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如瑟-本日妖闻-第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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盏瓜袷茄显骸
“哪一个是客户?”捕梦转头询问。
镇魂耸肩。“都不是。打电话来的是个中年欧巴桑,可是这里的女孩子都很年轻。”
“那么她说了些什么?”
“她说,她投保的被保险人,今天会有生命危险,如果我们不设法保住他的命的话,就要全额赔付。”
“把我们当成镖局了么?”捕梦蹙起形状挺秀的眉头。
镇魂再度耸肩。“如果不是为了出来避难的话,大热天的谁会为了这种事情跑一趟……”她哗啦啦翻动记事本,“她说她和被保险人会在下午一点左右到便利商店来跟我们碰面。”
捕梦无言地看了看表,现在的时间是中午十二时五十分。
“去买个冰来吃吧!”镇魂干脆地说道。沂南顺着副科长的手指看去,便利商店内虽然只有一名店员,不过顾客比店员还要少。
五分钟后,三个人已经并排坐在便利商店门口的长椅上,面对向日葵、蓝天、正午杳无人迹的公路和天际线上大朵大朵的洁白浮云,吃着西瓜口味的枝仔冰。
十五分钟后,三个人依然并排坐着,手中换了绿豆口味的枝仔冰。
三十分钟后,三个人还是并排坐着,便利商店的中年男店员不时向他们投来好奇的目光。在他看来,这是一幅值得艳羡的景象——正襟危坐的年轻男子,左右肩上分别靠着一名沉睡的年轻女性,姿色不恶且各有风情。
由于精神天赋过于强大,只要周围人群的情绪波动稍为强烈,捕梦就能够听见他们的心声。此刻店内只有店员一人,几乎没有任何杂波干扰,即使没有特别集中注意力,捕梦也已感受到那个中年男子心中发散出“年轻真好”、“想当年我也有过青春岁月”之类的粉红色思维。他用力摇摇头,从脑海中强行把店员叔叔年轻时手持棕榈叶在黄昏沙滩上与女友追逐嬉戏的回忆驱赶出去。
这个动作惊醒了镇魂。她在捕梦肩头稍稍转侧,抬起脸迷迷糊糊地说道:“她来了吗?”
捕梦低声答道:“还没。”忽然,他扬起了眉。
从遥远的公路尽头,传来了某种异样的声音。起初细微模糊像是蝉鸣,接着力道渐渐强劲,数秒钟后,这声音的来源物出现在地平线上的同时,已成为一种令人难以忍受的金属咆哮。镇魂探出头去,抬手遮住正午直射的阳光,凝视着热气蒸腾的路面上驶来的庞然巨物。起初她以为那是一辆造型特别的小型货车,但是她很快发现自己错了——世上哪有两轮的货车?
那只是一个人类,骑着一辆摩托车。人类显然是男性,远望过去,穿着短袖白衬衫和砂黑色沙滩裤,一派温良恭顺的打扮,规规矩矩地戴好了安全帽,除了体积是常人的数倍以外,没有任何异常之处。一个XXXL尺寸的模范青年而已。
捕梦的漂亮双眼在镜片后锐利地眯起。
“啊,这家伙是个暴走族。”
“什么?”镇魂揉着双眼,沂南也伸展着懒腰直起身来。
捕梦扶了扶眼镜,一面仔细倾听着摩托车的引擎声,一面说道:“避震器肯定改过了,手柄调整得比较紧……嗯,车子龙骨也重烧了,改装得不错。”
他的搭档狐疑地盯住他温文俊秀的侧脸。“喂,你不是说,进公司之前你是个牧师吗?”
捕梦微笑着耸了耸肩。
这时候,一道阴影遮蔽了他们三人。那辆大得惊人的摩托车在他们面前停下了。骑车的人摘下安全帽和太阳镜,露出一张令人望而生畏的面孔。此人约莫30上下的年纪,右颧骨上有道狰狞的伤疤,即使是身高超过180公分的捕梦,躯干直径也只有他的六分之一。
巨汉的眼神扫过长椅上的三人,沂南无声地往后缩了缩。
埋头整理口香糖的中年店员头也不抬地招呼道:“阿学,今天有点迟哦!”
