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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节

嫁衣(第二部)-第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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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但见他一身簇新的褂子,溜黑的瓜皮帽子,粗黑的大辫,胸前别了一簇盆大的红花儿,瞧着甚是俊俏,不知想起了甚么,一张俏面儿,不由着渐红了…… 


第三十三章 
这边厢,寒楚用红绸牵了那孟家娃儿入了厅,厅堂里早拥满了宾客,正面上座上,祖父一身新衫端坐着,瞧起来是春风得意,满意得色。 
寒楚将手上红绸交了给喜娘,那喜娘急急接过,又听得廉王爷清咳了几声,起身,几个大步子便走至喜娘身边,自喜娘手上接过红绸,那模样分明健朗的很,一点也不似七旬左右的老人家。 
寒楚轻哼了一声,一双眸子紧张地凝望了那红绸另一端的新人儿。此番迎亲,因是此前便有侍卫、喜娘打点了,强予那孟家娃儿换了喜衫,并由侍卫绑了手脚,塞了帕子,故而是十分顺利地将孟家娃儿送了进花轿,倒是起程时被孟家二老耽搁了一会子。那孟家二老早已是憔悴不堪,孟先生早已是病奄奄的,还自强起了,拦了花轿,孟师母更是哭得撕心裂肺,让人瞧着心酸。 
心下虽是不忍,却是不愿误了时辰,命了侍卫强拉了开来,自是避不了那二老眸中的愤恨之意。那两双眸子,怕是这一世也忘不得了。 
寒楚心下唏嘘,又忘了那抹纤盈身子。因着孟家娃儿披着盖头,这一路上均是未曾瞧见那孟家娃儿长甚么模样,只是瞧这身形,怕是个娇弱的娃儿。犹记得这娃儿面貌动人,长成了应仍是未变,想必是出落成一个美人儿了,也怪不得有人觊觎了。可怜,可怜…… 
听侍卫言道,这孟家娃儿也是几次三番寻死觅活,可总是被救活来着,怎得不明白呢?即是廉王府瞧中的,这生死便由不得自个了。这孟熙云仍是孟家二老的独子,两老又是老来得子,平素日犹如掌上明珠,含在嘴里怕化,捧在掌上化掉了,疼惜至极。今儿个竟是要做了人的妾室给人作贱了,自是气愤难当。只是二人又是作不得甚么,眼巴巴瞧着自个辛苦养了十几年的宝贝儿被强押了上花轿,那一刻只望是自身死了算了,可是寒楚又怎能容得他二老去了? 
寒楚心中感慨,真个觉着自个也是个无情之人,那一刻,许是让二老去了还干净些罢! 
抬眼又是望着满堂宾客堆了笑脸,巴结着祖父,忽觉着厌恶得紧,眼下这会子,迎亲已毕,拜堂之事又无须他插手,寒楚转身欲走,忽地瞧见了一抹纤影,飞红了一张丽颜,又是羞,又是喜,还带着几分怯意地望着自个儿,不是阿暖,还有哪个? 
寒楚对于阿暖出现自是不觉异外,只是为那张俏面的嫣红颇觉不解。阿暖怎得了?阿暖瞧见寒楚望见他了,一张俏面益发红了,慌乱地绞着自个儿一双白生生的玉手。瞧得寒楚大为心疼,这般绞下去,这一双玉手,怕是要断了。寒楚抬足,欲行了过去,哪料得阿暖却似受惊一般,转瞬便不见了踪影。寒楚微怔,心下有几分不安,今儿个的阿暖,是怎地了?可是厌恶他? 
心下益发觉着古怪,瞧着四下无人顾着自个,便撩了袍子往自个居处去了,他晓得阿暖定是去了他的居处。 
行了不一会子,便入了自个院内,也不顾得画官与棋官迎面行礼,急摆了手儿,匆匆入房。果见那纤影在床沿上坐了,只是装扮却是与适才不同,只见一身艳红似血的嫁衣裳衬得那面容娇颜无比,一头乌丝盘作了旗人家里妇人的发髻,让寒楚不由微怔,这分明是一个新嫁娘的妆扮么! 
只是,他从未见过阿暖这等妆扮,平素日,阿暖总是一身白衫,那头及腰长发也是随意披了身后,显得飘逸轻盈。而今,此等妆扮竟使得那面容显了几分人气,美得令人屏息。 
阿暖瞧寒楚怔忡模样,不由地有些羞怯,低语道:“楚哥哥,怎么,这般模样,不好看么?” 
寒楚回神,听得阿暖话中不安,急急地摇首应道:“不,不,不,美极了!” 
