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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节

解药 第一部完-第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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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素不相识的,看惯生死的人,却对一个小小的,哭泣的孩子温柔伸出手去。在他最无助的时刻。 
 
  千金难结一时之欢,一饭竟至终身之感。许多人事,在细微的瞬间成立。 
 
  能妥善照顾解药,能让自己放心的,他先想到这位阿姨。 
 
  一来浮休要上班,二来有些事,例如擦身,他怕自己做了解药会尴尬。他可不知道正中解药下怀他都把自己打完蝴蝶结了,正大大方方的等浮休上下其手呢。 
 
  解药乖乖的,护士叫干什么就干什么,为了旁敲侧击的打听浮休的事。无奈阿姨笑咪咪的,口风却紧。 
 
  过了一会儿,护士出来,解药清清爽爽靠在床上。 
 
  浮休送了阿姨出门。回来动手把解药抱到院子里。给他拿了条毯子盖上。水和消遣用的书放在手边。又把猫儿抱出来,给他做伴。进屋子简单收拾一下,换好衣服,拿了资料,准备上班。 
 
  不忘交代几句才走。 
 
  关上院子门前一瞥,一人一猫,可怜巴巴的看着自己。 
 
  泪滴门前江水满,眼穿天际孤帆断。只在郎心归不归,不在郎行远不远。 
 
  他含笑摇了摇头,走了。觉的心里满满的,因为怜取眼前人。 
 
  微风徐来,鸟语花香。解药倚在躺椅上,本该心旷神怡。但心底有点淡淡的寂寞。不知浮休办公什么样子?他拉拉毯子,闭上眼。决定把这个上午睡过去。 
 
  病卧暖风呼不醒,乱红无数点人衣。 
 
  结果一上午客似云来。乱糟糟你方唱罢我登场。 
 
  先是有人给送了副拐杖。又有人给送来张床。四脚有滑轮可以伸缩。床头可以升起。有人来打扫房子。有人来给送蔬菜和水果。 
 
  然后有人来复诊。 
 
  进得院子。来人心底赞叹。碧绿叶子与奶黄花朵中,放着张躺椅。椅子上的人白衣如雪,眉目如画。膝上搭了条毯子,亦是雪白。毯子上有只烟色的猫,正安稳的打盹。 
 
  若果没有手脚也打了雪白的石膏,且高高悬起,破坏风景就好了。 
 
  几曾见闲云野鹤,天外飞仙断手断脚? 
 
  解药懒懒的睁开眼,“你怎么现在才来?” 
 
  那长身玉立,温文儒雅的医生叹气:“没法子啊,按规矩得先查房么。” 
 
  解药听了,坐起来,很认真说,“委屈你了。” 
 
  身为骨科专家,年纪轻轻已是知名医院院长。如今为了自己,来到这里。虽名做考察,毕竟人家房檐之下,强龙压不过地头蛇。 
 
  少林寺的方丈去了大相国寺,饶是武功盖世,也不过就是个挂单的行脚僧。 
 
  对方笑了笑:“解药,你知道,只要是你的事,我燕子语必不遗余力。” 
 
  随即埋怨,“既是都安排好了,为何竟出了岔子,真的伤到了骨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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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他计划中挨的这一下撞。无数心力。角度,时机,力度,速度,通通算好。种种可能都预想。又排练无数次。几乎一将功成万骨枯。结果,万骨都哭了,依然折了大将。 
 
解药摸了摸鼻子。“倒霉吧,我摔的时候护了一下手里的东西,可巧胳膊触地。”随即象征性挥舞了一下石膏:“真难受啊。不必这么点缀吧。” 
 
燕子语瞟他一眼,“亏你还敢说。要不是我在,你早穿帮了。放射线科先给出诊断,再说二酉也不傻,他一看片子不就什么都明白了?” 
 
解药赔笑,“那换张骨折的片子不就得了?” 
 
燕子语苦笑。片子上有时间的也。要不是他出了放射线就连片子带人给运到骨科来包扎,自己才趁机打了石膏,又在报告中夸大病情。他此刻,怕不给二酉赶到无业人员遣送收容所。想想二酉锐利目光,犀利言辞。燕子语觉得瞒的过他,真是解药的幸运。 
 
不过此人一向幸运。有时连智能女神看到他都让路。 
 
解药小小声:“盖世功劳当不得一个‘矜’字。” 
 
燕子语翻翻眼睛。“你的腿没事,但要多活动。”免得给车撞了落下残疾,不是骨伤,倒是四体不勤导致肌肉萎缩,皮肤瘙痒。 
 
倒是手腕,桡骨远程伸直型骨折,着实得痛几天。还好没影响五指活动和血流。 
 
解药哭着脸,“给你复诊完倒比处置那时候还疼啊?” 
 
