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汉鸾女+番外 作者:兔之夭刀(晋江2013.7.25完结)-第15节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马车走过小半个长安城,终于进了未央宫的城门。
检验身份和诏书后,马车继续前行,到了禁宫门口,我下车换了肩舆。
霍光也下了马,却没上肩舆,而是步行进入深宫。
一路行来,高高的宫墙和飞啄的檐角,压得人喘不过气。
宣室殿是皇帝寝宫,由羽林卫守卫,几乎三步就能看见一个持戈的侍卫立着,走一段还有巡逻的羽林军带刀经过。殿外陛下,分立着许多内侍和宫人,我略数了一下,总得有七八十个。
走过高大的宫墙,到了里边,又是另一种风情。
眼下是赏菊的时候,宫里的菊花开得富丽丰娆,皆不是尘俗凡品。
高大的松树和梧桐,低矮的花丛,参差而立,衬着氤氲浅紫的远山,显出分明的层次来。
我们行至宫内,带路的人换成了一个中年内侍,他明显和霍光很熟,见面就道:“可把人接来了,博陆侯亲自走这一遭,咱们宫里上上下下,都很是不安。”
霍光道:“这有什么,我可以骑马,速度比你们快。小鸾,这是主上的贴身内侍之一,秋爽。”
我向他一礼:“秋内官。”
秋爽连连摆手:“使不得使不得,张娘子可是主上的贵客,咱们还得指着张娘子说说好话呢。”
我在袖内掂了些钱,准备一会暗暗塞给他,霍光却按住了我,道:“我已经打发了,你只需陪主上说说话就行,别的事有我。”
我望着他,道:“多谢……”
他微微摇头,说道:“一会你自己小心,陛下身上不好,你多宽慰宽慰他。其他事你都不需要担心。”
这次我没说感谢的话,显然他并不想听。
又是漫长的宫中路,我低着头,不去看四周的情况,默不作声跟着秋爽,不知拐了多少弯,绕了多少路,才进入到寝宫里。
秋爽显然对我的不多看、不多问很满意,脸色很好,到了一处宫殿门口,道:“张娘子,博陆侯,小的只能送到这里了。”
“有劳。”霍光回了一句,然后塞了一个巴掌大的布袋给他,秋爽假意推辞一番,掖在怀里,千恩万谢地走了。
殿内响起传报声,然后才有个白面内侍请我们进去。
宣室殿里飘荡着沉香的气味,很沉重,又有些飘渺,夹杂着一丝丝药草的苦涩。
室内收拾得干干净净,完全不是我想想的奢靡或者精致,而是纯粹的威严和肃穆。古旧的感觉渗透在每一根木头中。
压抑,除了压抑还是压抑。
拐过两个弯,绕过一座大屏风,终于我听见了隐隐约约的女子的哭声。
侍儿挑起纱帐,我和霍光两人步入离间,又是一座屏风,屏风后边,宽敞的宫室显露在我眼前。
霍棣——皇帝陛下半靠在榻上,一个宫装少女,挽着妇人的发髻,正握着他的手哀哀地哭泣,劝他服药,皇帝陛下十分不耐,屡屡推拒,最后把那盏药打翻在地,惹来那宫装女子又一阵哀泣。霍斌腰间挎着刀,静立一侧,见我进来,忙给我使眼色。
一旁还有几个内侍宫人忙进忙出,又有半圈儿宫妃装束的女子低头站在一旁,垂泪不语。
生机
我跟在霍光身后,向皇帝陛下和皇后殿下行礼,还好母亲有教过我,让我不至于在皇帝跟前丢脸。
皇帝的精神明显好了许多,命人赐座,又让内侍他再坐正些。上官皇后就坐在他旁边,一边擦眼泪,一边觑我和霍光。
皇帝陛下的声音有些虚弱,可情绪倒是很好,他勉强笑着,说:“小鸾,朕诏你进宫觐见,只是想看看你,听你说说话。希望没有吓着你。”
“得蒙陛下召见,是妾身几生几世的福气,怎会吓着?”
