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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节

凤凰无双-释情(完)  作者:寒烈-第2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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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暗暗考虑如果大人物也似现代大明星般喜欢姗姗来迟,就设法偷偷溜开去觅可口点心果腹时,远远的,传来铜锣开道,闲人回避的声音,隐隐有鼓乐之声。然后,早已封路的长街上,有快马数匹奔来,转眼已经到王府大门前。几名锦衣太监翻身下马,朝渊见作揖。

“王爷,圣驾即刻便到,请王爷恭迎。”

立刻有王府里的小厮出来,将他们的马牵开。

“多谢公公通禀。”渊见在软椅里微笑如怡。

未几,已可见黄旌招展,金伞蔽日,仪仗先行,宫女太监捧着一应什物随后,再往后,是金碧辉煌的龙辇凤辇。

转眼,已到了寿王府前。

众人齐齐跪倒在当下,口中山呼万岁。

“臣等恭迎皇上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千岁!”

连渊见也在鬼一搀扶下自软椅里起身,然后跪了下来。

“众卿平身。”一身缂丝赤黄龙袍,金冠玉带的帝王,微笑着在太监的搀扶下走下龙辇,并且上前一步。“十四弟,快快平身。今日是你寿辰,你又重病在身,如此大礼就免了罢。今日君臣同欢,繁文缛节且先收起来,放在一边罢。”

一旁同样着缂丝蟒袍的太子弯腰伸手,代替皇上,扶起渊见。

然后,帝后在前,渊见与太子并肩,微微堕后,皇子公主、公卿贵胄、文武百官在后,一行人走进王府大门去。

我悄悄抬眼,暗暗打量前头的真龙天子。浓眉,狭长凤目,直鼻,菲薄的唇,颌下三缕长髯,从侧面看起来,和渊见、太子肖似无比。区别只在年纪、高矮、胖瘦而已。

我淡淡想,至少可以预见,渊见老了,决不会太难看,想必也是这样的罢。

忍不住再一次感叹遗传的强大与神奇,他们三人并立在一起,任何人都不能否认他们之间的血缘关系。

而一国之母的皇后娘娘,乌发如云,绾双坠马髻,戴翅金凤首叼翡翠珠串步摇,一色赤金牡丹缀琉璃叶珠花,镂金环翠双麟耳饰。一身凤袍,面目庄严,保养得宜,全看不出实际年龄。一张雍容冷艳脸庞,挂着徐淡笑容,仪态从容,身姿优雅,步履稳重。

所行处,王府里的女眷和女宾纷纷屈膝行礼。

我在后头瞥了一眼搭在太监手腕上白嫩富态的春葱玉手,真是尊贵啊,果然有母仪天下的气势与风范。想来这后宫之首,一国之母,也不是人人有本事做的,至少无法稳坐后位三十载。看看历史上,前有吕雉、武媚,后有孝庄、慈禧,哪一个不是机关算尽,险中求生的?

能做正宫娘娘,非得心狠手辣、冷血决情不可!

走在前头,雍容华贵的女子,想必也是个中翘楚。

我在心中告戒自己,有时大权在握的女人,才更可怕。呆会儿可要谨言慎行,免得露出马脚来。


第十四章 指婚寿宴终于在酉时二刻过后,正式开始。

因为已经入夜,成个王府内,燃亮一排排染成大红色的牛皮风灯,上头贴着以金纸剪成的“寿”字。夏涛院里的宫灯上头更是绘着精致的八仙过海、麻姑献寿、松鹤延年等吉祥图案,并且散发出清新的草木芬芳。

王府的仆人、侍女在钟鼎鼓乐声中将菜一道道送上,中间开阔的天井里有舞伎随乐起舞,轻纱舞衣内是妖娆柔美的身姿,吸引众男客的眼球。

不过我对精致宫灯的好奇,远远大于王府美姬侍妾的艳舞。美人跳舞,看看现代多如乱麻的选美,早就不觉得希奇了。

把精美别致的宫灯细细研究了一会儿,我开始注意宴会的情形。

帝后二人位于上位,太子和渊见分于左右,其他宾客按官品依次落座。我和鬼一则坐在渊见身后的次席里。所有女宾也都坐在各自父兄丈夫身后的次席里。

由此可见妇女的社会地位之低下。我在心里嘀咕。

宾客们齐贺渊见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待酒过三巡,场面话应酬话客套话都说过,气氛也变得轻松起来。

这时,王府里的婢女送上清口醒神的花茶。盛在细腻洁白菲薄如玉的瓷盅里,碧绿的菊花一朵朵浮在水中央,漂亮得让人不忍一口饮尽。

这时,坐在上首的皇后娘娘执起银边琉璃盏,轻啜了一口花茶,然后微微蹙眉。一旁的太监立刻会意,忙捧过一只雕花金盏,皇后展袖半掩芙蓉面,将茶水吐掉,并接过宫女递上的素净绢帕,拭了一下嘴角。

我捧着细瓷茶碗,一边喝茶,一边暗啧,真气派,奢侈!