阿学抬起刺有刺青的粗壮手臂,抹抹鬓角下的汗水,面孔上横肉开始牵动,颧骨上的陈旧疤痕被挤往侧面。镇魂下意识地将手探进放有符咒的裤袋内,屏息观望着。忽然,她倒抽了一口凉气。捕梦顺着她视线看去,正撞见那熊罴般的男人咧开一个单纯而孩子气的笑容,腼腆似羔羊。既不诡异,也不丑恶的景象,只是由于对比度极端强烈,已足以令初次见识的人们一阵寒栗淌下脊背。
名为阿学的巨汉在沙滩裤上擦擦手,憨笑道:“睡过头了,家里一包猫粮也不剩,非非硬把我给挠醒了。”仿佛是要反驳他的话似的,他的裤子口袋内有什么东西开始蠕动,一个小小的、毛茸茸的猫脑袋从袋口探了出来。正常人,除非是魔术师,否则谁的口袋内也装不下一只成年猫。然则从尺寸上来说,阿学显然不是正常人——他的口袋里就算装上一只乳猪也不稀奇。
听见“非非”二字,镇魂黑白分明的眼珠转了一轮。她贴向捕梦的耳边,悄声说道:“打电话给我的那个欧巴桑自称‘非夫人’,搞不好……”
下一秒钟这个猜想就得到了确证。那只猫侧目瞪了镇魂一眼,从浅粉红的鼻子里喷出一个短促的“哼”字。
本日妖闻 IV
这是一只具有玳瑁色花纹,白爪白胸的的非纯血短毛猫,年纪显然已经不轻了,身姿倒还灵巧。这一类的猫分布广泛,散见于田边灶头屋顶床底,有时被好事者称为中华田园猫,不过广大群众通常不吃这一套,简单地把它们叫做“土猫”。
在炎热的八月正午,人类的裤子口袋实在不能算是一个荫凉舒适的藏身处,从毛发的混乱和纠结程度判断,非夫人无疑经历了一段艰难的旅途。她悻悻地抹平耳朵旁散乱的毛,以贵妇人走下马车的气派将两只绒白的爪子搭着袋口,轻轻一跃,就离开了闷热的口袋。刚落到地面上,她又一纵身,无声地蹿上了长凳的椅背,以高超的平衡技巧在椅背顶端走了几步,停在沂南背后,抽了抽鼻子:“这是什么味道?”
沂南苍白的脸色不可思议地变得更白了,像是有人猛然向一堵旧墙上泼了桶新涂料。
“啊……鱼味儿。”猫点点头,简短地下了结论,“别担心,我不是猫,不喜欢吃鱼,更别提是有易装癖的鱼了。”她用一只前爪安抚似地拍了拍沂南的肩膀。
沂南姣好的面孔上浮现困惑神情。“科长,易装癖是什么?”
捕梦没有回答,只是无声地转开视线,嘴角轻微地扭动着。镇魂仿佛突然对公路对面田野里的第三排第十五棵向日葵发生了强烈的兴趣。
在沂南继续不屈不挠追问捕梦的同时,非夫人轻盈地跳到镇魂的膝头上,与她面对面地端坐下来。镇魂从眼角向外一瞥,此刻中年男店员在店堂深处整理货架,而阿学在认真端详一颗花椰菜,两人都不曾注意到店门前长椅上正在发生一场奇特的对话。
“没关系的,他们只会听见我在喵喵叫。对于普通人类来说,我在外型和声音上都是一只纯粹的猫。”非夫人舐舐爪子。“虽然妖兽之间语言能够互通,不过他们能看见的也只是一只猫。”
镇魂上下打量着她。“从宋朝开始,不管是野史还是民间传说,都再也没有关于你们这个种族的任何记录……我以为你们已经绝种了。”
“事实上也差不多绝种了,几百年来我只见过一只同类,嗯……你们叫她什么来着?陈圈圈……不对。陈点点……也不对。”无视于镇魂狐疑的表情,膝盖上的猫皱起鼻子,不耐烦地咳嗽一声。“好吧,小妞,让我们谈谈正事。”
镇魂稍稍扭曲了一下眉头,开始潦草地填写客户拜访反馈表格,填到“事由”一栏时,她停下了笔。“我们到这儿来,是因为你说你的被保险人王竣学先生今天之内会有生命危险。”镇魂说着,谨慎地转头观察着阿学,阿学正用他巨大的手掌揉捏一颗奇异果,以确定它到底成熟了没有。“我觉得倒是那颗奇异果比较危险。”当然,这后半句话她没有说出口来。
非夫人的杏核眼一瞬间黯淡下来。“你们一定得救救他。”她说,“这个孩子一定得活下来。我看得见,他胸口的生命之灯今天就要熄灭了。我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只要过了今晚零点,阿学就安全了……”
镇魂注意到她的声音在颤抖。这只猫皮毛虽然平整,却没有光泽,胡子尖与稀疏的几根眉毛都已经发白。现在的她依然态度庄重,但看起来已完全是一只老猫的模样。镇魂知道,某些年老的妖兽可以看见人类胸口燃烧的生命之灯,并预见那一苗小小火焰的熄灭。
镇魂叹了口气。“您找错人了,非夫人,我们是保险公司,不是镖局。如果他的生命理应在今天结束,那么我们所能做的就是按照合同赔付给您。”
“如果你们赔付得起的话。”猫扬起脸,显现出坚定而狡黠的神情。
“非夫人,敝公司在业界内一向以信用卓著、资金充裕著称,如果您想以赔付金为条件迫使我们去干涉命运的进程,我可以明确地说,您是不会成功的。”镇魂一面说,一面取出保险合约的副本翻看。“如被保险人在保险期间意外死亡,乙方应向甲方赔付……”她在纸面上轻快移动的手指忽然停住,“哥斯达黎加野生鲜活金蟾蜍两打?”
