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血江南-第5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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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就是一座山。
四周林野中所涌发的浓浓杀气,丝毫不曾撼动他的情绪。
“他将是我平生最强劲,最可怕的死敌。”桂齐云冲他逐渐远去的背景喃喃自语。
☆ ☆ ☆
两三里外有一座高岗,岗上松林参天。
三个人躲在树上,可以隐约看到河堤的景象。
张秋山大踏步上岗,三个人跳下来迎接他。是葛佩如、计秋华、贝灵姑三位扮男村
夫的姑娘。
“你把他看穿了。”计秋华苦笑:“我们三人却担心得要死。和你这种人办事,真
会短几年阳寿。”
“那附近的树林草丛中,最少也埋伏有五十名刀客。”葛佩如拍拍自己的酥胸压惊:
“你不许我们走近,想策应也远水救不了近火,吓死人了。”
“他也料中你一定会找他。”贝灵姑摇播头:“真有料敌如神的天才,不论武功与
实力,皆比长春居士强十倍,你很难与他周旋。”
三个女人三张嘴,叽叽喳喳真够听的。
“显然江南一枝春今天的可疑举动,也与姓桂的有关。”贝灵姑继续说:“姓桂的
也派有眼线在城里活动。怪的是姓桂的既然包庇长春居士,当然也会包庇长春公子,用
不着跟踪江南一枝春与姓桂的眼线联络,其中到底有些什么阴谋诡计?真该捉几个活口
问口供的。”
“我确是一头雾水。”他眉心紧锁:“章春的确昨晚去了陈家大院,杀了几个人。
既然她是姓桂的人,为何又与长春公子势不两立?我得费些工夫,看他们到底在弄些什
么玄虚。奔波了一天,你们也累了,赶回去好好歇息我得辛苦些查出根底来,走!”
☆ ☆ ☆
同一期间,长春公子与江南一枝春,在陈家大院的密室,甜甜蜜蜜地晚膳。
陈家大院戒备森严,在防险上作了有效的调度的一些武林朋友加以编组,没有必要
就不要在屋外与张秋山决战。
如果有了好机,那就结阵围攻,以暗器袭击为主。
善用暗器的人在一起研究暗器阵法,彼此破除成见,提出最有效的制胜方法手段,
一个个摩拳擦掌,等候张秋山光临。
天一黑,整座大院黑沉沉,严禁有人走动,显得阴沉诡秘,杀气弥漫。
江南一枝春刚返回不久,沐浴更衣洗漱毕,洗掉一天的风尘,换上了锦衣罗裙,十
足女人味,灯光下,显得美艳动人,光芒四射。
密室中有火盆,温暖如春,桌上酒菜丰盛。
这是他俩的天地,陈家大院中最隐秘的贵宾室,位于重门叠户最深处,只有几个负
责接待贵宾的仆妇,知道这地方,外人连门户也找不到。
“看你喜气洋洋,一定有着落了。”长春公子挽着她并排坐下,从暖盆中取酒壶斟
酒:“辛苦了一天,我好替你担心。天香,以后有什么行动,我希望能在一起照顾你,
好吗?”
“谢谢你的关心。”她觉得心中暖暖地,面庞不自禁地偎近对方的壮实的胸膛:
“那是不可能的,永裕。只要有本会的人在一旁,我就不能和你一起现身。”
“为什么?”
“永裕,你愿意成为我们的自己人吗?”她抬起面庞,满怀希冀地问。
“天香,别说笑话了。”长春公子情意绵绵地亲吻她的粉额:“贵会只对培养自己
的人有兴趣,对已经有声望地位的人没胃口。不像乾清帮的作风,乾清帮欢迎一切志同
道合的人参加。消息怎么样了?咱们一面吃一面谈,我有好消息告诉你。”
“永裕,什么好消患,?”
“你先说。”
“明天,我要被引见海外来的执事长老。”
“好畦!”
“真是好,这表示找不但没被冷落,而且更受重视。三汊河塔湾村会盟失败,我并
没在场,失败的责任不在我。永裕,你的消息……”
“你知道章春与姓桂的来历吗?这件事很可能牵涉到你们会盟失败的变故,甚至可
能是元凶祸首。”
长春公子郑重地说:“章春与张秋山一双两好,我认为张秋山也是涉嫌最重的人,
甚至他们是一伙的。”
“能证实吗?”