就在我腹诽时,皇后一双流光溢彩,不因岁月流逝而稍减其精敏精锐的美目,悠悠望向渊见,徐徐微笑。

“十四弟,你王府里一花一木,一溪一石,皆可谓京城里顶别致的。只可惜,惟独这一味茶,总嫌逊色,比起轻羽的茶艺,差了不知凡几。”崔皇后淡淡地勾唇,这个动作,在我看来,恁地冷血而熟悉。“今日何以不见轻羽就近伺候?哀家把她送与十四弟,便是怜她机灵体贴,心灵手巧,怎么如此重要的日子,反倒不见她?十四弟莫非是嫌轻羽宫女出身,粗手笨脚,侍奉不周全么?哀家倒甚是想念她的手艺呢。”

皇后这话问的,看来就似一个关心小叔子的大嫂般。

可是,我却在她话里,听出绵里藏针的厉害来。

佟轻羽的下场,太子那厮曾经暗示,皇后已经是知道了的。

既然都知道了,又何来如此一问?

渊见是让佟姑娘出来伺候,还是不让?

不拿国事来讨论,只拿你府里的家务事来做文章,算她狠!

“回皇后娘娘,轻羽数月以前,不慎失去腹中胎儿,乃至刺激过甚,一时竟得了失心疯,谁也不认得了。微臣无奈之下,只能命府中几位嬷嬷在别院里头好生照料着。并非臣嫌弃轻羽。”渊见镇定微笑。

我在侧后方,佩服得五体投地。

脸不红,气不喘,眼不眨,手不抖,连语气都始终是那么淡淡慵懒的恭敬如仪。

且,将事情舍因而就果,非但显得他情深义重,还将所有责任推脱得一干二净。

高手,真是高手中的高手!

只是,上首那位崔皇后也不是吃素的,哪里是省油的灯?

凤目微挑,红唇淡笑,臻首轻转。

“皇上,十四弟如今已是而立之年,其他王公贵族到了他这个年纪,早已妻妾成群,儿女满堂了。”一国之母,伸出玉手,替英俊潇洒的皇上剥了一颗荔枝,轻轻送到他嘴边,待他吃了下去,才又悠悠道:“十四弟也算戎马报国,想不到至今仍未娶妻立妃,亦无子嗣,这是皇上和臣妾的疏忽。男人在外奔波劳碌,自然希望回得家来,有娇妻稚儿相迎,可以让他完全放下外头的一切。可是十四弟的王府,缺少了女主人,始终,不似一个家,倒象一处行馆了。皇上,您说臣妾说得可对?”

五官似极了渊见的天佑皇帝,只是捻须微笑颌首,却并不言语。

“这偌大的王府里,没有一个体贴懂事明白事理的女主人,也是美中不足。弗如,就乘今日寿诞,由哀家替十四弟指婚罢。”崔皇后笑得那个慈蔼;“也凑一个四喜临门。”

下头有马屁精立刻说:“皇后娘娘英明。”

崔皇后得体地沉吟。“选谁王爷会中意呢?哀家可不想他日被王爷埋怨,不如,让王爷自己挑选如何?今日到府贺寿的,有不少及笄且尚未婚配的王侯贵胄之女。礼部尚书魏大人的妹妹、镇国公府上的无暇郡主、拓拨氏部的烈姬公主……”

凡被皇后点到名字的姑娘,基本上都俏脸低垂,掩在团花小扇之后,不知是羞是恼。

惟独,有一女,镇定地仰起素靥,一霎不霎地望向我们这里。一双秋水寒潭似的明眸里,绽放出坚定无悔的光芒。竟是那样华光四射,让人不忍逼视。

那样美丽的女子,见过一次,便永难忘记,是有洛神之姿的欧阳如雪。

一时间,热闹的夏涛院里竟诡谲静谧无比,仿佛一根针落在青玉石板铺就的地上,都能听见声音。

所有人,都在等渊见的回答。

渊见只是淡然微笑,一如那个由始至终捻须而笑的天佑皇帝。

崔皇后见他不接话茬,倒也不恼,伸出戴着镂凤金指甲套的手,自白玉雕龙盏里取过一颗已经剥好的、晶莹剔透的荔枝,放入口中。隔一会儿,将荔枝核吐在一旁的琉璃碗里,以丝帕拭手后,才又慢条斯理地笑问:

“魏卿家的妹妹柔燃,精研四书五经,擅女红易牙;拓拨氏部的烈姬公主温婉贤淑,亦不失大漠女子的豪爽磊落;镇国公府的无暇郡主如雪,更是冰雪聪明,才貌无双。十四弟若能娶其中任何一人为正妻,都艳福不浅啊。还是,十四弟你早有意中人,所以才看不中哀家替你选的人选?不妨说出来听听,哀家也好替你参详、参详。”

