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爱(上)〔英〕夏绿蒂. 勃朗特-第1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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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因此而不喜欢她,恰恰相反,感觉反倒更好啦。 她与我之间是真的平等了,而不是她故意屈尊俯就。 这更好——我的处境更加自由。正想着这个新发现,一个小姑娘,后面跟着她的保姆,一路跑上草坪。 我得好好看看我的这个学生,她起先却没注意到我。 这还是个小小孩,大约才七、八岁,个子瘦小,脸色苍白,五官纤细,卷头直垂到腰际,显得有些累赘。“早上好,阿黛勒小姐。”费尔法克斯太太道,“过来和这位小姐说说话,她会教你念书,使你有一天成为聪明人。”她走上前来。“这就是我的家庭教师?”她指指我,问保姆。 保姆回答:“当然是。”
“她们是外国人?”听到她们讲法文,我吃惊地问道。“保姆是外国人,阿黛勒出生在欧洲大陆,而且,我想她从没离开过大陆,直到六个月前。 刚来这儿时,她不会讲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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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不过现在能讲点儿了,但听不懂。 她把英语法语混着讲。不过我相信你肯定能把她的意思搞清楚。“
好在我跟一位法国太太学过法语,条件有利。 当初曾与皮埃罗夫人多交谈,过去的七年中还坚持每天背一段法文——语调上不费劲,逼真地模仿老师的发音,所以法文讲得还是相当流畅准确的,不至于应付不了阿黛勒小姐。 听说我是她的家庭教师,她上前来跟我握手。在带她进屋吃早饭时,我又用她的语言讲了几句,开始她回答简短,但在桌旁坐好后,她用淡褐色的大眼睛打量了我十分钟,她然后忽然叽叽呱呱地开口:“啊,”她用法文嚷一声,“你讲我的话跟罗切斯特先生一样好,和你讲话就跟和他讲话一样。索菲也能和你讲话了,她会很高兴的。 这里没人能听懂她的话,费尔法克斯太太满口英文。 索菲是我的保姆,她跟我是一起坐大轮船过来的,船上还有只烟囱总在冒烟——烟好厉害呀!——我病了,索菲也病了,罗切斯特先生也病了。 罗切斯特先生躺在一只沙发上,在一间好看的屋子里,叫做什么沙龙。 索菲和我在另一个地方,睡在小床上我差点儿从床上掉下来,床就跟架子一样。 小姐——你叫什么名字?”
“爱——简。 爱。”
“埃尔?哦,我说不好。 对了,我们的船是早上停的,天那时还没亮呐。 就到了一个大城市——好大的城市。 有乌黑的房子,到处冒烟,一点儿也不像我原来的那个城市,又漂亮又干净。 罗切斯特先生抱着我跨过木板子上了岸,索菲跟在后头。我们又都上了马车,到了一个好漂亮的大房子里。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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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房子大得多,漂亮得多,好象叫做旅馆。 我们在那儿住了差不多一个星期。 我和索菲每天都去散步,到一个好大的地方去,那里有好多树,绿油油的,叫做公园。 除了我,那儿还有好多小孩子。还有一个池塘,里头有很多很好看的水鸟,我就用面包皮喂它们。“
“她说得这么快,你听得懂吗?”费尔法克斯太太问我。“完全听得懂。”我说,因为早已习惯了皮埃罗夫人的快嘴。“但愿,”好心的夫人又说,“你能问一声关于她父母的事吗。 不知道她还记不记得他们?”
“阿黛勒,”我问,“你是和谁一块住在那个你说的又漂亮又干净的地方呀?”
“很早以前和妈妈住,可是她到圣母玛丽亚那儿去了。以前妈妈教我跳舞唱歌,还朗诵诗呐。 好多好多先生太太来看妈妈,我就跳舞给他们看,或者就坐在他们腿上,唱歌给他们听。 我喜欢这样。 我现在就唱歌给你听好吗?”
