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殇-第5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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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使是天下第一剑客也绝不会有他的力度和精准,不差毫厘,没入胸内。”
谦益出剑?
是说宋白中剑跌下船头那次左胸所中的剑脱手于谦益?我惊愕诧异的扬头,“你是说谦益的剑术比天下最好的剑客还好?”这可能吗?“纯属巧合吧?”若说谦益比宋白睿智我相信,可若说他武功比宋白还高,我实在难以置信。
楚王在众王爷中以身手不凡著称,他的武功比之宋白尚且不知差了多少,谦益怎会有那么高强的武功?这太匪夷所思了。
“信不信由你,对他,我只能说深不可测。”宋白耸肩冷道:“否则,我要报仇不必以你们作要挟逼他前来,也无需布阵排局,我去王府刺杀就行了。”
“可是怎么可能呢?”我摇头,谦益若真是武林高手,那么武功远不及宋白的素琴在他回京路上刺杀失败后怎么能安然逃脱?荣沐又怎会为救谦益而中毒?再往前些……我胸口一痛,没来由的想到一件事,霎时浑身冰冷,犹如裹着一身水入了冰窖。
如果说谦益故意在人前藏巧显拙,有没有可能?
如果不排除这个可能,那么……我紧握双手问宋白,“倘若此刻有人靠近意欲杀你,多远的距离会被你发觉?”
宋白不解的睇我一眼,“依来人武功高低而论。”
“如果是与你实力相当的人呢?”
“二十步开外无所遁形。”
我忍不住退后一步。
这就是说,谦益如果与宋白的功力不相上下,那么他一定能发现藏在十几米之外的人。而那日在景王府花园我被利箭射中之时,那个刺客距离我与谦益甚至不足二十步。那么谦益本应在我之前就发现那个刺客才是,又怎会需要我为他挡那一箭?
难道那个刺客的武功远远高于谦益?
……不会。
如若刺客武功比谦益高,他要杀谦益何必射暗箭?退一步说,既然已射了暗箭,他又何不跳出来杀死谦益,反而在事发之后急于逃跑呢?反过来想,刺客的武功若不及谦益,谦益应当早有觉察,又岂会暴露于那人的射程之内?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难道谦益为了掩饰自己的真实实力甘愿受那一箭?也即是说,他在我面前也千方百计的隐藏自己?
可是,为什么刺客会出现在花园,为什么刺客至今还没抓到?为什么谦益不提醒我那里有个刺客?……我的思绪越来越混乱,越乱越难受。
当夜辗转入睡,睡得极不安稳。
没想竟梦到了当日花园那一幕。我惊叫坐起,已是冷汗湿衣,心颤难抑,不停的发抖。听到我的惊呼,宋白和素琴都冲了进来,站了一会儿见我无事又都出了房。被我惊醒的宁毓儿以为我做了恶梦,不住的搓揉我发抖的手,温言安慰。
梦境……让我看到一个残酷的事实。那是我当日所忽略掉的景象。如果那不是我自己在梦境中创造的景象,有了那个细节,一切就都可以解释了,所有的疑问都不是疑问了。
但心就要痛死了。
我捂着胸口,我中邪了吗?仿佛中箭那处又痛了起来。
梦中,那个花园凉亭外的黄昏,我与谦益相对而站。我面向树丛,谦益面向我,他的身体挡住了我右边身子。而那寒光一闪的箭头,原本对准的是我左边的胸口。
刺客要射杀的人是我而不是谦益!如果我没有误会,没有迈前一步为谦益挡箭,那么那只箭会直插我的心脏。我动那一步,以为是救谦益,却其实真正救的人是我自己。如果没动那一步,利箭怎会偏了准头?射中我的胸而没中心脏?
我痛哭流涕。谦益,如果你早察觉了那人的存在,早知悉了那人的动向,你为何不救我?你只要伸手拉我一把,只要有一个小小的动作就好,就算我依然躲不过那只利箭,我至少不会心痛。你却只是一动不动的站着,笑得那么温和,却是那么无情。
你眼睁睁看着利箭刺入我胸,你可以眼睁睁看着我死……
那个刺客,能在连宋白都无法来去自如的景王府找到花园里的我,行刺后,又神秘消失,至今无踪,那个刺客能是谁?除了景王府的人,还能有谁办到?那人会是谁?依情还是何嬷嬷?
“丫头,我的傻丫头……我保证以后绝不会再出这样的事了。”
谦益,你一定知道那人是谁!否则,你怎会说出那么奇怪的一句话?你保证,你若不知那人是谁,不能左右那人,你如何保证?
