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梦三四年 作者:竹瀛-第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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烦意乱之时,只消去这山巅上望一望那缭绕在峰顶终年不散的白雾,心中便会好受许多。
谁曾想,这一住便是十年。十年的时光就像那云雾,缭绕在柳澈心间,从来不曾消失,不曾忘记。
记得刚刚入山时对离山并不熟悉,他与苏影不知住哪儿才好,便草草搭建了一个屋棚,勉强住了进去。
由于连日的行路,他的伤势进一步地恶化,有时候连吃饭都没了力气。如此一来,寻找食物、水源以及草药的负担便落到了苏影身上。好在她年龄虽小,却天资聪颖,悟性极好,找食物充饥倒也不成问题,勉强挨过了几日,柳澈的伤势也不再恶化。
哪知有一日,两人正休息着,忽听得一阵异样的声音。苏影警觉地回头一看,却吓得只张着嘴,却说不出话来。杜少陵见她神色有异,也不由眯了眼顺着她的眼神看去,竟赫然看到——不远处居然有一只老虎!
苏影只见那老虎身长八尺有余,两只血红眼睛盯住了她,张开嘴,两颗长而尖利的虎牙便露了出来,喉咙中还发出阵阵喘息声,只将她吓得紧抓住柳澈的袖子。柳澈本也防着野兽,只是前几日都没有动物来侵扰,便放松了警惕,谁料突然冒出了这么只饿虎!
他正挣扎着要起身与那虎搏斗,却听得一声清斥,一支箭夹带着风声从树枝中穿过,“嗖”一声扎进了老虎厚厚的皮毛。虎吃痛,猛跳起来,狂吼一声,声音香得似将山也震得抖了抖,怒视着四周。
苏影到底还小,吓得缩到柳澈身边,又见一箭飞来,恰好扎在了老虎的眼睛上。这下彻底将老虎惹怒了,它霍地跳起,便要向苏影他们扑来。
柳澈拉着她退后,眼见它便要扑上来之时,斜刺里又飞出一把斧头,直向老虎头上扎去。老虎哪躲得过,便见斧头直飞向它的喉咙,只听一声诡异的骨头断裂声,老虎便重重摔下,喉中的鲜血直飙出来,喷了有一人高,溅得两人满身猩血。苏影一开始受了惊吓,这会儿又见得这种情形,眼一闭便晕了过去。柳澈看得这血,便想起了自己的家人,加上身子虚弱,胃里一阵翻腾便呕了出来,也晕倒了。
醒来时却见一个年轻的青衫男子坐在他身边,正拿着草药涂抹伤口。见他醒来,便忙道:“躺着,别起来。”继续为他敷草药。
柳澈只觉得伤口火辣辣地疼,草药敷上去,疼得更是厉害,可一阵痛楚过后,伤口处渐有清凉之意,倒也轻松了许多。他忍痛道:“请问恩公,苏——那个女孩儿没事吧?”
青衫男子回头望了一眼,笑道:“没事,放心吧,只是受了惊吓,她身子弱了些,休养一会儿便好了。”
柳澈道了谢,正想说话,只觉得伤口又是尖锐一痛,浑身一阵抽搐,额上不由冒出了汗滴。他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多谢恩公救命之恩。”
男子仿佛未听见一般,只是盯着这伤口,半晌叹气道:“怎么伤得如此厉害……这伤口已经发炎溃烂,若再不治疗只怕会愈来愈厉害,说不定……”
柳澈早横了一条死心,语气中疏无惧意:“我也没指望活。”
男子听他语气硬朗,不由看了他一眼,眼神停在了他脸上。柳澈原本蓬头垢面,脸上污浊,叫人乍一看以为是个中年人。男子一开始只顾着为他疗伤,也没有留意他的年纪,现下仔细一瞧,却惊呆了,竟是一张极年轻的脸庞!他一怔,问:“你几岁?”
柳澈心下不解,却还是答了:“十五。”
男子定定看着他,似是自言自语:“年轻人到底气盛要强,即便是拼个你死我活也不在意,却不懂得珍惜……”
柳澈听见他喃喃,便知他误解了,念及自己身世,不由大声声辩道:“我不是逞强,我是报仇!”
男子一听却怔住了,只见柳澈眼里腾地冒起火焰,竟似怀有深仇大恨。
“哎……怨怨相报何时了。”
“你说来容易,可若有人杀了你全家,你岂能不报仇?!”
