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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节

爱伦坡经典悬疑集-第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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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出入口。修道院里储备很丰足。谋划如此精心,朝臣们也就没什么好怕的了。外边是事,
自然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悲伤也好,思虑也罢,不都是庸人自扰?再说,寻欢作乐的一切
硬件,君王早已打点齐全。有丑角戏、即兴表演,有跳芭蕾舞的、有演奏乐曲的,还有美女
和醇酒。门内歌舞升平,门外“红死”猖獗。

    隐居将近五六个月时,也是外面的瘟疫最凶猛之时。普洛斯彼罗君王却举办了一个盛况
空前的化装舞会,以款待心腹。

    这是何其奢侈逸乐的一个化装舞会啊!且让我先描述一下场地吧。舞会总共占用了七间
屋子,这七间屋子原是一套行宫。不过在一般的宫殿里,只需把可折叠的门向两边推至墙根,
目光便可笔直地望出去很远,屋里的一切,都会毫无阻隔地尽收眼底。而这个舞场的铺排却
大不相同,因为君王偏爱新奇的物事。这些屋子造型极不规则,一望之下,只能捕捉到一个
地方。每隔二三十步,就有一个急转角,每个转角都能看到新奇的景物。左右两面墙壁中间,
都是又高又窄的哥特式窗子。窗外,是一条围绕这套行宫的回廊。所有的窗子都是彩色玻璃
的,色彩相异,但都与各自房间的装饰主色调一致。譬如说,最东面的那间悬挂着蓝色的饰
物,它的窗子就蓝得格外活灵活现。第二间屋子的装饰和帷幔是紫色的,窗玻璃也一样是紫
色的。第三间屋里一派绿色,窗扉也便跟着绿意盎然。第四间的家具与光线都是黄色的。第
五间是白色的。第六间是紫罗兰色的。第七间从天花板到四壁都被黑丝绒帷幔层层覆盖,那
黑色层层叠叠,重重地垂到料子和色调并无二致的地毯上。只有这一间屋子的窗子,色彩与
室内装饰不协调。这里的窗玻璃浓血一样猩红。七间屋子的装饰极尽繁复,满眼流丽,连天
花板上都没放过。但却没有一盏灯,也没有一架烛台。整套屋子里,一线灯火和烛光都没有。
不过在围绕屋子的回廊里,对着每扇窗,都摆有一个三脚架,上面有个火钵,火光透过彩色
玻璃照满屋通亮。屋子于是成为一个绚丽奇异的大舞台。但西边的黑屋子里,火光透过血红
的玻璃,吃力地照在黑色的帷幔上,却无比阴森可怕。人一进去,无不显得面无人色,所以,
几乎没人胆敢走进那间屋子。

    这间屋子的西墙前,摆放着一座巨大的黑檀木时钟。钟摆左右晃动,沉闷、滞重而单调。
每当分针走完一圈,大钟的黄铜腔里就发出报时声,那声音清晰、洪亮、深沉,并且极为悦
耳,然而调子和重音却又非常古怪。因此,每过一个小时,乐队的乐师们都不得不暂停演奏,
侧耳聆听一番钟声;成双成对跳华尔兹的人也只好停止旋转;寻欢作乐的红男绿女也不免出
现一阵骚动;当钟声还在一下一下敲响的时候,即使最沉缅逸乐的人也蓦地灰了脸,上点年
纪的和庄重些的,都抚额作思虑状,似乎陷入混乱不堪的玄思中。但待到钟声余音既了,舞
会上马上回旋起一片轻松的欢笑。乐师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笑了起来,似乎在为刚才的
神经过敏和愚蠢举止自我解嘲。他们还彼此悄声发誓,等下回钟声响起,再不会这么情绪失
控。然而六十分钟飞快流逝,三千六百秒不过转瞬间的事。时钟又敲响了。骚动依旧,人们
照样紧张不安,纷纷坠入冥想。

    尽管如此,这场欢宴还是无比壮丽。所有的人都玩得很尽兴。普洛斯彼罗君王的口味确
实不一般。他对色彩和视觉效果别具慧眼。装饰如果说仅仅是赶了个时尚,压根就入不了他
的眼。他的构想大胆热烈,闪耀着原始的光辉。可能会有人认为他疯了,他的追随者却不这
么看。不过要确认他到底疯没疯,听听他说话,亲眼见见他,乃至接触接触他,也就甚为必
要了。