“绝对正确。这件事,你必须向海外执事长老禀明,贵会如不全力处理,你们什么
事都办不成,甚至……甚至可能重蹈三汊河的覆辙,十年内元气难复。”
“永裕,你……你说得这么严重?”她吃了一惊,但意似不信。
“我的消息绝对正确,轻易地便可求证。”
“亲亲,别卖关子好不?”她风情万种地媚笑,拉了长春公子的手按在自己的胸怀
里。
长春公子心中一荡,也就趁机上下其手。
双方都在用心计,都想利用情欲达到目的。
“十余年前,康熙皇帝圣驾第二次南巡,先遣人员由响导处派出的,个负绝学都是
一时之选,都是些功臣虎将。
其中有一位叫德都桂齐的晓将,是当年平定三藩之乱,率领一队先锋密谍,称为西
征特邀军,直属安达靖寇大将军多罗网勒摩下,最先潜入昆明城,刺杀吴三桂唯一猛将
郭庆图父子,接应大军入城,就是他。”
“德都桂齐?我……我好像听说过这个人……”
“除非你曾经在京都活动过,不然不会知道。满人通常不说姓,所以他叫桂齐,意
思是善人,他一点也不善。目下他的爵位名,叫义勇侯桂齐。在本城军民衙门,你都可
以查出他的根底。”
“桂齐?你是说……”
“就是那桂齐云,皇帝南巡的识途老马。”
“哎呀!”
“你怎么啦?”
“是他!”
“你知道?”
“我们大会江南,就是为鞑子皇帝而来的。”她心中一高兴,透露了天大的机密。
“哦!你是说,皇帝又要南巡了?”长春公子不动声色。淡然信口问。
“三汊河会盟,就是要借重小刀会的暗杀刺客人才呀!满狗京中的重要动静,我们
全知道,会中派在京中的眼线是很能干的。响导处的人还没离开京师,我们的信息已经
传抵江南了。我的天,张秋山一定是他们的人,这天杀的汉奸!”
“那个叫章春的拔妇,来头也不小。”
“她是……”
“她姓章佳,名叫达春。她是官封超勇公,目下南巡江南靖寇指挥史,超勇公章佳
巴延的次女,达春格格。
在京都,提起达春妞妞,儿乎很少有不知道她的人,格格不能在外胡闹,妞妞却可
以任所欲为。
所以她宁愿做妞妞而不许别人称她为格格。达春,意思是敏捷,她就敏捷得像一头
会飞的豹子。”
“天那!我……我得走……”她惊跳起来。
“走?去那里?”长春公子一怔。
“把消息传给我的人。”
“这……急什么呢?急不在一时,累了一整天,吃饱再走好不好,我会心疼的,天
香。”长春公子的话好温柔。
“不,永裕,十万火急……”
“我不许你饿着肚子,在黑夜的大风雪中奔波。听话,先喝杯酒……”
☆ ☆ ☆
十余个反穿羔皮袄的人,分散在陈家大院附近潜伏,从大院里出来的人,不可能从
天空飞走。
不论从那一方面走,都会落在其中一两个人的眼下。
江南一枝春换穿了灰白色的紧身衣裤,也反穿羔皮祆,从大院后越墙而出,绕过荷
香池的南端,冒着风雪展开轻功掠走如飞,心急似箭。
她后面,两个潜伏的人跟来了。南行的大道岔出一条小径,进人城南的山区。
她进入小径,却不知身后有人跟踪。
不久,她出现在运河的南岸河西小道上。
她走的是迷踪路,雪地里不可能不留下足迹,为了防险,她先引诱追踪的人进入山
区。其实,她并不知道有人跟踪,只是一种做秘密工作者的防险本能。
不可能有人跟踪的,她的事只有长春公子一个人知道,长春公子是她心爱的情人,
当然不会跟踪她。
她对长春公子推心置腹,身心俱调,没有跟踪她的动机和理由,长春公子一直就明
暗间同情和支持天地会,赞扬天地会反请复明的神圣目标。
远出十里外,她进人一座小村最右首的一座黑暗农余,消失在屋顶,她是登屋从中
院跳下的。
两个跟踪的人,伏在屋侧的旷野,像伺鼠的猫,不敢走近。
不久,她跳上归途,但走的是村左的另一条路。
两个跟踪的人,退入小径旁的树林内。这里距小村已在两里外,该是安全距离。
“孔兄,你回去禀报。”一名潜伏的人向同伴低声交代:“不要跟在她后面,而且
尽可能绕道,务必以最快的速度赶回去。”
“你呢?曹兄。”同伴问。
“我留在此地,留意一切动静变化。赶来的人,最好能等我会合再展开行动。”
“好的,我这就走。”
刚长身而起,突然听到一串令人毛骨悚然的怪笑,似乎发自耳畔。
“咦!”孔兄大吃一惊,重新向树下一伏。
“鬼笑?”