柳澈忍不住猛地坐了起来,伤口一阵疼痛,叫他“嘶”地抽了口气。亲人故去后,他第一次向人到处了这桩惨案。
“前些年,有个人叫杜是,去赶考,我父亲见他家境贫寒便支援了他些银两,后来他考上了,我父亲见他是个人才,便竭力提拔他。哪知他当了官,野心便大了起来,渐渐政见与我父亲不合,怕父亲夺了他在朝中的地位,便使阴谋将我父亲发配边疆;可他还不死心,竟还派人来杀我们全家!我侥幸逃了出来,发誓要为家人报仇,哪知在半路又被他暗算,险些丧命。这个仇,我不能不报!就算死!”
柳澈讲得面目狰狞,简直似那猛虎一般,直叫林郁几乎相信,若杜是在场,他便要将他吞下去一般!柳澈又看向苏影,“她……她的家人也遭了杜是暗算,与我一样要报仇。我自知时日无多,再去报仇也是不可能了,便教她下毒,若她来日报了仇,我即便死了也是瞑目了。”
说完这些,头晕、乏力、疼痛一起袭上来,柳澈一阵晕眩,又昏迷了。
“我现在最担心的便是她……她一人身处杜府,没有靠山,四面无援,若有些什么意外……”柳澈紧蹙着眉,缓缓道。
“我当年救你的时候便问过你,是否决定让她去报仇。我记得当时我劝过你,你执意不肯。现在却是后悔了么?”林郁淡淡道。
“那时我是出于私心,只将她当作一个工具来利用……我自是对不起影儿……”
林郁亦是苦笑道:“你当日若给她下个毒,叫她失了忆也好了。后来我也劝过你,你却不忍心了。”
说到此处,柳澈更是痛苦:“都是我害了她……我还是自私,不甘心让她就这样一并忘了我,忘了我们这几年的情份……”
“她现在就象是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一心念着报仇,什么都不顾,连命也可以豁出去。”
“我担心她……她从小就爱把心事憋在心里不说,有时候看她强颜欢笑,我看着实在……哎……”
“她若报了仇,回来了,你打算如何?”
“嗯?……那便是继续留在山中,就这样一辈子隐居了——她么,便嫁一个好人家,安安稳稳地过日子吧。”
“你以为,有好人家会娶一个嫁过了人的女子?”
“……”
“何况她是杜逝的妾,杜府到时候又被她搅得腥风血雨,谁敢娶她?”
“……”
“更难料,她出了杜府报了仇,是否还是那个天真纯粹的女孩儿,她能想出这么阴毒的计策来……你真是叫一个纯洁的孩子沾染了世俗,一块美玉便叫你扔进了污浊的渠沟!”
柳澈再也忍不住,蓦地站起来,一把掐住林郁的咽喉,目光冷地似要结成寒冰,话语也是不带一点温度:“你再说,我便杀了你!”
“杀了我也无用,你何必自欺欺人。”林郁却并不慌张,徐徐道。
柳澈手上加大了力道,直将林郁掐得脸色发紫,方才醒悟了一般,连忙放了手,颓然跌坐在地上。
果然,不过一会儿,便有丫鬟送东西来。灿儿认得那确是大少爷的贴身丫鬟,名唤霞儿,便迎上去道:“霞姐姐。”伸手便要接那盒。哪知霞儿身子一转,将木盒侧到一边,微微笑道:“大少爷吩咐了,要亲手交到三夫人手中。”
“三夫人也吩咐了,若大少爷送东西来便叫我手下。”
霞儿奇道:“三夫人怎么知道?”
灿儿顿时带了几分自豪道:“你便未觉得三夫人身上自有一股仙气么?”
霞儿一想,那个白衣胜雪,神情淡漠,连走路也似足不沾地的夫人……倒真象是下凡的仙人!
