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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节

司马迁-第7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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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我一给他钱财,张汤就送人,送的都是他那些手下的穷官、穷人,你能比得上他这个酷吏吗?大汉朝要都是他这种酷吏,天下会不会太平些?你说张汤杀人,杀了多少好人,杀了多少坏蛋,你能说得清吗?
    司马迁觉得自己心里也有气,低着头,感到不平,他说,皇上因为张汤死了,就要迁怒于人,可惜我还是会写上“张汤死,而民不思!”除非皇上把我杀了,不然我就这么写。
    刘彻说,好啊,写吧,写吧。不管你写什么,你把《武帝本纪》拿来我看,我就把你的《武帝本纪》存在宫内,不管你是生前、死后,我就要存它一篇,你不许给我改动一字,我看看你把我写成什么样儿。
    司马迁回到家中,没想到女儿一家会来。女儿有点儿忧虑,眉宇间略带愁容。她淡淡地笑着,笑中有悲伤。
    杨敞要跟司马迁饮酒,很得意,他说,岳父,我才明白人怎么才算是有骨气,怎么才叫不怕死。人要扬眉吐气,就行了,谁都怕你,你不怕别人。你看,我把张汤给拿下了,这会儿朝臣看我,那眼光……
    杨敞说得很得意,司马迁和女儿斜眼看他,他们看不起他。杨敞赔笑说,皇上听了张汤的,用杜周做廷尉。杜周比张汤更坏,你说得对。他对司马迁的女儿说,我要拿下杜周,让他服罪,这是我要做的另一件大事儿。
    司马迁有点儿惊讶,女儿什么时候对官场倾轧有兴趣了?她怎么能成杨敞的帮凶了呢?他就对女儿说,你跟我来。
    女儿笑一笑,就跟着他走出来了。女儿长得很美,有点像刘陵,与刘陵又不大一样。
    司马迁问,你想干什么?
    女儿说,他想当官,就让他当好了。这么干下去,像他这种人能做丞相,你信不信?
    司马迁乐了,心情一下子好了,想起女儿小时总弄恶作剧,弄了一只小龟,把它粘在司马迁的桌上,龟头朝西。司马迁一见就笑了,女儿这是在骂他,他的名字就是一个向西走的大龟。他问女儿,这是什么?女儿说,这就是你,就是司马迁,是一只往西边爬的大龟。也许这就是他一生的命运,“遷”这个字就是他一生命运的谶言,他的一生就是渐渐西行,一步步爬向死亡的大龟。
    女儿说,我想了好久,是我们错了。为什么只等着人来杀我们,人的一生不能等待,向前走就多了许多机会。要进取,就是置之死地而后生,反正皇上也要杀人,就先帮他杀别人好了。
    司马迁注视着女儿,觉得有点陌生。他能体会到,人在焦虑不安中能改变心性,但想不到女儿会变。看着女儿,他竟无话可说。
    女儿说,从今天起,你别管我,我活着只为了一件事儿,那就是把《太史公记》这部书印出来。
    司马迁一个人站在院里,像刘彻一样眺望茂陵,在这儿可以看清茂陵。这会儿他能体味到刘彻的心意了。真是难以言说,苦涩、沉重,不知滋味。屋里女儿跟杨敞说笑着,女儿跟杨敞的心更远了,家反而和谐一些了。女儿跟他的心更近,他与女儿的人却变得疏远了。他能体会到刘彻的心思了,只剩下了孤独、衰老。
    这天晚上,司马迁去宫中当值,跟吴福对坐,这情形就像好久前他跟东方朔坐在一起一样。东方朔走了,在他心里留下了一个阴影,看着皇上瞅那张刘屈氂的画,司马迁就想到了东方朔。蓬莱海边有一个矮个子老人,给一群孩子讲神仙,讲皇帝。在东方朔的故事里,皇帝跟神仙一样既好笑又愚蠢。海滩是白净的,在太阳下与海相连,跟海一样闪金烁银。司马迁笑了。
    吴福问,笑什么?
    司马迁说,想到了东方朔。
    吴福说,好啊,他可是活得好。太子想他,皇上想他,你想他,我也想他。人能活到这个份儿上,可不容易,你说是不是?我从小就过苦日子,没见过神仙,也没听说过神仙,要是死后能见到神仙就好了。
    吴福就说起了他去小乐子家,他说,那回害死了小乐子,皇上恩准了,我去了他家。我一路上就想,怎么跟他家人说小乐子的死因,想了好多好多的话,到了那儿就愣了,县官州官都来了,拥着我到他家去。我告诉他们要办什么,马上就都办了。甚至把当地最大的一家院子给买下了,人马上搬走,小乐子一家人就住进去,也有人侍候了,把小乐子埋在坟地里,种了树,立了碑。我要在碑上刻字,刻“孝子吴乐之墓”,后面想刻上我的名字、他爹的名字,可他爹死活不干,说,都是你的儿了,我跟你抢啥呢?要是没你,小乐子咋有这么大的出息?死活也只能让我一个人刻上名字。司马大人,你说,我是不是真有儿子啦?
