命便完满。
桑娘闭上眼睛,感受着面前火堆微微的温度与身后他胸膛的传来的体温。玄天青拥住她,便沉默不语。慢慢的桑娘的心开始跳的急骤,让她难于呼吸。
玄天青低下头,垂了眼静静的看着桑娘。她的眸子当中水波盈盈。藏着一丝惊慌与害怕。如同一个受惊的小动物。这个表面看过去坚强无比的女人。这个明明脆弱,却又出乎他意料之外坚韧的女人。这个面对伤害她的人谈笑风生暗地里狠狠反击,却连蜘蛛都不忍伤害的女人。这个本来与他无关的女人……玄天青觉得自己的心仿佛有了一条裂缝。这个女人就如同毒药,一点一滴的渗透了进去。
“我喜欢你。”
玄天青低下头,抵着她的额头,轻轻的开了口。桑娘的心里,那种疼痛的感觉便越甚。怎么可以如此喜欢另一个人。这样的感情,仿佛每过面对一分便会加深一分,隐隐让她感到害怕。若是有一天,这样的感情消失,抽离,或者被背叛。她还活得下去么?
“我不过一介凡人。”桑娘轻轻开了口:“姿色普通,生命短暂,无甚特别之处,我……”
玄天青轻轻伸手摁住了桑娘的嘴唇,堵住了她想说的话,淡淡的开了口:“他人与我是蝼蚁。你若在我心中不同,便自是不同。”
玄天青的脸又往下挪了点。他的鼻息缭在她的脸颊边。这样暧昧的接触让她的皮肤发烧。玄天青抬手点住了她的下颚,正待开口,眼里神色骤然一变,闪过强烈的愕然:“……大狗?!”
“什么?”桑娘茫然的看着玄天青。玄天青长身而起,闭上眼睛又仔细的感受了一下什么,突然伸手拉过桑娘的手,上面赫然系着佛手铃。这是当日杀跋博峰之时,为了掩盖他的妖气而系在她手上的。此后黑东生便再未讨去。玄天青于是脸色大变,抬头看向桑娘:“……桑娘,我们得速速回府。黑东生的妖气……消失了。”
暴雨倾盆。灯光照耀下飞溅的雨点有一种朦胧的美。七巧节未嫁的姑娘们向来都是守通宵的。此刻彩衣坊的姑娘们并没有因为大雨而坏了兴致,依然全部挤在偏厅里。玄天青与桑娘一路急行回了府,在屋檐上轻点而过,瞥了一眼依然谈笑风生的女儿家们,径直便赶向黑东生所在的南苑。黑压压的雨幕里,南苑的房顶上早已站了一个人。听见破空声,他平静的转过了身子,深邃的目光便向二人投来。桑娘的心微微一跳,是汴沧月。
“如何?”汴沧月开了口。他的身体周围有一层肉眼看不见的气场,将雨幕隔绝在身体之外。虽然雨骤风急,他却半点不沾衣。他淡然扫过桑娘,视线空洞的落在黑暗里虚空中的某一点。
“是。”玄天青肯定的答复。他显了妖身。狐火缭身。雨点尚未近身便被蒸发作轻烟。他与桑娘便像包围在淡然地云雾之中:“佛手铃还在桑娘的手上。”
汴沧月不再说话,轻轻腾身而下。自从脱离水阵之后。黑东生便一直昏迷不醒。本来以为是平常事。让他在房间里自个歇着。不成想今日竟然妖气全无。
植物修炼的妖怪,在法力还不高深的时候,身上便会带有本体的味道。如桃树精。若为男便会有淡淡的桃木味。若为女,则有悠悠的桃花香。但是一旦成精化人,脱离了本体,便是木灵之气。在山野树林之中木灵之气可以激发所有植物的共性为他所用。在平日里又可收敛起来,与普通人完全无异。至于其余的妖怪,无论是天生的还是后天修炼的,妖气都将伴随其一生,如果妖气消失,只有两种可能。一是他已成功渡过天劫成了散仙,二是他已经丢了性命。
黑东生的道行,显然还没有到得成大道的程度。三人进了房间,屋子里黑漆漆的。偶尔屋外一道闪电破空亮起。照得房间里一阵一阵的惨白。闪电中看过去,黑东生毫无生息的平躺于床铺之上,浑身僵硬。
玄天青放开了桑娘,上前一步。只见黑东生脸上皮肤发黑,脸型也略有些变形,几乎已经认不出来他原来的样子。玄天青只是微一皱眉,便从怀中拿出了一个如羊脂一般的白玉小瓶,拔掉塞子,从里倒出一颗黄豆大小的珠子,掰开黑东生的嘴唇放到了他的口中。
“死了不到一刻。尸身竟然僵硬成这个样子。”
玄天青皱着眉头,捏了捏黑东生的胳膊,转头看汴沧月:“你认为如何?”