医生皱起他那好看的眉毛,“因为那时候给你打了1%普鲁卡因10ml作血肿内麻醉!” 
 
解药无辜地看着他,“哦…,那根据理论,什么时候我应该好啊。”他指指石膏,“我一定亲手砸掉这玩意儿。”然后就拿猫活动筋骨。他期待地:“一个星期怎么也够了吧?” 
 
燕子语看着这门外汉,浑身无力,“你以为长骨头是长指甲啊?上肢要6…8周,下肢要12…16周的也。若求稳固,时间还要加倍呢。” 
 
解药口中应和,“十六个星期怪道人家说伤筋动骨一百零五呢”心底不知为什么竟有些喜悦。浮休在自己完全痊愈之前,是不会让自己走的。 
 
欲忘忘未得,欲去去无由。 
 
燕子语哪知他心事。笑说:“还有啊,石膏你可不能乱拆。要用电锯的。”这人手比脑子快,哪天说不定拿把锤子就完事。连带这腿也一劳永逸。 
 
解药吃惊,瞪大眼睛,他还以为象吃冻梨冻柿子,把外面的冰摔掉就完了呢。 
 
燕子语大笑,“骨科里面锛子凿子斧子锯子样样齐全。我们就是做木工活儿的啊。这话还是病酒说的呢。” 
 
突然出现的名字让两个人都沉默了。 
 
满怀心腹事,竟在不言中。 
 
解药强笑着说:“我求你的事你也做完了,还留这里做甚,回去你地盘呼风唤雨吧。” 
 
燕子语不看他,只缓缓道:“解药,你做事,我从来不问。但这次不同,你趟这趟浑水,几时到头?” 
 
解药望着远处,眼神迷茫,“我不知道,我欠他的。”话语里有诚挚和倔强。 
 
我以为他是水晶说的那个人。虽然现在我有点怀疑。可是他有事我不能袖手旁观,我只要远远看着他的幸福。绝不可以再让他受一点伤害。 
 
竟是一点挣扎犹豫也无。燕子语看在眼里。难过在心。 
 
病酒。那人犹如白云,全无去住。几多变化,我自纵横。举大白,听金缕,悲歌击筑,凭高酹酒。 
 
天子呼来不上船,自云臣是酒中仙。 
 
及至后来他被迫远走。燕子语也以为他会象《东邪西毒》中的洪七。天下第一的刀客,断了一根手指,势必沦为废人。但他不“日后你若听到有个九指的天下高手,那就是我!” 
 
可是斯人杳如黄鹤。竟舍了他一身惊才绝艳。几多人扼腕。 
 
他叹口气。解药欠了病酒的,自己呢?剖却心肝今置地,问华佗解我肠千结? 
 
水晶当日曾说,燕子语一生情路坎坷。他不以为意,不经历风雨怎能见彩虹?谁个真能不辛苦?缠绵悱恻,苦乐相依。水晶,是否那时,你天机已知?看懂了墙上的字? 
 
后来他认识解药。 
 
酒微醒,人憔悴,吓坏丹青。他发现,识得解药前的五陵年少,竟是毫无喜乐的日子。为着此人,心猿意马强自不动声色,芝兰玉树变做扑火飞蛾。最可悲,一切明明了然于胸,依然患得患失。 
 
今次事情本来与己无干,却不放心。他只一句‘帮我’,便千里迢迢而来。 
 
燕子语决定再试一次。此次不同以往,眼下病,肩头事,一个不巧,解药自己也有危险。而他的安危,对自己来说,胜却人间无数。 
 
他换个角度,问解药,“你想过无有?‘此处虽好,只是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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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他想说,锦城虽云乐,不如早还家。他看得出来,解药给照顾得不错。旁人见他现下这惬意,当都不由心生羡慕。但燕子语不爱见。 
 
他记得,自己在门诊焦急等待。心头重重担忧,隐隐烦恶虽然,解药那家伙连自己飞出去和落地的姿势,都设计的具美学意义,就差象当年丘吉尔,比个‘V’手势。 
 
明明说好在骨科等。但见着解药横着进了大门。自己在楼上仍按捺不住。佯做有事,不着痕迹尾随着,从处置室。到放射线。再到骨科。一直,到二酉的办公室。门外无声踯躅。来往护士都猜,他是找院长商量加薪的,脸色才会如此沉重。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在骨科,发现解药的手腕是真的骨折。那一刻,想大骂,想大叫,却在他目光中,硬生生静下来。只是,忍不住汗飞顿做倾盆雨。协助的护士都感动了,呀,这医生,怎生这般医德仁心,真个与病人同呼吸,共命运,感同身受。 
 
期间偶有抬眼,见那肇事的家伙,一直寸步不离。情知他蒙在鼓中,情知己毫无立场,仍然出言冷冷责备。 
 
谁让你不小心一点配合一下?竟让我的解药真的受了伤?你是死的啊,他让你撞你就真的撞?手底一点分寸也无? 
 