    看着吴福的脸,满脸绽开着笑容,笑得快活,笑得舒心。司马迁真的就没话儿说了。他说,吴福,你的命好,有小乐子帮你。
    吴福悄声说,是我告诉郭解走的,我佩服他这个人儿。其实皇上心里也明白,他是饶过了我。
    从未想到,像吴福这样的人会喜欢郭解,会为郭解而不顾惜自己的性命。吴福说,他这一生最钦佩的人就是郭解。很难弄明白吴福为什么那么钦佩郭解,说起郭解来,满脸都是幸福神色:我见过郭解,那是在茂陵。他见了我,对我笑。我说,我不是个正常人。郭解笑,说,你比正常人还正常。我告诉他,我是宫中的人。他说,能不能和我坐下喝杯酒?他给我斟酒,他是一个真正的男人。像我这种人,不死不活的,不男不女的,谁看得上?郭解请我喝酒,他还为我唱了一首歌,那首歌叫《陟岵》。他叫我跟他一块唱,我说我唱不好。他说,你唱得好,我们一起唱,肯定唱得好。他就弹着酒杯,我们两个人一起唱,唱得真快活啊。他是世上最拿我当人的,我佩服他。
    过去的日子像流水,从吴福的嘴里一点一点儿的流淌出来。他喜欢郭解,有了郭解,生命就更有意义了,他愿意把宫中的一切都告诉郭解。郭解就更胸有成竹,不必匆忙。吴福满脸幸福,悄声说,他是真汉子,就是死了,也有那么多人愿意跟他。我愿意跟他死。我也想跟他走,可我怕,怕我一死,玷污了他的名声。吴福说着说着,有点儿不大对劲了,半边脸有点儿歪斜,一边的肌肉变得僵硬,身子渐渐地就要倒下去。
    司马迁叫:吴事,吴事,快来呀,他不行了。
    吴事就跑过来,拽吴福,尖声叫:干爹,干爹,快起来,你别闹了,你别闹了,行不行?别吓坏了我,你快起来呀。
    吴福斜着眼,有一眼能动,那眼里满是哀求,瞅着司马迁。
    吴事从身后抱住了吴福,说,司马大人,快想个办法呀,快去喊郎中啊。
    司马迁就去叫郎中。
    郎中来看吴福,说,快把他扶上床榻。
    吴福瞪着眼,直瞅司马迁。
    司马迁说,我知道你的意思,是要我告诉皇上。可我不敢去,皇上这会儿正在李夫人宫里。可他不愿意听这事儿,你能坚持,坚持到天亮,皇上就会来看你了。
    这是夜深,离天亮还早着呢。
    刘彻这会儿正躺着,跟李夫人说闲话。他说,近来觉越来越少,总是睡不着。李夫人说她也睡不着,也总做梦。刘彻说,是啊,想的事儿多了,就做梦,就睡不着。
    李夫人满面是笑,说,皇上,是不是要给我一点儿惊喜?
    刘彻问,什么惊喜?
    李夫人说,皇上能封我做个什么,封我做皇后,好不好?
    刘彻看着她,看她这样子,真像李广利,就想起来李广利长得也很瘦小,他怎么能当将军呢?还要他带十几万兵马,真是可笑。刘彻笑着说,你就那么愿意做皇后?
    李夫人说得很明白,不是我喜欢,是你宫中没有一个主事儿的女人,这对大汉可没什么好处。我要是做了皇后,宫中的事儿,就有安排了,我可以帮你管管后宫的人。你想想看,乘坐羊车出巡的主意,还是我出的呢,皇上是不是很快乐?
    刘彻笑了,说,我是很快乐。刘彻心里更加反感了,乘坐羊车出巡,这是别人的主意。每逢他坐上羊车,总想着这件事儿不是他自己要做的,是别人强求他这么做的。为什么要强求他呢?他是皇上,想怎么做就怎么做。什么羊车巡幸,什么上天的旨意?上天公正,就不会让他吃这么多苦,不会让他这么不如意,就会早早让他得道成仙。李夫人不说,他也要废弃羊车,李夫人这么一说,他更是决定,从此不再乘坐羊车。刘彻还是笑着问,你能做皇后吗?为什么你要做皇后?