听得寒楚赞叹,阿暖却是益发窘了,只是拿眼偷瞧了寒楚,忽地与寒楚的眸子对着,又羞得急转了开来。寒楚瞧着阿暖妆扮,此时倒是晓得了阿暖这般羞窘是为了哪般了。即是明了,便亦觉得自个儿的面皮上亦泛了几分火辣,料不得,今儿个倒是真个欲作了新郎倌了。 
正欲开口说些甚么,那一只莹白的手儿,已覆在了他的唇上,虽是无甚触感,却依稀有一分冰凉,寒楚闭唇望了那羞答答产在自个身前的新嫁娘,不由有些痴了,人生有此一遭,死也无憾了,可欢喜之们,又有几分悲楚,他若是能抱会子阿暖,便是立刻死了也是甘愿的,终究却是抱不得。 
“楚哥哥,我寻你这么长久,今儿个,你可愿娶了我?”阿暖一双媚眼流波,又显了几分羞态,音里听着却是有几分惊惶,怕寒楚道了个不字。 
寒楚自是甘愿,拼着命点了头,阿暖瞧了,心下欢喜,可又有几分难过。欢喜的是,数千载相思,终在这一世得着正果,做了楚哥哥的新嫁娘;难过的是,此一番却终究是镜花水月,幻象一场,他终不过是一缕无体魂魄罢了。 
瞧见阿暖底悲楚,寒楚自是晓得阿暖心思,也是为了哪般,强笑了低语:“只可惜,无法子三媒六聘了,将你明媒丁娶了进我阿济格府中。” 
阿暖也是明白寒楚心思,不由得强按了心中难过,轻笑嗔道:“我这家子,怕是早断了香烟,便是有一脉承了,也不知在了何处,你又寻哪个三媒六聘去?若不然,我这会子便往地府里瞧会子去,我家祖宗可还在,便寻个上来,叫你下聘可好?” 
寒楚轻笑,正欲回,耳边炮仗声响忽如雷般响起,寒楚侧耳,倾听片刻,浅笑道:“吉时已到了,阿暖,我们二人也来拜堂罢。” 
阿暖羞羞的点头,两人并行了来至院中,此时已近黄昏,日头渐淡,只余了一轮桔黄。这一日,不觉已是过了大半了。寒楚与阿暖立定,只听得风中隐约传来了喜官的声儿,悠悠扬扬,听起来甚是好听。 
“一拜天地。” 
“跪!” 
寒楚与阿暖应声向了那黄日缓缓跪下。 
“一叩首、二叩首、三叩首。” 
“起——” 
“二拜高堂。” 
寒楚与阿暖互望一眼,俱是往那声响来处跪了,那一处,有个人虽是邪恶奸佞之辈,却仍是在这世间唯一仅得之长辈,不拜他,又能拜哪个? 
“一叩首、二叩首、三叩首。起——” 
“夫妻交拜——” 
寒楚与阿暖再次跪落在地,随着那喜官一声声的高喊,慢慢地磕着头。这一生,这一世,他二人皆不会忘了今日,他二人在此结了发,做了夫妻。 
“礼成,送入洞房!” 
这会子,寒楚与阿暖倒是不按着做了,并肩立了望天际那一轮黄日。 
“楚哥哥,那——”阿暖轻兄弟了唇,不知该问不该问。 
“甚么?”寒楚听不甚清楚,侧首望了那绝艳身影,此时,阿暖已是回复了平常妆扮,一袭白衣如雪,乌发披肩,清雅出尘。 
阿暖与寒楚结了夫妻,心下欢喜,忽地忆及了今日同一刻结就姻缘的新人,心下又觉酸涩,不同人,不同命,他在这王府时日亦久,自是晓得这廉王爷是何等人物,凶狠残暴,淫邪无耻,是个无恶不作的恶人,可总也恨不下心,因了那人是寒楚的血亲。只是,又觉着那一个清白人家的子弟,这般被人糟蹋了,实在是舍不得,他此刻是巴望天下人都能如他与楚哥哥一般结就良缘,夫妻二人倾心相许。即是这般想念,阿暖便柔声问道:“楚哥哥,你真个不能想个法子帮帮那甚么孟……孟……” 
寒楚已是晓得了阿暖欲说什么了,他往新房那处望了,轻轻地摇首,良久方沉声长叹了,低语道:“若是能帮,我又如何能将他迎了进府?我在这府中,也不过是一个徒有虚名的贝勒罢了。 
                  这府中,当家的还是祖父,我只指望那孟家的小云儿莫要受太多苦楚罢。” 
阿暖敛眸,眼眶已是湿了,这世间,如何变得这般不公?想他那世,虽也有强权之人,便如靖阳、烈阳,那二人都是天之骄子,权势之人。可是,即便是靖阳,虽也曾强抢了他,可靖阳却终是明白之人,断断不会强占了人清白的。 
寒楚瞧见晶莹泪滴,禁不住心疼,可又抚慰不得,万般怅然,俱又化作了一声幽叹,思及今日,他自个似是总在叹息,不由苦笑:“我这一日,已是吧了不下数十回了。阿暖,寒楚晓得你的心思,可是这造化是天定的,强求不得,那小云儿的造化究竟是如何,你我怎能料得?他许是能渡了这一劫也不定。” 
