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门遁甲 作者:周德东-第1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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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盯着摄像头,突然转过身,快步跑到巷口,一转弯就不见了。
画面上突然出现了一只毛烘烘的蓝眼睛,画外音惊天动地:“你在看什么?”
桑丫一下就跌坐在地上。
那是原来的一段录像,一个外国的恐怖片。尽管如此,桑丫依然很难从那种惊吓中回过神来——两段录像怎么剪接得这么巧?
那个人的影像消失之后,跳跳就不再朝电视上扑了,它对着画面中的小巷叫了一会儿,咿咿呜呜地走到桑丫身旁,开始撒娇地舔她的鞋。
桑丫坐了一会儿,把录像倒回去,想再看一次。
没想到,第二次播放时,那个影像就消失了,画面中只有一条空荡荡的小巷。桑丫倒吸了一口凉气。跳跳却仿佛看到了什么,小脑袋警觉地转向电视,又开始狂吠起来。叫着叫着,就愤怒地朝电视上扑去……有人敲门。
桑丫说:“谁?”
妈妈说:“你是不是欺负我的跳跳了?”
桑丫把录像机还给朱玺的时候,对他说:“我拍了一段录像,你回去看看。”
朱玺说:“你拍了什么?”
桑丫说:“我不知道你能看见什么。不管你看见了什么,你都要告诉我。”
朱玺说:“听起来挺恐怖的。”
第二天,朱玺来上学,对桑丫说:“桑丫,你吓死我了!”
17 显形(2) 桑丫一愣:“怎么了?”
朱玺说:“你怎么拍到的啊?”
桑丫说:“你看到的是什么?”
朱玺说:“一条空荡荡的小巷,一身衣服在朝前走。”
桑丫张大了嘴巴,说:“你没看见人吗?”
朱玺说:“哪有人啊,只有一身衣服!”
桑丫说:“什么衣服?”
朱玺说:“一件浅黄色正装衬衫,一条藏青色正装长裤。”
18 函授 那台传真机摆在桌子上,就像一具木乃伊,没有一丝呼吸。
娄小娄甚至有些怀疑了,说不定那个捡破烂的妇女在说谎。一台已经被砸得七零八落的传真机,怎么会吐出传真来呢?
可是,一台已经送人的传真机,为什么还能接到发给原来主人的传真?难道林要要也在撒谎?
可是,一台不连线的孤立传真机,为什么还能接到传真?难道自己也在撒谎?
娄小娄对这台传真机越来越期待了,每天早晨,他都要跑到书房看一看,有没有传真发来。神迹没有再现。
一些朋友来家里做客,对他的家居摆设赞不绝口,只有看到了这台传真机很不理解:“这是什么?”
“这是传真机啊。”
“还能用吗?”
“要是你们给我发传真,它收不到。”
“那你怎么不扔掉它?”
“它只能收到一个人的传真。”
“这事真新鲜。它能发出去传真吗?”
“我只能接收,却无法给对方发送任何东西。”
这一天,娄小娄给传真机接上了电话线,好像给一具尸体的嘴里塞进了氧气。期望它再一次吐出奇门遁甲。
几天过去了,传真机没有任何动静。这个老朋友终于伤心了,跟他割袍断义,拂袖远去了,天高地远,云深不知处。
娄小娄不由后悔起来。
总在书房里放这样一个难看的东西,总是不合适的。娄小娄准备把它扔掉了。
就在这天晚上,半夜里他隐约听见书房传来“吱吱啦啦”的声音,他的心一下兴奋起来:传真机又开始工作了!
他起身下了床,走进书房,顿时目瞪口呆。
昏暗的夜色中,一只手从传真机里费力地伸出来,另一只手也伸出来,那是一双苍老的手,接着就卡住了。这个人全力挣扎着,如同分娩一样艰难。
娄小娄愣愣地看着,不知道应该帮助他,还是应该把他推回去。
终于,一颗头发花白的脑袋也伸了出来,露出一张清癯的脸,他青筋暴凸,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快来帮我,把身子拉出来!电话线太细了,箍住我了……”
娄小娄走上前,抓住他冰凉的双手,使劲儿朝出拽,终于把他拉了出来。
娄小娄问:“我怎么看你这么面熟呢……你是谁?”
老人看了看书房里的摆设,说:“你猜。”
娄小娄说:“你是我的祖先?”
老人说:“再猜。”
娄小娄说:“你是我老了之后的样子?”