    李夫人说,母以子贵嘛。
    刘彻说,好,我就封你,现在就封你。
    李夫人喜出望外,但又有点儿犹豫,册封皇后是一件大事,不是说封就封的,要刻制皇后印玺,要举行册封大典。这会儿怎么封?但一想,也许皇上是先封她,再颁诏。就跪下,说,那就听皇上封我。
    刘彻拿起李夫人的鞋子来,说,你的脚这么小,走路是不是站不稳啊?我就封你为钩弋夫人好啦。
    刘彻哈哈大笑。
    李夫人羞得脸通红,又一阵阵白,她想哭,又咬住了银牙,惨淡地一笑,说,谢皇上封。
    刘彻也有点儿不忍,就说,你可以管后宫,后宫的事儿就归你管了。
    刘彻站在门口,发现有点儿异常,今天来宫门外迎接他的人,不是吴福,而是吴事。他就问,吴福怎么啦,怎么没来,病了?
    吴事跪下说,皇上啊,干爹他,他快不行了。
    刘彻问,怎么回事儿,怎么不早告诉我?昨晚发病?昨晚发病就该先告诉我,郎中怎么说,要紧不要紧?
    吴事直抹眼泪,干爹不行了,一半身子不能动,眼巴巴地等着皇上呢。
    刘彻说,走啊,去看看,还愣着干什么?
    皇宫的清晨很清静,只有几个人在广场上走动,那是要当值去的虎贲。他们打开宫门,朝臣们就会进来,一天的公事就开始了。刘彻急慌慌地走,心慌,吴福怎么样了?他是不是能活下来?
    他来到吴福榻前,大声喊:吴福,吴福,你怎么了,能不能站起来?
    吴福睁着眼,这眼睛一直睁着,从夜里睁到天亮,这一只眼能看清皇上。吴福的嘴也说不出话了,只是吧嗒吧嗒嘴,一只眼里就流出泪来。
    刘彻心如刀绞,大声喊:郎中,郎中在哪儿?
    郎中早就来了,站一旁等待着,悄声说,他不行了。
    刘彻大吼:你才不行了呢,你给我救活他。救不活他,你跟他一起去死!
    郎中说,吴福太累了,积劳成疾,他一夜只睡三四个时辰,就是铁打的身子,也熬不住啊。不行了,油尽灯干了。
    刘彻说:吴福,你怎么搞的?吴福,你起来,我不是跟你说过,我们还要一块儿去蓬莱,要你跟我一块去成仙吗?我们一起去做仙童,好不好?我也不是皇上,你也不是吴福,到那时,咱们就都无忧无虑了。刘彻轻轻地拍打着吴福的面颊,想要拍醒他,但吴福只是瞪眼儿看他,说不出话。
    刘彻回过头来,走到一边去。朝臣都来了,公孙弘和太尉,大将军霍光、大农令桑弘羊、御史大夫杨敞、中书令司马迁都站在面前。
    公孙弘说,太尉和御史大夫去告诉百官,今天早朝就罢了吧。
    屋内只剩下了司马迁和公孙弘。公孙弘说,皇上,吴福不行了,谁都难过。皇上还是要保重身体,吴福只是一个奴才,不那么要紧。
    刘彻大吼:胡说,你才不那么要紧呢!谁不是奴才,哪一个不是奴才?奴才还有好奴才和坏奴才。大汉朝有的是奴才,可吴福只有一个。
    公孙弘看看司马迁,想要司马迁帮他说几句话。司马迁没出声,想着跟吴福的闲聊。吴福在发病前那一刻,十分幸福,十分快乐,回顾与郭解的交往。那神态就闪在眼前,要他说什么呢?他什么都不想说。
    刘彻说,一定要治好吴福。
    公孙弘说,皇上一定要吴福好起来,为什么不去求栾大、游水发根,要他们来为吴福治病呢?
    刘彻说,好啊,好,就叫他们来。
    司马迁刚要去叫人,刘彻又叫住了他,叹息地说:算了,算了,别去叫他们了。他们又要说吴福没有仙缘,救不活,叫他们来也没用。
    司马迁有点儿惊讶,刘彻这时很清醒。他不肯叫栾大、游水发根来,不想把吴福的弥留时刻弄成一场玩笑。皇上心里一定也怀疑栾大的方术吧?
    刘彻要公孙弘去命人为吴福准备后事,他就坐在床榻前,看着吴福。吴福的一只眼睛有灵光,眼里的光彩渐渐暗淡了。刘彻抓住吴福的一只手,这手指又短又粗。这只手扶过他,背过他,他也抓过这只手。这手不再湿润,不再是热的。刘彻说,你该好好的活着,没几个老人儿了,都走了。他哽咽着,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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