死了?!桑娘大惊。扑上前来看,被玄天青伸手拦腰抱住。桑娘抬头,从他和汴沧月的眼里却看不见丝毫的悲伤:“黑大人他……”
“死了。”
汴沧月冷然开口。轻轻一挥袍袖。嘴唇动了动,便从卧榻的周围冒起很多片兰草的叶子,服帖的一片一片帖负于床檐之上,成一圈将黑东生团团包围住。做完了这一切,他便慢步踱到房间里四处观察。
为什么黑东生死了,他们却是一幅这样冷血的模样?玄天青在黑东生的尸身之外,又加施了一道青白色的狐火,薄如蝉翼,淡淡缭绕着他的身体。玄天青回头,看见了桑娘的表情,若有所悟:“桑娘,我们与凡人,不太一样。”
“凡人若是死了。阴魂便会被阴间的鬼差勾走。而我们的魂魄离体,则是经常发生的事情。无论是主动地,还是被动的。魂魄离体之后,只要保存好身体,在一定的时间之内寻回来,便无大碍。”
也就是说,黑东生还有复活的机会?!还是说,在他们的眼里,黑东生只是遇到了危险,其实并没有死去。桑娘的心便定了定。
“本来以为他中了慈兰的梦蛊。慈兰已死,他便自然会醒。没想到竟然会出现这样的情况。”汴沧月打量了一番四周,回到椅子上坐下,抬手点亮了一盏油灯。他与玄天青虽然夜能视物,她却不可以:“不过看情况,倒像是他的魂魄自己离的体。走得太突然,竟然没有护好心脉,才会这样如死了一般。”
汴沧月的话音刚落,从窗户往房间里刮进一阵冷风。油灯的火苗闪了闪,又熄灭了。事出突然。玄天青依然站在黑东生的尸身旁边,而汴沧月则立于桑娘身旁。桑娘只觉眼前一黑,自己便被人从后搂着腰捂着嘴拥进了怀里,一个旋身退到了墙角衣柜与墙的夹缝之处。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屋子里静悄悄的。狂风吹开了窗户,吹得木扇窗一下一下狠狠地打在窗棂之上。雨点被狂风卷着捎了进来,屋子里顿时一阵阴寒。桑娘抬头,正迎上汴沧月垂下的目光。借着大敞的窗外透进来的几许微光,他的眼睛里仿佛有一丝伤痛一闪而过,随即消失无踪。
木扇窗又敲打了一次窗棂,吱嘎的响着,仿佛有人伸出了手用力一般,自个儿合上了。房间里顿时又陷入一片黑暗。
外面的走廊上突然传来一声重响。震得地面也跟着抖了一抖,与此同时天上打下一个暴雷,轰隆隆从天边低沉的压着滚了过来。汴沧月捂着桑娘嘴唇的手紧了紧,靠近她的耳边压低了声音:“无论看见什么,万万不可出声。”
桑娘轻轻的点了点头。感觉到汴沧月越发用力的将她搂进怀里。桑娘的眼睛适应了一些房间里的黑暗,扫过去,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