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川次郎-淡淡的幽灵-第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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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这样的。”昌沼坐直身体。似乎决定谈什么公事的姿势,调整一下情绪。“我们正在进行一个节目策划,也没什么大不了,就是遇到一点小问题。今天我在电视台的大堂里构思,突然看到你的脸出现画面上,我就想到了。”
“想到什么?”
“我想请你帮忙做这次的节目。”
片山吃惊已。“喂!我是公务员哟!”
“我知道。我并不是叫你上电视。”
“那还用说!”片山苦笑。
“到底是什么节目?”晴美一边倒茶一边间。“警察档案?”
片山拼命向她打眼色不要多问,可是晴美视若无睹。
“不,不是那回事。而是幽灵事件。”
昌沼故意压低声音增加气氮。
“幽灵事件?鬼故事吗?”
“幽灵现象。”
“幽灵……”似乎在那儿听过的名词,片山问:“是不是屋里的东西到处乱跑乱飞的那种现象?”
“对,就是那个。”昌沼点点头。“我要策划一个节目,请名艺人在闹幽灵现象的房子里度过一个晚上。”
片山不认为这样的节目有什么吸引之处。
“那又怎样?有必要出动警察吗?”
“总而言之,我希望你替我作证,证明那不是弄虚作假搞出的诡计,即不是假造出来的。”
“可是——”晴美好奇地说。“当然是假的吧!?”
“普通的节目制作。”昌沼点头。“对于从事电视工作者而言,我觉得很遗憾。”
“那么,这次是真东西?”
昌沼沉默地点一点头。
“怎么可能!”片山笑了。
“千真万确!”昌沼认真地说。“当然我还没见过。不过我所认识的名牌寻播,半夜脸青青地落荒而逃!”
“发生了什么样的事?”晴美探前身体。
片山叹了一口气。晴美这小妮子就是喜欢稀奇古怪的事。
“详细情形我不清楚。”昌沼转向晴美说话。“总之,他是个可以若无其事的去到战乱的中东采访的男人,当天却脸青青地颤抖着跑回来。我知道很不简单。”
“那间屋子有什么来头?”
“一幢古老的大房了,阴森恐怖……本来是久米谷家的故居。”
“久米谷?”
“嗯。虽是名门贵族,但是没落了。最后住着的是久米谷公司夫妇。他们有个很迟才生的独生女,名叫淑惠,是个病美人——”昌沼在纸上写下她的名字。
“这位少女在十九岁那年,被男人欺骗了。”
“哟,好可怜。”大情大性的晴美马上表示同情心。
“结果,男人只是玩弄她的感情,最终用冷酷的手法抛弃了她。她一度自杀,幸而发现得早,不至丧命。”
“然后呢?”
“她父母衣不解带地日夜看护她,好不容易她才恢复一点精神……就在那时一时疏忽,少女投缳自尽了。遗书写着,她不再信任男人什么的。”
“我能了解的。”晴美点点头。
“因人而异啦,男人也有很多种。”
传来一个声音打岔。石津从里头探出头来参加意见。
“她的父母也灰心了。就在女儿的丧礼结束十天以后,连人带车冲入海里一同自荆”“碍…”“大海汹涌,好像找不到他们的遗体……可说悲惨得很哪!”
“那么现在那幢房子呢?”
“当然是空的。屋主好像是久米谷夫妇的远房亲戚。就在少女自杀的房间发生幽灵现象的样子。”
“换作我也会死不瞑目!”晴美说。
“这样的地方,即使免费我也不想祝”昌沼说。
“可是,真的有那种事吗?”片山说。
“真有其事。世上无奇不有啊!”昌沼带着调侃的语气说。“电视界也是奇妙,大家喜欢超自然现象的故事,然而一旦正面提出讨论时,却都异口同声的说是故弄玄虚。
包括我自己也觉得很怪。”
“你准备在那幢房子做些什么?”
“还不能做什么。首先必须找个公平的第三者,不是电视台的人,证明那不是我们舞弊作假的。”
“你要我做那个第三者?别开玩笑。我有工作在身!”
“让我来做也可以。”晴美说。“我想见见那个可怜少女的鬼魂!”
“喵!”
