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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节

边城浪子-第1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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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珍贵,无论你是死是活,都绝不肯随便看你一眼的。
  叶开苦笑着,叹了口气,转过头,就看到云在天已准备盘问那些车夫。
  他也懒得去听了——你若想从这些车夫嘴里问出话来,还不如去问死人也许反倒容易。
  死人有时也会告诉你一些秘密的,只不过他说话的方式不同而已。
  飞天蜘蛛的尸休已僵硬、冷透,一双手却还是紧紧地握着,就像是紧紧握着某种看不见
的珠宝一样,死也不肯松手。
  叶开站在棺材旁,对着他凝视了很久,喃喃道:“细若游丝,炔如闪电……你是不是还
有什么话想要告诉我?……”
  正午后,阴暗的苍穹里,居然又有阳光露出。
  但街道上的泥泞却仍未干,尤其是因为刚才又有一连串载重的板车经过。
  现在这一列板车已入了万马堂。
  若不问个详详细细,水落石出,云在天是绝不会放他们走的。
  那辆八匹马拉着的华丽马车,赫然还停留在镇上,有四五个人正在洗刷车上的泥泞,拌
着大豆草料准备喂马。
  杂货铺隔壁,是个屠户,门口挂着个油腻的招牌,写着:“专卖牛羊猪三兽。”
  再过去就是个小饭馆,招牌更油腻,里面的光线更阴暗。
  傅红雪正坐在里面吃面。
  他右手像是特别灵巧,别人要用两只手做的事,他用一只手就已做得很好。
  再过去就是傅红雪住的那条小巷,巷子里住的人家虽不少,但进出的人却不多,只有那
白发苍苍的老太婆,正佝偻着身子,蹒跚地走出来,将手里一张已抹上浆糊的红纸,小心翼
翼地贴在巷子的墙角,又佝偻着身子走了回去。
  红纸上写着:“吉屋招租,雅房一间,床铺新,供早膳。月租纹银十二两整,先付,限
单身无孩。”
  这老太婆早上刚收了五十两银子的房租,好像已尝出了甜头,所以就想把自己住的一间
屋子,也租给别人了,而且每个月的租金还涨了二两。
  杂货铺的老板又在打瞌睡。
  对面的绸缎庄里,正有两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小媳妇,在买针线,一边还嘀嘀咕咕的,
又说又笑,只可惜比那三姨和马芳铃丑多了。
  马芳铃她们的人呢?
  马车虽然还留在镇上,但她们的人却已好像找不着了。
  叶开在街上来来回回走了两遍,都没有看见她们的人影。
  他本来想到那小饭馆吃点东西的,但忽然又改变了主意,却走过去将巷口贴着的那张红
纸揭了下来,卷成一条,塞在靴子里。
  他靴筒里好像还有条硬梆梆的东西,也不是金条,也不是短刀。
  街上最窄的一扇门,这里的销金窟。
  门虽最窄,屋子占的地方却最大。
  窄门上既没有招牌,也没有标志,只悬着一盏粉红色的灯。灯亮的时候,就表示这地方
已开始营业,开始准备收你囊里的钱了。
  灯熄着的时候,这门里几乎从未看到有人出来,当然也没有人进去。这里竟像是镇上最
安静的地方。
  叶开打了个呵欠,目中已有些疲倦之意,迟疑了半晌,终于又推门走了进去。
  暗沉沉的屋子,居然有个人,居然不是萧别离,是马芳铃。
  叶开到处找不着的人,原来早已在这里等着他。
  女孩子的行动,岂非是令人难以捉摸的?
  叶开笑了,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马芳铃瞪了他一眼,忽然站起来,妞头就走。
  她本来一直坐在那里发怔,看见叶开进来本已忍不住露出喜色,但也不知为了什么,忽
然站起来,扭头就走。
  叶开知道这位大小姐想必已等得生气了。
  你看到大小姐生气的时候,最好的法子,就是等她气消了再说。
  在这种时候你若还想拦住她,劝劝她,你一定是个笨蛋。
  叶开不是笨蛋。所以他什么也没说,只叹了口气,坐下来。
  马芳铃本来已快冲出了门,突又转回来,瞪着叶开道:“喂,你来干什么的?”
  叶开眨了眨眼,道:“来找你。”
  马芳铃笑道:“来找我?现在才来?你以为我一定会等你?”
  叶开笑道:“你现在不是在等我:“马芳铃道:“当然不是。”
  叶开道:“不是等我,是在等谁?”