皇帝陛下身边一个内侍咳嗽一声,皇帝陛下含笑看看他,又看看霍光,道:“子孟(霍光字),能否带皇后暂避?朕想和小鸾单独聊聊。”
霍光皱着眉,皇帝陛下示意一个大夫模样的老者说话,那人便向霍光启道:“霍公,主上今日情形很好,小片刻说笑,不妨事的。”
霍光看看我,又看看皇帝陛下,最后道:“臣遵旨。”
霍光和皇后殿下在侍儿的簇拥下退出殿外,皇帝陛下指使人在他右手边设席,示意我挪过来。
我依言而行,在他右手边坐了,才听他道:“我就是想看看你,最近身上不好,宫里头人人都苦着脸,我就算没病,也闷出病来了。这时候我就特别想见你。这个宫里,人是扭曲的,我的父亲杀了我的兄长,我的大姐养了我几年,又要杀我,我的兄弟要篡位,要咒我死,皇后年纪小,拿我当父亲看,而我自己,还是个未及冠的孩子呢。”
我回道:“陛下,您很坚强,小鸾很佩服您。小鸾长到十六岁,家里的事,一个人还是担不起来。可陛下,冲龄就就要做天下之主,一举一动,皆关天下。这样的重任,只有陛下才当得起。”
“你太抬举我了,哪里是我当,明明是子孟的担当。”皇帝陛下竟然笑了,笑着笑着却激烈地咳嗽起来。
白面的内侍端了水给他,又抚胸又拍背,好一会儿皇帝陛下才平静下来,继续道:“我的病,发作起来,真的很痛苦,我快撑不下去了。几年前,斌子带我出宫散心,然后我就看到了你。那时你的境遇也不好,家中独生贵女,沦为供人取乐的舞姬,可你活得那么鲜活,那么热烈,我看到你时,你眼睛里有火在燃烧,一直烧到了我心里。好明艳的样子!”
皇帝陛下指指自己的心口,陷入了回忆里,嘴角带着笑。我倒觉得他大概是在想自己少年轻狂的岁月,并非因我而笑。
皇帝陛下道:“然后我就想,我再怎么不堪,也是个皇帝,我为什么要活得死水一般?我想活,我想活得像你那样鲜明。可我……坚持不下去了,这次病发,真的很严重,很难受。朕不想活了,再活一日,不过是痛苦一天。而大汉有没有朕,又有什么区别呢?”
他话音刚落,我和那白面内侍就一起跪了,内侍更是已经涕泪俱下,苦苦求着皇帝陛下莫灰心,莫丧气。
我伏在地上,道:“陛下,恕小鸾无礼,既然陛下已存死志,为何还要召见小鸾?”
皇帝陛下又咳嗽几声,让内侍站起来,道:“我就想再看看你,看看这个给我的日子带来些许热烈的人,看看你好不好,也就行了。当然,也不是白白吓你这一场。你的事,我听说了……我也帮不得你什么,只是知己一场,你又劝过我,我不是忘恩的人,就还你的劝导之恩。你可有什么心愿?就算朕受制于子孟,但若留下遗诏,子孟也不得不让步。”
我将额头紧紧贴在手上,不抬头,直接回道:“小鸾的事,小鸾自己做,绝不假手他人!陛下若要还小鸾的恩,就请陛下好好保重自己,做好自己的事!陛下认小鸾是个知己,天下还有什么比天子青睐更珍贵的呢?小鸾复仇后,没有天子庇佑,又该怎样保全性命呢?只要陛下在宫里稳稳地坐着,小鸾就别无所求了。”
这话,是为讨好他,却也是我的心声。
殿内一瞬间安静了,好久好久,内侍才道:“是啊陛下,张家娘子说得对,陛下好好地在宫里,陛下在意的人,才会高兴啊!”
皇帝陛下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道:“你真这么想?”
“千真万真!陛下倘若真以小鸾为知己,就该知道小鸾的性子烈,不屑借别人的手,做自己的事!小鸾只求陛下活着,活得好好的,才能保护得了小鸾。小鸾一介弱女,父母尚在时,尚且受人折辱,何况如今孤女当户,外有人虎视眈眈,内无男子照应,倘没人护着,怎么死的都不知道!难道陛下忍心看小鸾落入更不堪的境遇中去么?”
“是啊,是啊,倘若朕不在了,谁能护着你,护着宁儿,护着斌子……谁能护着你们……”皇帝陛下的衣物发出悉悉索索的声音,声音明显也坚强了些。白面内侍大约是看准了时间,急急地走到门边吩咐侍儿将新熬的药送来。
我心里一松,听皇帝陛下叫我起身,这才慢慢抬起头来。
皇帝陛下从榻边拈起一方丝帕,递给我道:“瞧你,眼泪都出来了。我还没见你哭过呢。擦擦。”
我一边用帕子轻轻拭眼角,一边道:“小鸾没几个朋友,霍郎君就是难得的一位,霍郎寻死,小鸾如何不伤悲呢?”