“福尔摩斯也说好。”
“那么让我引路吧!”昌沼高兴地说。
“拜托了。福尔摩斯,咱们一块儿去!”
“喵!”
“哥哥也去吧!石津呢?”
石津犹豫不决。但是他的男性自尊不允许他在晴美面前显示胆虚。于是大声说道:“当当当然我去!”
算了吧!片山叹息连连。
“可以请教一个问题吗?”晴美说。“欺骗那位淑惠姑娘的男人是谁?”
“我们查过了。结果还是不知道。”昌沼说。
“真可惜。不然带他一起去就有趣了。”
“我们这边也有人有同样的想法。”昌沼说。“可是久米谷一家平日不太跟人打交道。结果谁也不晓得那个负心汉是谁。”
片山耸耸肩。“总之,我因工作上的关系,必须取得上司批准才行。”
“我知道。你的上司是谁?”
“搜查一课的课长栗原警视!”
“栗原?”昌沼拿笔记下来。“你在搜查一课呀!原来你也非同小可啦!”
“别乱拍马屁!”片山不吃这套。
“那么,这个周末由我带路吧!白天比较恰当。”
“恭候光临!”晴美说。
“再见,片山!我们再联络!”
说完,昌沼扬扬手,走了出去。
“喂!可别把我牵连到其他怪事里哦!”片山说。
“我只不过想示安慰一名受到横蛮的男人欺侮而牺牲的女人罢了!”晴美说。
那么因蛮横的女人而牺牲的我呢?片山想这样问,毕竟打住了。
福尔摩斯瞟他一眼,似乎有话要说,“喵”了一声。
片山从它的叫声听出不祥的预感。
所谓的“幽灵现象,”不可能是真的吧……2不知过了第几部列车?
路轨发出的轰然巨响逐浙远去。今田公子好不容易压抑住身体的颤抖,叹了一口气。
胆小鬼!懦夫!窝囊废!
她不是下定决心寻死才来的。可是已经在这里磨蹭了三十分钟。三十分钟?不,说不定已经一小时了。
一阵风吹过,身高的杂草沙沙作响。
不能回去了。出来时已经决定不想活着回去。
可是……列车风驰而来时,重甸甸的铁块发出轰鸣声迎面压过来,使她失去投身向前的勇气。
那股凄厉的的风压,足以把她的娇小身躯吹起。
若是冲上前去,肯定被弹起数十米外,转眼就粉身碎骨,死无全尸。
被弹起还好,万一被卷入车轮底,恐怕身体四分五裂。那种痛纵然不必一秒钟,也够强烈的了。
公子害怕。她不想死。她知道自己不想死。只是被逼得走投无路,这才来到这里。
她以为死了就能一了百了。
死了就一了百了?谁能保证?谁也没向死过的人询问过。
公子在沿着路轨的河堤上信步而行。
走来这里的路上胡思乱想。想到自己丧礼的场面。挂上黑缎带的照片。他们会用那一张照片?
她最喜欢出道一周年纪念时的照片。还好在遗书上先写下来了。
电视台的八卦记者大概都会蜂拥而至。活着时不屑多看她这个小歌星一眼。一旦自杀身亡,又会把她当作大明星看待了。
社长一定在表面上摇头叹息,称赞她是个温柔可爱的好女孩,其实在心中埋怨:“还没回本哪!”
一切都无所谓了。她对凡事厌倦透了。
朋友?对,学校的朋友们,大概为她嘤嘤哭泣吧!
“公子是个温柔的人——”
这个时候,不会有人说死人的坏话的。
公子一边漫无边际地想这想那,不知不觉的来到这里。虽然从近距离看到了“死亡”,然而对公子这样的小女孩而言,那个阴影实在太过庞大了。
她不愿意回去。但是——如何是好?
公子想就这样离开这个地方。去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可以做售货员,或是女侍应,一个月赚几万元,租个小小的公寓悄然过日子。她向往这样的生活。
漂亮的衣裳。舞台上的聚光灯。歌迷的欢呼声。
两年前的憧憬,现在失去一切意义,变得不值钱了。就像旧了的玩具,纵然发出同样的声音,放出同样的光芒,已经不再吸引她的眼光。
一切都不需要了。
她停下脚步。
来了一部车。车灯在河堤上四处照耀;然后捉住公子的身影。
车子放慢速度,停了下来。
“公子!”