曹兄也大惊失色,本能地手抓住了刀靶,压下卡簧,随时准备出鞘。
“是神笑。”右面不远处的一株大树后传出语音,声到人到。
高大的灰白色身躯,相距不足两丈,似乎可以感觉出所涌来的阴森杀气和鬼气。
鬼也好,神也罢,反正只有一个影子,艺高人胆大,没有什么好怕的,在江湖杀戮
中混的人,心目中根本就没有鬼神。
“来得好!”曹兄一跃而起,身形尚未站正,单刀已经出鞘。
“在你们来说,我的出现,对你两位仁兄,一点也不好。”白影子用嘲弄的口气说。
林下黑暗,虽有朦胧雪光,但仍难看清两丈外的景物,看不清白影的面目。
“我想,你老兄一定是村子里派出来的伏路暗椿。”曹兄一面说,一面逼近。
“伏路暗椿是不是派得太远了?”白影反问。
“不远不远,你……
“我是从荷香池跟在你们后面来的。”
“咦!你……”
“再看清楚,我是谁?”
“雷神张秋山!”接近至一丈至左右的曹兄,像见了鬼似的惊叫起来。
那吓人的雷公面具,已看得一清二楚了。
“你老兄记性不坏哪!”张秋山调侃地说:“鬼笑与神笑是不一样的。不过,好像
咱们的神,从来就不笑的,只有一个弥勒佛笑得真可爱,呵呵呵!好像是这样笑的,对
不对?”
一声沉叱,曹兄的激烈反应就是用刀,砍了再说,先下手为强。
“铮!”天雷钻奇准地架住了刀。
张钦山的右手没拔出雷锤,揉身探入,一把扣住了曹兄的咽喉,像抓住了鹅的颈向
上抬。
“孔兄快逃……”曹兄在脖子被扣之前,单刀挥出之后,总算能发出警告。要同伴
逃命。
叫声倏然而止。孔兄一窜三丈。
背心挨了一击。
“没有人能逃得掉。”浑身发僵的孔兄向前仆倒,清晰地听到张秋山的语音:“有
活口了。你们鬼鬼祟祟,跟踪自己的人,其中大有文章,我要口供。
“我们奉命跟踪江南一枝春,看她在忙些什么。”孔兄不用逼便急急招供:“少庄
主不信任她的情意是真的,所以……”
“你这家伙生得残。”张秋山踢了孔兄一脚:“你们所讲的话,我都记得一字不漏,
你抢着招供露了马脚,我要每个字每句话来刨根底。曹兄已经昏了,以后再问他,你两
人的口供,如果有牛头不对马嘴的地方,我会把你们全身两百多根骨头,一根根拆散,
折一根问一句,直问到口供吻合为止。
现在,我把你们带远些,免得惊动附近的伏椿。你猜得不错,这里本来就有两个伏
路暗椿,他们与江南一枝春互通暗号,被我发现了,目下躺在左面的积雪中睡大头觉,
不久自会醒来。”
☆ ☆ ☆
次日辰牌末,江南一枝春出现在京口驿码头。
这次由于事涉极端机密,她总算不糊涂,任由长春公子多方探问,甚至在床上云雨
兴浓中追问,也没将如何会见海外长老的详情说出。
其实也没有什么好说的,她必须在指定的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