她已吃好早饭,我就准许她一显身手。从椅子上下来,她过来坐到我腿上,然后一本正经地小手交迭,把卷发摇到脑后,眼睛盯着天花板,开始唱某个歌剧里的一首歌。 歌的意思是是一位被遗弃的女人,为情人的失信痛哭之后,为了自尊,叫仆人给她戴上最耀眼的珠宝,穿上最华丽的礼服,决心去参加一个舞会,让那个负心人看到自己,以自己的轻松愉快告诉他,对他的负心,她毫不在乎。给一个小孩子教这样的歌来唱,真是怪事!不过也许这种表演意在听听柔和的童声演唱爱情与妒忌的曲调。 这种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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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趣味太低,至少我认为。阿黛勒把小调唱得悦耳动听,而且富于她那个年龄的天真烂漫。 唱完歌之后,她从我膝头跳下,又说:“小姐,现在我来给你背诵一首诗。”
她摆好姿势,报了一声《拉封丹寓言。 老鼠同盟》,然后朗诵了这首小诗。 语调抑扬顿挫,嗓音柔和,动作恰当,没想到小小年纪真是身手不凡,这证明她受过严格训练。“这首诗是你妈妈教你的吗?”我问。“是的。她总是这么说‘你怎么啦?
‘一只老鼠问,’说呀!
‘她要我把手抬起来——就像这样——还提醒我问问题时要提高嗓门儿。 现在我再来给你跳个舞怎么样?“
“不,行啦。 可是按你说的那样,你妈妈去圣母玛丽亚那儿以后,你跟谁一起住呢?”
“跟弗雷德太太和她丈夫。她照料我,但她可跟我不沾亲。我想她一定很穷,因为她没有妈妈那样的好房子住。 我在那儿没多久,罗切斯特先生问我愿不愿和他一起住到英国去,我说好的。 因为我认识罗切斯特先生比认识弗雷德太太要早些时候,而且他总是对我很好,送给我好看的衣服和玩具。 可你瞧他说话不算数,把我带到英国来,自己又回去了。 我再也没有见到他。”
早饭后,阿黛勒和我去图书室。 这屋子大概罗切斯特先生交待过,要用作教室。 大部分书籍都锁在玻璃门后面,只有一个书橱大敞大开着,里头囊括基础教育所必需的任何东西。 好几卷轻松的文学作品、诗歌、传记、游记、传奇,等等。 或许他以为家庭教师私下想看的书就是这些。 确实,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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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的这些已足够我满意的啦,与在洛伍德东拣西拾的零碎相比,这些算得上消遣和知识的大丰收了。屋里还有架小钢琴,外观崭新,音调优美,还有一只画架,一对地球仪。我发现我的学生虽不大用功,但还是很乖的。 她还不习惯做任何固定不变的事。一开头就把她管得太紧恐怕不明智,所以跟她讲了好多,又让她学了些东西。 日近中午时,就准她回保姆那儿去了。然后,我忙着在午饭前画出几张小素描,好给她用。上楼去取画夹和铅笔时,费尔法克斯太太叫住我:“我想你上午的课结束了吧。”她正在一间打开折开的屋子里。她一招呼我就走了进去。 这是个富贵华丽的大房间,紫色的椅子和窗帘,土耳其地毯,胡桃木镶的板墙,色彩斑斓的大玻璃窗,很高的天花板,格调高雅。 费尔法克斯太太正给摆在餐具柜上几只精美的紫水晶花瓶掸灰尘。“好漂亮的屋子!”我一面四处张望一面惊叹,我从没看见过有它一半气派的房间。“是呀,这就是餐室。 我刚把窗户打开,放进一点儿新鲜空气和阳光来。不经常有人住的屋子里,什么东西都会反潮,那边的客厅都快成地窖啦。”
她指指窗户对面的一座宽大拱门,上面也悬挂着泰尔红紫染色的窗帘,此刻被拉了起来。我跨上两步宽阔的台阶,朝里一看,那里宛若仙境,见识不多的眼睛为之一亮。 但它只是一间漂亮的客厅,里面套一间闺房,地上都铺着雪白的地毯,上头印满灿烂夺目的花环。 两间屋子的天花板上都雕刻着雪白的葡萄和葡萄叶子,深红色睡椅和垫脚凳天花板形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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鲜明的色彩反差。 灰白色的帕罗斯大理石壁炉架上,波西米亚玻璃饰品红宝石般晶光闪亮。 窗户之间的大镜子折射出雪白与鲜红的大混合。“您把这些屋子收拾得井井有条,费尔法克斯太太!”我说,“一尘不染,连帆布罩子都不用。 若不是空气冷飕飕的,人家还以为天天有人住呢。”
“嗨,爱小姐,虽说罗切斯特先生很少回来,可一回来就冷不丁地出人意料。我发现他讨厌什么东西都盖得严严实实,等他回来了才手忙脚乱地张罗,所以还是有备无患的好。”
“罗切斯特先生是不是那种爱挑剔难伺候的人?”
“也不见得。不过他就有上等人的情趣和习惯,而且希望一切都照这些习惯去办。”
“你喜欢他吗?大家都喜欢他吗?”