白面内侍端了药碗来,漆黑的药汁子一晃一晃的,苦涩的气味我隔这样远,也闻得见。
再瞅瞅皇帝陛下的脸色,也十分嫌恶。
我道:“这位……内侍,不如让小鸾来吧。”
白面内侍瞅瞅陛下,将药汤交到我手上,我膝行上前,把药汤奉到陛下眼前,又道:“陛下,喝药不能一口一口,这样会苦很久。不如闭上眼,心一横,一口闷了,就像喝酒一样。”
皇帝陛下又拿帕子捂着嘴,咳嗽了好几声,然后点点头,按我说的,闭上眼一口喝光了药汤。
内侍又送上一盒子玫瑰蜜渍枣儿,我拈了一枚在指尖,陛下一放下药碗,枣儿就填了进去。
“怎么样?”我问。
陛下只是微笑着点点头,白面内侍满面欣慰地看看他又看看我,道:“陛下,小厨房还有小火慢煨的鸡汤,野鸡是博陆侯亲手猎来的,太医令配的材料,又养人又好喝,小的给陛下呈来?”
皇帝陛下面露无奈之色,他慢慢将蜜枣咽了,才道:“依你。”
霍大郎出征
皇帝陛下恢复了正常饮食,似乎也有了活下去的动力,宫中上下,莫不喜极而泣。
皇后殿下甚至亲自送我到宫门口,以示感激。当然她心里怎么想的,我就不知道了。
回程路上,照样是霍光护送,我只奇怪他哪来这么多时间。
他难道不应该有许多政务要处理么?
在马车的颠簸起伏中,我终于到了家门口。
霍光带着高勇几人一路送到二门口,我说:“本该请大将军进去坐坐,但是主上刚刚才有起色,我猜大将军很担心主上和皇后殿下,我就不留您了。”
霍光微微颔首,与我辞别,临走道:“前几日秋猎,有些猎物很好,我担心你收拾不好,就交给人打理了,今日刚好给你送来。一些小玩意儿,希望你别嫌弃。”
我也不辞,张口就收下了,只回一句“多谢大将军费心”,心里却盘算着怎么回礼。
霍光什么也不缺,但我相信,他家里养的针线上的人,肯定不如我。
晚上霍光的猎物送到家里来了,多是皮毛,也有几只已经熏好的野鸭。
野鸭我交给杨河柳江她们分着吃了,剩下的皮毛,我清理了一下,很丰厚,足可以做两身大氅衣了。
于是接下来的日子我有事做了,灰灰白白的皮毛我自己留下来做了一件贴身小袄,还剩
一些交给侍女分了,叫她们给自己还有猛子等人做个暖手的袖筒。纯黑色的我单独挑出来,正正好够做一件氅衣。
拼皮子很容易,拼完里子再上重缎就差不多成形了,不过我嫌纯色的重缎太肃静,上好了素缎面子又拆了下来,扔绷架上准备加绣花。
外面有织花缎子卖,我让杨河挑了个卖布的人来,将他手里的布头看了一圈,总觉得花样老旧毫无新意,对性喜静穆的男子而言,又太花哨,不如自己绣花来得更好。
图案我心里也有了成算,下摆江崖海水扬波,肩上鲲化为鹏,中间留白处绣同色联珠纹样,寓意好,又不花,想必霍光会喜欢。
这幅画我绣了将近两个月,赶在腊月前,瞅着霍光顺路经过的时候送了出去,一则还他去岁赠披风的礼,二是为了谢这些狐皮貂裘。
我总共和霍光也没说几句话,就让霍斌看了去,然后这娃就一脸纠结地出现在了我的院子里。
彼时我正在自己和自己下棋,推演一张皇帝陛下赐下的棋谱,霍斌来了就接受了残局,结果被我杀得大败。
霍斌无奈,一边捡棋子,一边道:“论心眼,真是十个我也比不得你。”
我道:“那是你让着我。手谈,就是要走一步,看十步,最考验人的眼光。都是要上战场当将军、打匈奴的人了,难道眼光还不如我一个闺阁女儿?还没问你,怎么突然就来了?也不叫人先说一声,差点怠慢了你。”
霍斌道:“哦,只是一时兴起,想找你说说话。你也知道,乌桓寇边,我要出征了。心里有些紧张。”
我说道:“小鸾预祝霍将军得胜归来了。你们霍家,就是能出将军。”
霍斌不好意思地一笑,又皱眉道:“刚才我在门口看见伯父了,伯父……经常来找你?”
我微微一滞,嘴上道:“哪有的事,上回进宫,劳烦他接送,我心里很过意不去,所以特别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