“三夫人在做什么?”霞儿问出口来才忙掩了口,自觉失言,吓出了半身冷汗。好在灿儿并不在意,答道:“看鸟儿玩儿呢。”
霞儿念着现在进去打扰了夫人,何况夫人又早有吩咐,便将木盒递到灿儿手中,道:“那妹妹可要记得将它交给夫人哪!大少爷特别叮嘱了,想是什么重要的事儿。”说完又做势一瞪,灿儿“哧”一声笑了出来,道:“妹妹省得!一定记住交给夫人。”霞儿也忍俊不禁,却又再三嘱托,方才离开。
灿儿提了那盒,只觉得沉甸甸的。一想到这些燕窝都是自己的了,心中便欢喜不已。大少爷待三夫人可真好……好得,有些过分。
灿儿摇摇头,自己怎么这样瞎猜。就算大少爷对三夫人有意,三夫人也绝不会搭理他的。何况这些事情,也不是她们应该管的。如此想着,她走进内间,将盒子放到桌上,等不及便揭了盖子。
只见里面衬了张红纸,红纸上又有一张字条。灿儿无心看了,脸上腾的一红,顿时明白了大少爷为何要霞儿亲自送给夫人,大少爷果然……来不及多想,忙盖上盖子,匆忙送去给夫人。
苏影正痴望着鸟儿发呆,灿儿唤了好久方回过神来,道了声“进来”,便见灿儿提着一只红木盒子进来。苏影料是杜少陵送来的,可她已吩咐了灿儿不用给她,为何又拿了来?心下疑惑,脸上任不动声色,说道:“你拿去吧,我不吃燕窝。”
灿儿支吾道:“夫人,可这……这盒儿中有字条。”
苏影一怔,这倒是她未想到的。揭开盖子一看,只见上面写着:“子时东园五初亭。”心下顿时明白,便知他不会因这小小的燕窝而大动干戈。可是这字……却不似是他写的……看过了条儿,手一递,伸到灿儿面前。灿儿一愣,疑惑着,却还是伸手接了。
“放回去。你暂且退下吧。”
嘴角弯成诡谲的弧度,苏影的手指抚上那木盒,盒盖处有一张红色的封条儿,现已断了;不知有意还是无意,这封条儿被剪成了窗花的样子,线条细致得很。
杜少陵,你倒也有心思。不过,你怕也未料到我比你更有心思吧。
苏影小心地将封条揭下,找来一张一样的红纸,将封条粘上去,又找来剪子,按着封条又剪出一张一模一样的完整的封条来。她又凑近木盒嗅了嗅,换来灿儿道:“去厨房拿一小碗熟米饭来。”她的嗅觉自是灵敏,一嗅便知用作粘贴剂的是米饭。
灿儿却道她是饿了,又问:“夫人想吃什么菜?”
苏影知她误解,却也不想解释,胡乱说了一句:“喂鸟儿。”
灿儿心下更加疑惑,喂鸟也不该用熟米饭呀……却也照着做了,一会儿便端来了。苏影将它们粘在封条背面,原样贴了上去。灿儿在一旁看得迷糊,只听苏影边封着,边道:“灿儿,你说这封条是要来做什么的?”
灿儿一怔,不明所以,老老实实答道:“封盒子的呀。”
苏影看她一眼,幽幽道:“我希望它封住的不只是盒子……”
灿儿自是聪明灵透,哪听不出苏影话内意思,忙应了。
“过会儿我去用晚饭,你便将这盒子送还给大少爷……”
苏影如此这般细致地说了一通,听得灿儿一头雾水,可她明白,三夫人嘱咐的,万不能怠慢了。尤其是她说完之后深深看了她一眼,那一眼直叫她毛骨悚然,夫人就是有这股气质,叫人不敢忤逆。
末了又听她道:“若是办好了,你要什么东西,只要我给得起的,你便拿去吧。”
“谢夫人,婢子自当竭尽全力办好。”
苏影点点头,道:“若没有不明白的事儿,便下去吧。”
一晃眼便是夕阳西沉,苏影看着时辰约摸到了,便走去大堂;灿儿一见苏影离开,便也走出门去。一路走至大少爷院落,未见一人。敲了敲门,有丫鬟开了门。
灿儿道:“夫人吩咐有东西送给大少爷。”丫鬟便引灿儿进去,正遇上霞儿。霞儿“哟”了一声,灿儿忙道:“霞姐姐,大少爷可在?三夫人也有东西送大少爷。”
霞儿笑道:“他们俩送来送去的,却像做游戏一般。”低头瞧见木盒,又道:“这盒儿不就是我下午给送去的那个么,怎的又送回来了?大少爷刚巧去用饭了,不在呢。”
灿儿道:“我哪知道,三夫人做的事儿我大半弄不明白。夫人叫我也要亲自送与大少爷的,现下看来是等不了了。姐姐可否帮我交给大少爷?”
霞儿笑道:“好。”接了盒儿,打量了半晌,又道:“我这会儿看着怎的又不像了。是两个盒儿吧?”
灿儿打趣她道:“这盒儿有什么像不像的,又不是选夫婿。”
霞儿果真闹着推搡她,灿儿脚下一个不稳便向前摔去;脚一带,将霞儿也绊倒了。那木盒脱手飞去,重重地摔在了地上,盖子滑了开来。
灿儿爬了起来,见霞儿也站起了身,忙走过去替她拍去衣服上的灰尘,惶急问道:“姐姐摔伤了么?哎,都是我不好!要不打趣姐姐,姐姐也不会被绊倒了。”
霞儿见她一脸紧张,反将一军道:“看你急成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