下车的是她的经理人柳泽。
“公子!等一等!”
柳泽奔上河堤。公子转身就逃。她跑了几步,不料一个踉跄,跪倒在地。
她不是不想逃。然而身体已经不听使唤。
“公子!”柳泽的手搭在她的肩上。“意外极了。你说什么傻话呀?怎么想寻死去了?”
公子只是啜泣。她没气力说什么话。
“来,站起来一能走吗?回去公寓再说。”
柳泽扶着公子走下河堤。
也许有几分钟之久,公子处于半昏厥状态。当她醒觉过来时,已经躺在柳泽车子的后座里。
车子在红色讯号灯前停下来。柳泽回头问:“心里好过些没有?”
公子单手撑住坐垫坐起来。
“你就躺着吧!”
“不……”公子摇摇头。“我很抱歉。”
“真是的。你几岁?十八罢了!我也有过‘厌倦一切,不想活了’的念头,那时已经三十啦。十八岁的女孩子,不应该把这句话当台词来念!”
柳泽说得很婉转,而且幽默。在演员和偶像派歌手的经理人中,柳泽是相当特别的一个。
普通的经理人都是口齿伶俐,在小事上斤斤计较的人。柳泽却是温吞水性格的人,而且沉默寡言。
其他经理人拼命取悦他手下的歌星明星,然而柳泽很少称赞公子。
可是,当公子疲倦不想说话时,柳泽会为她推掉一切应酬不打扰她。当她寂寞时,柳泽又会适时打电话跟她聊天。
胖墩墩的柳泽,脸上戴着眼镜,予人好好先生的印象。公子见到他,情绪终于平复下来。
“我不会再做这种傻事了。”公子说。
讯号灯转绿。柳泽一边开动车子一边说:“那样还不够。你必须对那家伙死心。不然他只有伤害你。”
公子决定寻死以前,大概不会了解这番话的涵意。
她会喊说:“伤害就伤害吧!因为我喜欢他!”
接近过一次“死亡”后,公子的心境改变了。曾经那样钻牛角尖的事,好像做梦一样。
“没事了。”公子说。“我会忘掉他!”
“那就好啦。”柳泽用平日的语调淡淡地说。
“对你是好事。”他不住地重复。
公子流下眼泪——奇怪,想死的时候并没有哭。
柳泽的说法令她觉得温暖喜悦。并非因为他是经理人,而是一个,“人”的关怀使她觉得温暖和喜悦……车子进入公寓大厦的停车常心情放松之故,公子有点迷迷糊糊的打盹。
就在此刻,车子突然紧急煞车停下来,公子一下子受冲击而觉醒。
“怎么啦?柳泽先生。”
“我见到社长的车。”
公子这才留意到,社长的大型外国车在停车场,霸道的超出车位规格线外。
“我的事被社长……”
“当然我没说过。可是一接到你的古怪电话时,周围还有几个人。”
“真的?”公子胆怯了。“社长大概很生气吧!”
“这个……镇定些。现在没事就好了。”
车子停在固定位置后,柳泽和公子一同走进大厦的大堂。
“等一下。我先看看情形。”
柳泽率先走进大堂四围巡视一趟,然后催促公子一同搭电梯。
他怕八卦周刊或体育报的记者闻风而至。
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公子又因不安而脸色苍白。
对于不算大牌的小歌星而言,唱片公司老板乃是“绝对君王”。特别是公子所属的公司老板大崎社长,乃是唱片界数一数二有影响力的人物。
一旦得罪了大崎,休想在唱片界捞下去。从此销声匿迹的艺人,连公子也认识好几个。
在大崎手中,公子之辈的小歌星就像纸公仔一样,随便一捏就瓦解净荆“你只要道歉就行了。”在电梯里,柳泽坚定地说。“其他的事让我来应付。”
公子点头,一言不发。
“走吧!”走出电梯时,柳泽在她肩膀上轻拍一下。
玄关的门匙是打开的。大崎社长拥有这里的钥匙。
走进去时,公子发觉玄关里有两双男鞋。社长不是单独来的。他跟谁在一起?
“啊!社长!你来啦!”柳泽故意夸张吃惊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