老人说:“再猜。”
娄小娄打量着老人身上的中式对襟服,突然说:“我知道了,你在第六十四频道出现过……”
话音未落,这个世界就像电视屏幕一样,一下布满了雪花,老人消失了。
娄小娄一激灵,醒过来。
万籁俱寂。
他爬起来,走进书房,打开灯,看到传真机吐出了一张纸。
这一次,传真的内容是奇门遁甲的神盘,传统叫“神煞”,就是八种影响人吉凶祸福顺蹇穷通成败贫富的神秘能量:天乙之神,值符。所到之处,百毒消散;虚诈之神,螣蛇。性柔而口毒,专司惊恐怪异之事;荫佑之神,太阴。性质阴暗,善藏匿;护卫之神,六合。性情平和,专司婚姻交易中介牵线;凶恶刚猛之神,白虎。嗜杀,专司兵戈争斗杀伐病死之事;奸谗小盗之神,玄武。热衷阴谋贼害,专司偷盗逃亡口舌之事;万物之母,坚固稳重之神,九地。性质柔韧好静。万物之父,威严强悍之神,九天。性质刚直好动。
地盘,天盘,人盘,神盘,都已经具备。
地球上的九宫八卦,八个方位,天上九星、人间八门、自然界八种神秘力量,一年二十四节气、月、日、时辰,组合在一起,构成了一个具有宇宙全息特征的立体时空模型。不过,奇门遁甲的信息很抽象,需要自己去思考、梳理、解读。这时候,娄小娄并不能完全解悟其中奥妙。
19 泪(1) 桑丫接到了录取通知:北京中医大学。
朱玺打来了电话,他的声音里带着哭腔。
朱玺说:“我完了……”
桑丫问:“落选了?”
朱玺说:“我知道我考不上。不过家里会拿钱送我读大学,我告诉他们,我要去北京,他们已经运作好了。我不是说这事,我是说……她不理我了。”
桑丫问:“帕丽?”
朱玺说:“嗯。”
桑丫说:“真没出息,连个帕丽都搞不定!她这次高考的情况怎么样?”
朱玺说:“好像是北师大。”
桑丫说:“你要记住,女孩子是征服来的,不是乞求来的。你先冷落她一段时间,不要太主动。开学之后再说,我帮你。”
朱玺说:“我听你的。”
妈妈回到家,面孔第一次不再严肃,笑得极其灿烂,脸上的皱纹似乎一下都不见了。
她说:“桑丫,今天晚上妈妈选了一个大酒店,带你去庆祝一下!”
桑丫说:“妈,那得多少钱呀?咱家又不富裕。在家吃吧,我来烧菜。”
妈妈说:“不行!再困难,今天也要奢侈一下。这十二年,妈妈没有白操心!”
桑丫说:“十年。你忘了,我在小学时连跳两级呀。”
妈妈从口袋里小心地掏出一叠东西,外面用报纸包着,里面是一个牛皮纸信封,信封里是百元钞票,厚厚的。这让桑丫很吃惊,在她记忆中,妈妈一向省吃俭用,口袋里从来都是零钱。信封里这些钱,差不多是她全年的工资!
妈妈说:“桑丫,今天你想吃什么就吃什么,不要心疼钱!”
桑丫鼻子一酸,说:“妈,我们就在楼下那家成都餐厅吃吧。”
妈妈说:“那怎么行呢?妈妈有钱的。”
桑丫说:“妈,如果你想让我高兴,你就听我的。”
果然,这一对相依为命的母女俩,在一家简陋的小餐厅,完成了她们的庆祝。妈妈喝多了,她不停地说:“妈妈今天高兴……”母女俩总共花了六十二元钱。
同一天晚上,在一个叫“6号公馆”的夜总会,朱玺的父亲请了一些商界朋友,为儿子即将独立远行去北京读书欢庆。还有一个内容——庆祝朱玺成人。朱玺刚刚过完十八岁生日。
就在这一天,朱玺的爸爸竟亲自为儿子选了两个小姐作陪,称:“这是让你接触社会。”他知道儿子失恋了,近些日子,儿子一直萎靡不振。
大家喝酒唱歌,一直闹到深夜。朱玺的父亲共消费了三万四千元。
去北京入学的前一天,桑丫又激动又紧张。因为,她要见到娄小娄了。
她就像写小说一样,反复设想她和娄小娄第一次相见的情景,每次的想象都不同。
本来,妈妈已经请好了假,一定要送桑丫去北京。桑丫死活不让她去。她说:“妈,你相信我,没事的。”
妈妈说:“从明天起,你就要一个人面对一切了。你要时时谨慎,处处小心,一个不留意,就可能导致让你悔恨终生的失误。不要相信陌生人。天一黑就要回到学校去。永远不要吸毒。要节制自己的欲望,不要轻易把自己给哪个男人。你要有强大的内心,要有永不屈服的信念。走出一段路之后,记得要回头看一看。不要小看一分钱。缺钱的时候,就给妈妈打电话……”
说着说着,妈妈的眼睛就湿了。
桑丫说:“妈,你这样就好像生离死别似的!”