人的心,果然偏在左面。 
 
及至见那家伙毫不辩解,依然满脸关切。自己并未释怀,反倒心中耿耿,轮得到你心疼么?心里一动,此人为何如此神色?泰坦尼克与冰山彼此岂非应该相看两生厌么? 
 
潜意识里,燕子语隐约觉到危机。他决定,力劝解药放弃计划。 
 
解药,我不懂,你做的一切,真的有意义?就象我一直不懂,夸父为何追日?精卫为何填海? 
 
解药沉思。但两人念头,南辕北辙得来自两个星球。他没想自己天涯倦旅,没想燕子语心事良苦,甚至没想,病酒万里孤云,故人何处。 
 
事情的确不了。浮休会怎样?他可会雷霆大怒?他可会拂袖而起?不不不,我不想。因他生气,我会难过。 
 
但是,若他不生气,他大度原宥,他一笑置之,我,我,我生气。他当我是什么?被撞的流浪狗还是流浪猫? 
 
燕子语瞠目结舌地看着解药从罗丹的思想者变成贝尼尼的赫拉克勒斯。他本能开口提醒:“解药,你都青面獠牙了” 
 
解药愤怒回望。不想瞥见大门正无声滑开中。忙对燕子语使了个眼色。收了本相,摇身一变,做无辜伤员状,低头看着伤口。心里却微微笑:恁地晚来!害俺好等! 
 
浮休家所在的住宅区里,都是独门独院的房子。各人院中,杂花生树,群莺乱飞。鸡犬互闻,不相往来。意境仿古,设备却极现代,保全设施也好。燕子语进来时,就颇费了番口舌。后来到底给浮休通了话,又跟医院确认了身份,才得以入内。 
 
院门本是电动。浮休走时,将遥控器和对讲机都给了解药。因门完全密码控制,强行进入只有吃苦。何况,至少也要用到数百牛力。所以即使家里只留解药一个人,浮休仍是极放心的。 
 
只见院门开处,当先一人施施然踱进,后面一人紧随,动作敏捷,不忘回头看看四周,方才轻轻带上门。 
 
前面这人个子不高,面如满月。满脸笑容,风流可爱。后面的身形高大,剑眉虎目,丈夫气概,不怒自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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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一眼先见到解药,白衣玉面,微有病容,愈发显得楚楚可怜。旁边白袍医师,清秀儒雅,正细细为之检查。 
 
解药佯做偶然抬头,瞧见两人。作势呆了一呆,随即笑曰:“明公何来?” 
 
两个人对视一眼。当先那少年亦笑着迎上来,“偶尔经由此地,得拜尊颜,不胜万幸!”随即问道:“何故落魄不偶耶?” 
 
解药了然于心,笑答:“命途多蹇,所以至此。” 
 
两人相对大笑。只差拊掌。 
 
剩下两个三国盲面面相觑,不知那个部落土语。 
 
既是同好,那少年亲亲热热走近,道,“我是卓阳。他是秋水。”脸上笑容一直不曾退去,令人看了不禁心生亲近之感。 
 
秋水?解药看看后面那位,这块头?这吨位?他怀疑自己听力或是想象力退化。他纵不叫张大虎,李小龙,叫个什么霹雳火,豹子头的,自己都能理解,可是秋水?这么阴柔唯美的名字? 
 
拋开违反符号学和传媒学原则不说,这名字明显理论没有联系实际。文化冲击和视觉震撼相对过大。对群众心理接受能力是项考验。 
 
卓阳看出解药满腹狐疑。笑道,“盛名之下,其实不符?” 
 
何止,简直只能按存在主义原则理解。 
 
解药心有戚戚焉,“先生之言,顿开茅塞,使备如拨云雾而睹青天。” 
 
卓阳笑问,“那你是程门立雪呢还是载酒问字呢?” 
 
解药眼睛给那个‘酒’字点的亮晶晶的,“金口木舌,当浮一大白。” 
 
卓阳眼睛也是一亮,“恰好我弄到两瓶好酒。”随即呻吟道,“可惜,已许了别人。” 
 
解药兴冲冲道,“那倒不妨,能给小弟开开眼也好啊。” 
 
卓阳一笑,朝着秋水,“把那两瓶酒递我啊。” 
 
秋水从进得门来一直未曾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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