谦益,你不仅知道那人是谁,你还默许了他的行为,你甚至至今还保护着他。抓刺客?你根本无心追究,又如何抓得到?
世间无限丹青手,一片伤心画不成。
我轻抚上平坦的腹部。孩子,妈妈终于可以肯定了,你是不受你父亲期待的孩子,你父亲连妈妈遭害都能冷眼不救,他又怎会期盼你来到这个世上呢?子午草,那浸了地血汤的子午草必是放入你父亲每日睡前的饮品中的。地血……地血还有一个不为人知的药用——男子服用……可避孕!
是啊,我是神医,他怎么可能神不知鬼不觉的让我吃下避孕药呢?要想避孕,只能由他吃药。要想逃过我的眼睛,只能投入他的饮品里服用……因为我,从来不会动他的饮品。
倘若不是我意外发现那个药柜,倘若不是那诡异的灵感,他所做的一切简直天衣无缝堪称完美。
孩子,你是在秦州那日进入妈妈身体的,你是你父亲情绪失控下的产物,你是不受欢迎的孩子。
妈妈该怎么办?孩子,你告诉妈妈。
妈妈带你离开好不好……我们……我们去找……找你舅舅好不好?
妈妈好像你舅舅。
忆往昔,每当我伤心难过之时,他总会搂着我,疼惜的拭掉我脸上的残泪,说笑话逗乐我。今日秋如昨,洛纬乱鸣,他不在我身边,我们就去找他。
我红了双眼,乱了思绪,忘了穿鞋,冲出土石房子,任沾了薄薄秋霜的泥土染湿罗袜。远天已微微泛白,晕开一层朦胧的,半灰不白的颜色,死一般寂寞清冷的颜色,正是我最憎恶的颜色。
我在山野中深一脚浅一脚的奔跑,只为这不顾一切的放肆能忘却痛苦的滋味。宁毓儿跟在我身后声音软软的担忧的奔喊,宋白与素琴已奔至我身侧,素琴要拦下我,宋白却阻止了她。我奔跑的速度本不快,奔跑只是崩溃边沿的失控发泄。
我越来越慢,前方的竹林在眼前摇曳,荡起层层绿波。看得我胃内一阵翻滚,浪潮上涌,颓然跪倒在地,止不住的呕吐起来。胃里没有什么东西,吐出来的多是酸水。
凌晨的秋凉带了刺,刺痛我每根神经,让我在寒意中颤栗和清醒。宋白解下身上的黑披风在我身上,他蹲下来,看着我,“你想去何处?”
我无力的,乞求的盯着宋白,“求你……我想去墨阳。”找哥……也许在我的潜意识里,已经习惯了从哥那里寻求痛苦时的慰籍,他创造了今日的江暮雨,便是江暮雨一生的支柱。若能见到哥,或许我能好过些。
只要能好过,当个感情的逃兵又如何?
宋白微有讶异,冷道:“现在,你哪儿也去不了。今日过后,你去何处皆可。”
冷淡的话被风吹散,风过之后又是一阵绿竹摇唱。宋白猛得睁大了眼,立身道:“他到了。”宋白的话依然冷淡,可是冷淡中又糅杂了些许震惊和惧意。
“谁到了?”我虚着嗓子问。
宋白周身冷冽,没有回答我,只冷笑一声,“你果然有个好夫君,原来今日是我自寻死路了。”
“自寻死路?”宁毓儿低声嘀咕,素琴却是听到这四字已经惊慌,立时出手扯过宁毓儿扼喉在手。我自嘲的轻笑,她倒是真是非常清楚宁毓儿与我在谦益心中的分量轻重,想都没想就抓了宁毓儿当肉盾。
宋白冷嘲了声素琴,脸上浮现一抹赴死的决绝,专注的凝视竹林,不一会儿忽道:“我的血魂阵和九宫局困不住他了。”
果不其然,不久之后,但见一个黑影以极快的速度穿林奔来。宋白全身戒备,蓄势待发,未等来人奔近,他已奔前迎战。两人的身影很快缠斗在一处,忽上忽下斗得酣畅。远远看去,黑影使剑,身形百变,下若蛟龙入水,上若祥龙腾云。那柄剑似有似无,剑气冲天,犹如龙鸣虎啸,大有盘古开天辟地的气势和力量。我与宁毓儿,素琴早看得痴傻,都忘了动弹。百余招后,宋白已显颓势。他以手为剑,“毒剑”虽毒却被黑影的剑气屏蔽,无法伤人。而他曾使用过的毒飞刀,属于“远程”攻击武器,若没有相当距离根本发挥不出威力。