“哥斯达黎加野生鲜活金蟾蜍两打。”猫满意地复述,在“鲜活”二字上加重了语气。
镇魂蹙起眉。“从二十世纪九十年代以来,这种动物就再也没有被人发现过,这个合同是无效的!”
“这份合同签订的时间是1979年,阿学出生的那年。”玳瑁猫慢条斯理地说道。“那时候这种滑溜溜金灿灿的小蛤蟆还很多呢。”
镇魂沉默了一会,猫饶有兴致地盯着她看,金色的瞳孔在正午阳光下收拢成一道直线。在这个僵持的间隙中,还能听见长椅另一端,沂南嘟囔的声音:“反感自己的性别?我不明白耶,科长。”
虽然本公司的规章制度多达17章155节3021条5874款,结集装订成册之后厚度简直像一本体面的词典,但是镇魂深深明白,其中心思想归纳起来只有寥寥数条:第一,能赚多少是多少;第二,能省多少是多少;第三,自己惹的麻烦自己解决。根据上述原则,完全不难想象部长听说此事后会做何种反应:他们会被立刻派遣到哥斯达黎加去,在沼泽和雨林中寻觅这种很可能已经完全消失在地球上的蹦蹦跳跳的金蟾蜍。这个任务可能会让他们花费一生的时间,最后作为三个藉藉无名的动物学家,或三个被开除的保险公司职员,潦倒而死。
镇魂摇摇头,长叹一声。“你赢了,欧巴桑。但是我们只帮你到今晚十二点。”
玳瑁猫——不,具有玳瑁猫外型的老妖兽坐在镇魂膝头,愉快地甩动尾巴作为回应。
本日妖闻 V
镇魂简短地向两名同事说明了状况之后,三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现在的时间是下午1时32分。要不要在哥斯达黎加度过他们的余生,这要取决于在未来的10小时28分钟内,他们能不能保住王竣学先生的性命。而这个毫不知情的阿学,仍在货架前苦恼着到底该买什么牌子的卫生纸。
“目前来说,除非那个店员突然拔刀刺向阿学,否则我完全看不到危险所在。”镇魂低声说道。
沂南满面愁容:“但是他不可能在这家便利店里待到午夜啊。我们一直跟着他,他会起疑的。”
捕梦微微苦笑:“看来,我们得去跟他搭讪。”
镇魂犀利地横他一眼:“你去?”
“那你来写事件报告。”捕梦单手扶了扶眼镜。
镇魂偏头疑惑问道:“什么事件?”
“但凡是你和我一起出任务,有哪一次是没发生过意外事件的呢?”捕梦已经站起身来,朝她竖起食指晃了晃,“你写。”
镇魂耸耸肩,与沂南一同目送捕梦高挺的身形向蹲在货架前的阿学走去,活像一只年轻的雄鹿试图接近水塘内的犀牛。阿学抬起头来,好奇而和善地看着接近中的陌生人。捕梦漫不经心地从阿学身边的货架上拿下一听啤酒,对他说道:“你的车真不错,炮管里面加了两个内圈是不是?”
阿学憨憨地笑了起来:“是啊,先是清理过,然后加了两个内圈,跑起来声音很有劲的咧。你也有玩车吗?”
“还好啦,有一回我自己动手把全部的油路都拋了一次……”
“副科长,你知道科长在说什么吗?”沂南趴在椅背上,看着他们相谈甚欢。
“很多时候我会觉得我根本不认识这家伙。”镇魂闷闷说道,弯腰从长椅旁拔起的一支狗尾巴草,向非夫人摇晃。非夫人端庄地蹲踞着,对于脑袋上方晃动的草穗并不理睬。
“嘿,你应该像只猫。”镇魂悄声说。
非夫人嗓子眼里咕噜了几声,愤愤地跳起来,用前爪去够那根狗尾巴草。
“多可爱的猫啊!我女儿也很喜欢逗它玩。”中年店员一面清点帐目,一面慈爱地说道。
非夫人在跳跃的间隙中喘息着叫嚷:“你女儿是喜欢拿我当拖把用!早知道……早知道我当初就选择变成一只乌龟……”当然,在店员听来,这只是一连串欢快的喵喵声。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