这哪里是指婚?分明是逼婚,非要渊见在今日做决定嘛!我吃光自己眼前的冬瓜皮野菜虾泥卷,菲薄如纸、剔透如玉的冬瓜,清香四溢的时鲜野荠菜鲜虾末的馅,几丝胡萝卜条,沾上特制的虾籽酱,齿颊留香之余,让人回味再三。

一旁的鬼一,悄悄将他那份白玉荠菜虾泥卷推到我手边。

“谢谢鬼大哥。”我悄声道,停止对上首那位大有皇长嫂如母,要一言定渊见终身的女人的腹诽。

这是渊见的问题,必须由他解说。他最好懂得拒绝,否则,我要他的王府鸡飞狗跳,人畜不宁!

仿佛是感应到我心中恶狠狠的诅咒,渊见淡淡低笑。

“回娘娘,臣并无心上人。”

没有心上人?那么我算什么?自愿留下来的免费义务特别护士不成?哼,看在你是为了应付那妖妇的份上,不跟你计较。

我又夹起一只虾仁酿豆腐塞进嘴里,用力咀嚼泄愤。

“既然十四弟并无心上人,那就由哀家替你决定吧。弗如,就拓拨氏部的烈姬公主罢。”

一旁的司礼太监立刻拉长了尖细的嗓音,道:“寿王朱孝则,烈姬公主拓拨月,还不上前恭领懿旨?”

渊见悠然起身。

其实他是忍着伤痛罢?我猜。因为他的脸色比平日更苍白,几乎要透明般,毫无血色。但,就是这样,他看上去仍是如此镇定从容。

淡淡拱手,他徐徐回绝。

“请恕臣不能接旨。”

顿时,夏涛院里一片死寂。而被当众拒婚的烈姬公主更是容颜微白,眼神怨怼。

没有人想到一贯沉冷的寿王爷会当众抗旨。

“哦?你倒给哀家一个理由。”皇后的声音,还是那么祥和。

“臣自幼体弱,加之后天备受重创,乃至一身病骨。看过名医无数,皆说臣能活至今日,乃佼天之幸,无人敢肯定臣能否见到新一天的朝阳。似臣这样有今日无明朝的药罐子,从未想过娶妻生子。臣不想耽误了哪家闺女一生的幸福。”他淡然自若地说。虽然是官方说辞,可是,用他幽远的眼神与低邈的声音,使这番话听起来格外诚恳。

上首的皇上闻言,微微叹息。

“十四弟,朕这些年实在是疏忽,让你为国事奔波操劳,竟忽略了你本就羸弱的身体。皇后说的有道理,但朕不逼你立刻在王公大臣之女中挑选王妃。你先在王府中将养身体,待身体大好,朕再与皇后为你挑选一位称心如意的王妃。这期间,十四弟你就莫担心国事,兵部里的一切事务就暂时交由墨慎代为掌理罢。”

“臣谢主隆恩。”渊见拱手欣然从命。

夏涛院顿时一片静寂。

我在后面暗暗竖起大拇指,厉害!实在厉害!三言两语已经解去寿王爷手中的实权,不费吹灰之力,比之太祖“杯酒释兵权”有过之而无不及。

我算是见识到了真正的帝王权术。

好好一场寿宴进行到这里,即使未曾不欢而散,场面上也总冷淡下来,不复早前的热烈气氛。是故,又寒暄数句,帝后便摆驾回宫。来宾们多么懂得看风使舵,也先后借故告辞。

紧张热闹了一日的王府,一下子便冷清下来。

渊见一直面带淡然微笑,眼中是不形于外的不屑蔑视,静静注视世态炎凉。

他不在乎,我知道。

因为他在乎的人,早已逝去。

不在乎生死荣辱的渊见,但愿我的小人步数能成功加强他的生存意志。

但愿。我向十方神佛祈祷。

“王爷,夜了,您早些歇息罢,此间交给老奴收拾。”大总管福荣走上前,态度始终恭敬,丝毫不受稍早气氛的影响。

鬼一在旁轻轻伸手扶住渊见的手肘。

渊见没有拒绝他的搀扶。

“本王乏了,你们收拾妥当了,也都歇了罢。”

“是。”

回到寿泽院,我检查过渊见的伤口,确定没有大碍,趁福江魉忠伺候他净身时返回自己屋中。

喜云伶俐地送上温水,供我洗去脸上的化装。

马文才渐渐消失,铜镜中的,又是一张清水脸。

喜云在一旁捂着嘴笑,大抵是觉得前后反差太大。

“把洗澡水备下你就下去罢,忙了一天,早点休息。”我打发喜云下去,想好好泡个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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