  马芳铃道:“等三姨。”
  叶开怔了怔,道:“三姨?她也要来?”
  马芳铃道:“你以为这地方只有男人才能来?”
  叶开苦笑道:“我什么也没有以为,也不知道你已经来了,所以满街在找你。”
  马芳铃瞪着他,又瞪了半天,道:“你一直都在找我?”
  叶开道:“不我你找谁?”
  马芳铃忽然“噗哧”一笑,道:“呆子,你以为这里只有一个门可以进来?”
  原来她是从后门进来的,女孩子到这种地方来,当然要避旁人耳目。
  叶开叹了口气,苦笑道:“我实在没有想到你也会走后门。”
  马芳铃道:“不是我要走,是三姨。”
  叶开又怔了怔,道:“她也来了?”
  马芳铃咬着嘴唇,笑道:“呆子,我刚才不是已告诉了你吗?”
  叶开笑道:“她的人呢?”
  马芳铃向左面的第三扇门呶了呶嘴,道:“在里面。”
  这扇门旁边,正是翠浓的香闺。
  马芳铃道:“聊天。”
  叶开道:“跟翠浓聊天?”
  马芳铃道:“她们本来是朋友,三姨每次到镇上来,都要找她聊聊的。”
  她忽又瞪起了眼,瞪着叶开道:“你怎么知道她叫翠浓?你也认得她?”
  叶开呐呐道:“好像见过一次。”
  马芳铃眼睛瞪得更大,道:“是好像见过?还是真的见过?”
  叶开苦笑道:“真的见过。”
  马芳铃歪起头,用眼角瞟着他,道:“你好像是前天晚上来的。”
  叶开道:“嗯。”
  马芳铃道:“前天晚上你住在哪里?”
  叶开道:“好像……好像是……”
  马芳铃咬着嘴唇,突然一扭头,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
  这位大小姐的脾气,真有点像是五月里的天气,变得真快。
  叶开除了叹气之外,他还能怎么办呢?
  男人在女人面前说话,真应该小心些,尤其是喜欢你的女人。也不知过了多久,门忽然
又被轻轻推开了,马芳铃又慢慢地走了回来,走到叶开面前,在对面找了张椅子坐下。
  她脸色已好看多了,似笑非笑的看着叶开,忽然道:“你怎么不说话?”
  叶开道:“我不敢说。”
  马芳铃道:“不敢?”
  叶开道:“我怕又说错了话,让你生气。”
  马芳铃道:“你怕我生气?”
  叶开道:“怕得厉害。”
  马芳铃眼波流动,突又噗哧一笑道:“呆子,不该说的时候嘴巴不停,该说的时候反而
不说了。”
  她目光渐渐温柔,凝视着叶开,道:“今天早上,别人问你昨天晚上在哪里,你为什么
不说?”
  叶开道:“不知道。”
  马芳铃柔声道:“我知道,你是怕连累了我,怕别人说我的闲话,是不是?”
  叶开道:“不知道。”
  聪明的男人总是会选个很适当的时候来装装傻的。
  马芳铃的眼波更温柔,遣:“你难道不怕他们真的杀了你?”、叶开道:“不怕,我只
怕你生气。”
  马芳铃嫣然一笑,温柔得就仿佛是可以令冰河解冻的春风。
  叶开盯着她,似又有些痴了。
  马芳铃馒慢地垂下头,道:“我爹爹早上是不是找你谈过话?”
  叶开道:“嗯。”
  马芳铃道:“他说了些什么?”
  叶开道:“他要我走,要我离开这地方。”
  马芳铃咬着嘴唇,道:“你说什么?”
  叶开道:“我不走!”
  马芳铃抬起头,忽然站起来,握住了他的手,道:“你……你真的不走?”
  叶开点了点头。
  马芳铃道:“别的地方没有人等你?”
  叶开柔声道:“只有一个地方有人等我。”
  马劳铃立刻问道:“哪里?”
  叶开道:“这里。”
  马芳铃又笑了,笑得更甜,眼波朦朦胧胧,就像是在做梦似的,轻轻道:“我这一辈
子,从来也没有人跟我这样子说过话,也从没有人拉过我的手……你知不知道?相不相
信?”