    为举办这个奢华宴会,普洛斯彼罗君王还亲自当了指挥,七间屋子的大多活动装饰都是
在他的指点下进行的。参与化装舞会的人,也都依照他的主导口味装扮自己。他们的奇形怪
状自然不在话下。真是五光十色,如梦似幻,让人兴奋不已——差不多都是《欧那尼》里出
现过的场景。满眼光怪陆离,到处是张牙舞爪的四肢,不伦不类的摆设。一切都充满迷狂,
只有疯子才想得出这般花样。其中有不少美不胜收之处,放荡淫乱之气,怪异离奇之境,有
的让人害怕,还有很多使人恶心。实际上,在这七间屋子里昂然地走来走去的,不过一群梦
中人。这些梦中人在房间色彩的映衬下,身子不断扭曲,引得乐队奏出癫狂的音乐,宛若他
们脚步的回声。过了不久,那间黑屋子里的黑檀木时钟又敲响了。一时间,除了钟声之外,
世界陷入死寂。人群僵凝住了。但时钟的余音一消失——其实仅只片刻而已——人群中便传
出极力压制的轻笑,笑声随着远去的钟声,飘荡。于是,音乐訇然再起,人群重又活跃过来,
比先前扭动得还要欢畅。火盆散发出的光线,透过五光十色的窗子,照得屋内人影憧憧。但
参加化装舞会的,依然没有谁敢迈进最西边的那间屋子。夜阑更深,从猩红的窗子泻进来一
片红光,黑沉沉的幔帐阴气袭人,对于踏上阴森森的地毯的人来说,近处的黑檀木时钟发出
的沉郁轰鸣,要比在远处其他屋子里纵情声色的人听来更为有力,更为肃穆。

    可是别的六间屋子早挤得满满当当,洋溢生命力的心脏都跳得格外欢腾。狂欢正酣之际,
午夜的钟声响起了。一如刚才所言,钟声一响,音乐随即停息;成双成对跳华尔兹的人也安
静下来,不再旋转。周遭的一切再次陷入死寂,让人很不自在。但这一回,时钟要敲十二下,
因而,狂欢的人群里那些喜欢思考的人,玄想的时间更长了,兴许随着思绪蔓延,转的念头
也益发多了。也许正因如此,在最后一下钟声的余音完全消失之前,不少人恰好有闲暇察觉
到一个从未引人注目的蒙面人的出现。人们开始交头接耳,出现了新蒙面人的消息,很快在
宴会上传开了。众人哗然,嗡嗡声、咕哝声响作一片,人们既不满又惊讶,到后来,所表达
的,却都是恐惧和厌恶了。

    完全可以想像,在我所描绘这个奇幻聚会中,寻常人的出现,根本不会激起如许波澜。
说实话,这个化装舞会算搞得过了火。可这个成为人们议论焦点的人一出现,连花样百出的
普洛斯彼罗君王也望尘莫及了。那些不计任何后果的人,心里也并非漾不起一丝涟漪,即便
是那些绝对无动于衷,视生死为一场游戏的,也难免对有些事认真起来。事实上所有在场的
人,无不感到陌生人的举止装束既缺乏妙趣,又不合时宜。这人身材瘦长,形容枯槁,从头
到脚裹着寿衣。一张面具酷似僵尸的脸容,就是凑近了仔细打量,也很难看出是假的。如果
只是这样,周遭狂欢的人尽管不满,但尚且能容忍。可这个一言不发的陌生人竟然扮成“红
死魔”的样子出现!他的罩袍上染着鲜血,他宽阔的前额和五官上,可怕的猩红斑斑点点。

    普洛斯彼罗君王的目光一落到这个鬼怪般的人身上,就浑身痉挛,战栗不休,初看像是
害怕或恶心,一转眼,就见他愤怒得额头都涨红了。那会子,那个鬼怪似的陌生人,正缓慢
而肃穆地在跳华尔兹的人之间来来回回大踏步走,仿佛要继续把这个角色淋漓尽致地扮演下
去。

    “哪个如此大胆?”普洛斯彼罗君王声嘶力竭地喝问着身边的朝臣,“哪个如此大胆,
竟开这大不敬的玩笑侮辱我们?把他抓起来,剥去他的面具,明早太阳出来,就知道在城垛
上绞死的是个什么东西了!”