这大概是我此生所见最高级别,最震撼人心的打斗了。前世那些电视电影中的打斗镜头虽精彩绝伦,却不免过于花哨,不显真实。尤其动则一掌劈下,毁山灭水,炸得山摇地动。
眼见宋白已不敌黑影,我痴傻之下握紧拳头竟在默念,“此人不是谦益,一定不能是谦益。”否则,我连骗自己的理由都没有了。
正值关键时刻,黑影似乎一剑刺中了宋白左臂。但听宋白一声大喝,紧接着宁毓儿不知是被紧张血腥的场面吓着了还是素琴对她下手了,她也尖叫一声晕了过去。黑影一听,跳过受伤的宋白,飞奔而来。素琴心急之下,一把抓过我,意欲以我与宁毓儿两人一同为她挡黑影的剑。
黑影一身黑衣劲装,不是谦益又是谁?只是此时的谦益退去了平日的温淡平和,肃然一张脸,全是冷狠与杀气,这是我从没见过的谦益,如今见了,我浑身发寒,心里的希望之火彻底熄灭了。
素琴眼见谦益逼近,剑剑攻其不备,颇显了狗急跳墙之势,右手蛮力一拉一推,将宁毓儿抛甩了出去,正对谦益剑尖。谦益速手收剑,一个凌空跳跃顺势接下了昏过去的宁毓儿。宋白追了过来,与谦益单手相搏,素琴拽着我急欲逃去。不想谦益一面与宋白纠缠,一面不忘追过来夺我。素琴索性再来一次单手抛人,更用力的将我抛出。
凌空的感觉比坐山车还恐怖。我紧闭了双眼,也不知道自己是否尖叫。只记得我被抛出的那一刻,心里已暗叫不好,照那抛物线的趋势,不知谦益能否接得住我。我以为这种惊险场面我会晕死过去,可是却没有。我忽然羡慕起宁毓儿,至少她还能晕过去,不用体会这惊险的几秒。
我落地,到底还是坠入一人的怀抱,只是睁开眼见到的不是谦益,而是宋白沾血的脸。我落地也远没有宁毓儿那般稳当轻松。也许因为宋白手臂受了伤,所以他接我的力度不够,我掉进他怀抱时,惯性和冲击力让他跌倒并带着我在地上滚了两圈才停住。
我抬头看谦益,他脸上的表情奇怪的让人看不懂。像疼惜,像愤怒,像懊恼……却又似乎都不是。他的怀里还抱着宁毓儿,当时情势,他若要接住我怕不得不先扔掉宁毓儿。他没有扔掉,如果不是对自己的能力过于自信,就是他根本没有全力抢救我的决心。否则为什么接住我的不是他?
我凄然一笑,我和孩子的命果真比不得宁毓儿金贵?
谦益从怔愣中回过神来,拔下宁毓儿的发钗暗劲打出。顷刻间,就见逃窜而去的素琴俯地倒下,挣扎几下,再不动弹。谦益回身剑指宋白,我直觉的挡在宋白身前,毫不畏惧的对上谦益愠怒的眼眸。良久之后,谦益叹息一句,“丫头,你过来,我不杀他。”
我只摇头,谦益见了冷冷对宋白道:“你杀不了我……今日我亦不杀你,你走吧。”
我回身感激的看向宋白,“你快走。”
宋白狠看了我一眼,仿佛在传递很多讯息,最终站起来往远处奔去。我有些神思恍惚的撑起身子,挡在谦益的剑尖,怕他会像杀素琴一样杀掉宋白。
这一刻,我不信他了……
我回头看着宋白的身影消失在目穷处,转过身低头看了看自己,下身已被血迹染成触目惊心的红。
我力竭一笑,轰然往后倒去,谦益大叫“丫头!”抛却手中利剑过来抱我,我身体落入他怀抱的同时,闭上了双眼。“哐当”一声,我的心门也重重的关上落锁。
谦益,你我从此便门里门外相距天涯吧。
我再醒过来的时候,浑身乏力,软如棉。耳边传来嘤嘤嗡嗡的低泣,我睁开眼,对上账顶,不正是我自己的床帐么?看来我已回到景王府了。侧头一看,磬儿坐在床边不停抹泪。
只是几天,再回到这熟悉的地方,心境已沧桑,像洗旧了的衣裳,尽管还是原来那件,颜色却是褪去了,孤剩一片伤心白。
“磬儿。”我虚弱的叫道。
磬儿转过头惊喜得有些手足无措,“王妃您总算醒了……王爷刚出门,奴婢去告诉他……”
“不用了。”我制止磬儿,他并不是我想见到的人。磬儿应下没说两句,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