妈妈想给桑丫买一张卧铺票,桑丫没有同意,她自己到火车站排队买了一张硬座票。妈妈在家为她打好了行李,装了两大包东西,有书,有衣服,有泡菜——豇豆、嫩子姜、海椒、大蒜,有干咸菜——萝卜干、节节菜、麦酱、豆腐乳。
下午,妈妈带着她,去监狱看望了爸爸。
爸爸依然穿着那身灰色囚服,他似乎突然老了很多。
当他得知桑丫考到了北京之后,双眼陡然射出惊喜,接下来就显得有些不知所措了:“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我女儿能行的!”接着,他把目光投向妻子,说:“谢谢你,谢谢你……”又把目光转向桑丫:“谢谢你……”
19 泪(2) 桑丫说:“爸,以后来我看你的次数就会少了,你保重自己。”
爸爸说:“爸爸还有一年多出狱了,很快的。出狱之后,就去北京看你!”
桑丫离开的时候,又感觉脊梁骨上有眼睛了。她转过头去,看见爸爸正难过地望着她,眼泪顺着焦黄的脸颊簌簌流下。
这是桑丫第一次见到爸爸哭。
爸爸见她转过头来,慌乱地朝她笑了一下,然后急忙转过身去。
走出监狱,桑丫跟妈妈去小街的尽头坐公交车。两旁是无际的田野。
桑丫说:“妈,你等我一下,我去采点儿花。”
妈妈说:“太晚了,快走吧。”
桑丫说:“我很快就回来。”
她走进田野之后,坐在草上,迎着风,眼泪“哗哗”淌下来。她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似乎这次离开父亲,她和父亲就再也不会相见了。
田野上,开满一簇簇鲜艳的野生红玫瑰。那些花儿都朝她微微摇晃着。
她莫名其妙想起一句戏词——抬头看见红玫瑰,一生一世不流泪。
回到城里,桑丫和妈妈直接去市场买菜了。
回到家的时候,桑丫看见跳跳趴在角落里,盯着半空,眼珠子转来转去,不知它在看什么,看得那么认真。
吃完饭,天就黑了。桑丫躺下后,妈妈走进来,躺在了桑丫身边。母女俩在黑暗中一直聊到半夜。
桑丫在妈妈身边一直长到十六岁,这是她第一次即将离开妈妈远行。过去,在她心里,妈妈是一个单调而专制的人,她跟她在感情上很难接近。现在,她忽然感觉到了母亲的慈爱。
终于,妈妈说:“明天你得坐车,好好睡一会儿吧,妈妈走了。”
桑丫说:“妈,你也累了,早点儿睡。”
妈妈为桑丫掖好身上的毯子,轻轻走了出去。
桑丫的卧室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她不可能睡得着,继续想象她和娄小娄见面的情景——黄昏,夕阳,一片宽敞的草地,开满了红玫瑰。她穿着一身白色的连衣裙,姗姗走向他。他已经坐在草地上等她了。
桑丫笑着说:“我迟到了吗?”
娄小娄急忙摇摇头,说:“是我早到了。”
于是,她就坐在了他的身边。他的身上有一股来苏水味……傍晚,一个非常幽静的酒吧。几个服务员一个比一个优雅。这次是她等他。酒吧的色调暗红,她就穿一件黑色T恤;酒吧的色调墨绿,她就穿一件米白T恤。他来了。
她笑着说:“我早到了吗?”
他急忙摇摇头,说:“是我迟到了。”
然后,他就坐在了她的身旁。他的身上有一股来苏水味……她慢慢坐起来。
来苏水味。
她又闻到那股来苏水味了!
意识到这一点,她一下就坐起来,打开了灯。
她仔细打量了一下卧室的各个角落,不知道他存在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