“哦,当然。 这家人在这一带从来就受到尊敬。 这一带你所看得到的土地几乎全是罗切斯特家的,很早很早以前就是。”
“不过,撇开他的地不算,你还喜欢他吗?
还喜欢他这个人吗?“
“我没理由讨厌他。我相信佃户们也认为他是个公正大方的地主。 不过他从没跟这些人久待过。”
“可是他就没有怪癖么?总之,他性格怎么样?”
“哦,我看他性格无可指责,也许有些与众不同。 他见多识广,大概也很聪明。 不过我与他交谈不多。”
“什么地与众不同?”
“不知道——不容易说清楚——不太明显。 他跟你谈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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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你拿不准他是认真呢还是在开玩笑,是高兴还是不高兴。总之,你没办法彻底的了解他——至少我不行。 不过这没关系,他仍是位极好的主人。“
这就是我从纯朴的费尔法克斯太太那儿听到的、关于她和我雇主的全部情况。 有些人似乎不善于描述一个人,或不善于观察和形容人与事情的特点。 这位和善的太太显然属于这一类,我的询问使她为难,但没引出她的话来。 在她看来,罗切斯特先生就是罗切斯特先生,一位绅士,一位地主——别无其它。 她不再继续询问和探索,对于我想更加深入的了解罗切斯特先生的愿望,她显然感到很惊讶。离开餐室,她提议带我看看大宅的其它地方。 我于是跟着她上楼下楼,边走边赞叹,到处都被整理得妥妥贴贴,整整齐齐。正面那些房间尤为堂皇,三楼的一些屋子阴暗低矮,却透着一种古老情调。 由于时尚变迁,楼下屋子曾经一度适用的家具一次又一次给搬到这儿来。 狭窄的窗扉透进暗淡的光线,照出一只足有百年历史的床架。 橡木或胡桃木的柜子雕满奇异的棕榈树枝和小天使的脑袋,活象各种希伯莱约柜;一排排做工考究的椅子,靠背又高又窄;凳子更是古色古香,坐垫上分明还保留着半磨损的刺绣,那绣花人化做棺材灰大概总有两代之久了吧。 这一切遗迹使桑菲尔德府的三楼成为往事的归宿,回忆的圣堂。 白天我喜欢这隐僻处的静谧、幽暗与古雅,但夜晚可决不放妄想在那些宽大笨重的床上安眠,给关在那里头,因为有些床还带着橡木门;给罩在那里头,因为其他的床都挂着古老的英格兰帷幔,沉甸甸绣满奇异的花朵,更有异的小鸟和奇特的人——这一切在日光下一定显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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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思议。“佣人们睡在这儿吗?”我问。“不,他们在后面有排小房子。 这儿从没人睡。 你简直可以这样说,要是桑菲尔德有鬼的话,这里就是它出没的地方。”
“我也这么想。 这么说你们这里不闹鬼了?”
“还从没听说过”
,费尔法克斯太太笑了。“也没有传说、传奇或鬼故事?”
“我看没有。 不过据说,罗切斯特家族的人当年很凶暴,不够安分,也许这就是他们现在在坟墓里能够安安静静的原因。”
“是呵——‘经过了一场人生的热病,他们现在睡得稳稳的。’”我喃喃地说,“您现在去哪儿呀,费尔法克斯太太?”见她要转身离开我问道。“到铅板屋顶上去。 跟我去看看景致好吗?”我就又跟着她。 爬上通往顶楼极窄的楼梯,再爬上一架扶梯,钻过活动天窗,来到大宅的屋顶。 现在与白嘴鸦的领地一般高了,我们已经能一直看它们巢穴里去。 倚着城垛俯瞰下方,大地似地图般铺展开去,鲜艳柔软的草坪紧紧环绕着大楼灰色的宅基。 宽广有如公园的田野,古树星罗棋布。 暗褐色枯萎的树林,被一条小路一分为二。 路上已经铺满青苔,比树上的叶子还绿。 大门口的教堂、道路、宁静的群山,一齐静卧在秋日的阳光下。 地平线与天空祥和的相衔接,天空蔚蓝,印着珍珠白的大理石样的花纹。 这景色虽平平常常,却令人心旷神怡。转身再次穿过活动天窗,却几乎看不清下扶梯的路。与方才仰望的湛蓝的天空相比,与一直欣喜地俯瞰着的、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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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以大宅为中心的树林、草场、绿色群山相比,这栋楼黑洞洞的,犹如墓穴。费尔法克斯太太逗留片刻,就关上活动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