  叶开道:“我相信。”
  马芳铃道:“就因为别人都觉得我很凶,所以我自己也越来越觉得自己凶了,其
实……”
  叶开忍不住笑道:“其实你本来就很凶。”
  马芳铃嫣然一笑,道:“其实有时我跟你生气,根本就是假的。”
  时开道:“为什么要假装生气?”马劳铃道:“因为……我总觉得若不时常发发脾气,
别人就会来欺负我。”
  叶开柔声道:“以后绝没有人敢再欺负你。”
  马芳铃眨着眼,道:“若有人欺负我,你去跟他拼命?”
  叶开道:“当然,只不过……你以后可不许假装生气了。”
  马芳铃又咬起嘴唇,道:“但以后你若敢再住在这里,我可真的生气了。”
  叶开什么话也不说,从靴筒里拿出了那卷红纸。
  马芳铃打开一看,脸上立刻又露出春风般温柔的微笑。
  叶开看着她,从心里觉得她真是个很可爱的少女,又直爽又天真,有时简直就像是个孩
子一样。
  他忍不住捧起了她的手,轻轻地亲了亲。
  她的脸又红了,红得发烫。
  就在这时,忽然听到有人轻轻咳嗽,那人正带着微笑,看着他们。
  马芳铃的脸更红,一双手立刻藏到背后·三姨微笑道:“我们该回去了!”
  马芳铃红着脸垂下头,道:“嗯。”
  三姨道:“我先到外面去等你。”
  她出去的时候,似有意,似无意,又回眸向叶开一笑。
  令人销魂的一笑。
  马芳铃的笑是明朗的、可爱的,就好像是初春的阳光。
  她的笑却如浓春,浓得令人化不开,浓得令人不饮自醉。
  在她面前,马芳铃看来就更像个孩子。
  无论谁看到她走出去,都会觉得有些特别的滋味,就仿佛被她偷走了什么东西。
  叶开当然不能将这种感觉表露出来,所以忽然问道:“你每次到镇上,坐的都是那辆马
丰?”
  马芳铃显然不明白他为什么要问这句话,但还是点了点头。
  叶开道:“像那样的马车,你们一共有几辆?”
  马芳铃道:“只有一辆。这里的人都比较喜欢骑马。”
  叶开叹了口气,道:“就因为你们要坐这辆马车,所以他们就只能自己回来了。”
  马芳铃道:“他们是谁?”
  叶开道:“昨天晚上跟我一起去的客人。””马芳铃笑道:“他们又不是孩子了,自己
回来又有什么关系?又何必叹气?”
  叶开却又叹了口气,道:“因为他们十三个人来,现在已死了一个,不见了十一个。”
  马芳铃睁大眼睛,道:“死的是谁?”
  叶开道:“飞天蜘蛛。”
  马芳铃道:“不见了的呢?”
  叶开道:“乐先生、慕容明珠,和他那九个跟班的。”
  马芳铃道:“这么大的人了,怎么会不见呢?”
  叶开缓缓道:“这地方本来就随时都会有怪事发生的。”
  马芳铃抿嘴一笑,道:“也许这只不过是你疑心病,他们说不定很快就会回来的。”
  叶开摇摇头,忽又道:“我能不能顺便搭你们的马车到前面去?”
  马芳铃道:“当然可以。只不过……你到前面去干什么呢?”
  叶开道:“去找那些不见的人。”
  马芳铃道:“你怎么知道他们还在附近?也许他们从别的路回去了呢?”
  叶开道:“不会的。”
  马芳铃道:“为什么不会?”
  叶开道:“。知道。”
  马芳铃道:“怎么知道的?”
  叶开道:“有人告诉我?”
  马芳铃道:“是什么人告诉你的?”
  叶开垂头看着自己的手,一字字他说道:“是个死人……”
  马芳铃骇然道:“死人?”
  叶开点了点头,缓缓道:“你知不知道,死人有时也会说话的,只不过他们说话的方法
和话人不同而已。”
  马芳铃吃惊地看着他,呐呐道:“死人说的话你也相信?”
  叶开又点点头,嘴角带着种神秘的笑意,道:“只有死人告诉你的事,才永远不会是假
的……因为他已根本不必骗你。”
  这死人紧握着的双拳已松开了,手指弯曲僵硬。死人纵然还能说出一些秘密,但他的手
却是绝不会自己松开的。飞天蜘蛛紧紧地握着的双拳已松开,手指弯曲而僵硬。
  马空群站在棺材旁,目光炯炯,盯着这双手。
  他既不看这死人扭曲变形的脸,也不看那嘴角凝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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