阿暖晓得寒楚此言是欲宽慰予他,抹了面上泪痕,以了笃定语音道:“不是兴许,是定能,那小云儿,定是能渡了此劫的。” 
寒楚不晓得阿暖何来此等笃定言语,只是笑了,心里边却寻思着该换了话儿,非是他凉薄,只是他觉这命数是天定,强求不得,便笑言道:“今儿个是你我好日子,俱言了他人,真个大煞风景。” 
阿暖羞腩,转身进了书斋。寒楚跟了进去,却见书斋内阿暖捧了一管洞箫,坐在了他书案边。寒楚晓得他与阿暖实不能有甚么肌肤之亲,阿暖此番举动,便是意与他于书斋中相伴厮守一晚,度这洞房花烛之夜,心下不由地一热。阿暖,你果真是个妙人儿,一颗心竟是玲珑剔透的。 
他久未闻阿暖吹箫,不觉间便痴了,月下,白衣胜雪的阿暖,发如墨,眉假柳,眼若秋水,鼻为玉砌,唇是樱桃,更有雪肌玉肤,恍如仙子临凡,便是那莹白十指所握的一管洞箫也是人间绝无的仙品,晶莹润白,出未至极。阿暖,阿暖,你是真个与我有着夙世情缘么?你这般的一个美人儿,竟恋着我这般一个人?我不是作梦罢!欢喜至极了,心下竟又浮了几分疑虑,他前生与阿暖究竟是何等模样?却又为何阿暖化作了一缕精魂?楚哥哥,楚哥哥,阿暖,你声声唤得之“楚哥哥”真个是寒楚么?明明是欢喜心境,寒楚却不解为何自个儿心底却是冰凉得紧? 
阿暖一曲奏罢,却见寒楚痴望了自个出神,禁不住又是一阵羞,一双眸儿低敛了垂望了自个双手,好羞人呐,楚哥哥这般瞧他,教他如何再奏曲呢? 
“啊,怎地不奏了?”猛地惊醒,已是不闻仙乐飘飘入耳,寒楚不由惊异。 
阿暖一双水眸微敛,复又将洞箫覆于唇边,心里已是痴了。他已是无撼了,他如今虽仍是精魂一缕,无甚形体,人触不得他,他触不得人,便是手上这管洞箫也是虚幻之象,可他终究是伴了楚哥哥了。能如今夜这般,他吹箫予楚哥哥听,而楚哥哥甚么事儿也无须做,只望了他,已是够了。 
如此念想,心也痴了,唇上吹奏出得箫声,更似涂了蜜般,甜美至极。听得寒楚痴了,花儿痴了,草儿痴了,虫儿痴了,鸟儿痴了,便是连月宫里的嫦娥若是听见了,定也会痴了—— 
只是,大凡美好事体,总是有大煞风景之事扰人,这不,院子外便急匆匆的行了一个五旬年纪的老者,发微白,面蜡黄,一双浊目惊疑不定,一个佝偻身子漱漱发抖,一身衫子也湿了个透,分明是受惊不小的模样。 
却见他急匆匆地推了院门,闯进了这方静谥天地,口中还慌声高叫道:“贝,贝勒爷,了,了不得了。了不得了。” 
书斋之内,寒楚惊起,阿暖也被这突来之间惊得走了调,二人惊望了一眼,心下俱是泛了一抹古怪的不安,怎地了,出甚么事了? 
寒楚深吸了一口气息,定了定受惊的心神,开了书斋,往院中瞧了,就着月光将那人瞧清楚了,却是这王府里的大管事,姓简,平素是在王爷身边打点一应事体的,是廉王爷的心腹,便是寒楚见了,也要尊上一声:“简爷。” 
只是寒楚却是头一遭瞧见那简大管事如此慌乱的模样,估摸着是出大事了,心不由如十五个水桶打水一般,七上八下,出甚么事了? 
那简大管事瞧见了寒楚,便如见了救星一般,急上前拉了寒楚便走,也容不得寒楚挣扎,口中还叠声道:“了不得了,了不得了。” 
寒楚急道:“简爷,怎地了?何事如此慌乱?全没了你平日镇定?可,可是祖父他老人家——” 
能令简大管事如此慌神的,除了那王府里的当家,这王府的主子,他的祖父廉王爷是别无他人了。只是,今儿个大喜的日子,会出甚么事? 
“王,王爷被刺了。”那简大管事,头也不回,急往新房奔了。 
此言一出,寒楚不由大惊,哪个人有这般能耐,在这府中行刺?虽说今日办事,宾客众多,可防卫却是不曾松懈的。不晓得那小云儿可曾遭了池鱼之殃?寒楚听闻,心中忧心的倒是那无辜的孟家娃儿,强抢了入王府已是对不住孟家,若是枉送了性命,他真个是千古罪人了。这般一想,寒楚已是加紧了步子,不多时已是至了新房。还未进门,寒楚便觉古怪,新房之外一个侍耳也不曾见,怎地王爷被刺此等大事,竟不来护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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