    说这番话时,普洛斯彼罗君王正站在东面那间蓝屋里。他的声音洪亮清晰,传遍了七间
屋子。君王天性勇猛,精力充沛,他的大手一挥,音乐戛然而止。

    普洛斯彼罗君王站在那间蓝色的屋子里,一帮朝臣苍白着脸候在左右。开头他说话时,
这帮朝臣已向就在近旁的不速之客稍稍逼近;现在,来者反而不慌不忙、步伐稳健地直逼君
王而去。众人都被入侵者的疯狂嚣张攫住,没有谁敢伸出手把他抓住。因此,他得以畅通无
阻地前行,几乎贴到君王的身上。这当口,那帮子狂欢的人,好像受了无形之手的推动,
“呼啦”一下从屋子中央退避到了墙边。空间让出来了,不速之客也就没有停步地继续前行
了,步子还像先前那样不同一般,既稳健,又均匀。他一步一步走出蓝屋,进入紫色的一间,
出了紫屋又走进绿色的那间,穿过绿屋再走进黄色的一间,再进入白色的一间,由此再到紫
罗兰色的那间。普洛斯彼罗君王已决定采取行动逮住他。因为愤怒,因为耻于刚才的一时胆
怯,君王发疯了。他匆匆忙忙冲过六间屋子。大家都吓得魂不附体,因此没一个人跟过去。
他高举一把出鞘的短剑,急吼吼地杀向那个撤退的人。两人相距不过三四英尺了。当时来者
已到了黑色房间的尽头。他猛一转身,面对追兵而立。伴着一声刺耳的惨叫,那把短剑寒光
一闪,掉到乌黑的地毯上去了。随之仆倒的,是普洛斯彼罗君王的尸体。那帮狂欢作乐的人
见此情景铤而走险,他们一哄而上,涌进黑色的房间,一把抓住了肇事者。那高高的身躯分
明直挺挺地竖在黑檀木时钟的暗影里,一动未动,可让众人惊魂骤起、喘作一团的是,他们
使猛劲一把抓住的,竟然只是一袭寿衣,一个僵尸面具,里面人迹全无。

    至此,大家公认“红死魔”已寻上了门,贼一样于夜间潜来。狂欢作乐的人们,一个接
一个倒在刚刚狂欢过的地方,个个都是一副绝望的姿态。鲜血满地。黑檀木时钟也随着放浪
生活的终结而不再敲响。火盆里的火光也熄灭了。黑暗、衰落和“红死”统领一切。

    (1842年)

    瓶子中的手稿在死亡将至之际,没有秘密可以隐瞒。

    ——基诺《阿蒂斯》对于故国和家人,我几乎没什么要说的。岁月漫漫,一切已面目全
非。我离开了故土,疏远了亲人。世袭的家产使我受到了非同一般的教育;善于冥想的癖性
使我早年辛勤积累的知识条清缕晰。在所有知识中,德国伦理学家的著作给了我莫大的喜悦。
这并非因为我对他们疯狂的雄辩盲目地崇拜,而是因为我能凭着严谨的思维习惯,不费力气
地识破他们的虚伪。人们常常责备我天赋匮乏,想像力不足也成了我永远的罪恶,观念中的
怀疑论则一直使我臭名昭著。事实上,我担心的是,我对物理学的浓厚兴趣,这已使我的脑
子中弥漫着这个时代的错误思想——我是说,现在的人习惯于把偶发事件归结为与这门科学
原理有关,甚至对与之毫无瓜葛的事,也要这么看。总的说来,每个人都和我一样,容易脱
离真实的世界,迷信胡诌瞎扯的空想。我想,我得先写来这么一段引子,以免下文要说的令
人难以置信的故事,给人看作语无伦次的拙劣想像,而不是看作一次没有空想成分的真实经
历。

    我在异乡游荡了多年。18 X X年,我登上了从巴塔维亚港驶往巽他群岛的航船。巴塔维
亚位于物产富饶、人口众多的爪哇岛。我成了这艘船上的一名乘客——没有别的原因,只因
为我有如鬼神缠身般心神不定。

    船很美丽,大约是四百吨位,镶着黄铜,是在孟买制造的,用的是马拉巴的柚木。船上
装载着产自拉克代夫的棉织品和油料。此外还有椰子壳纤维、椰子糖、酥油、可可豆、几箱
鸦片。货物装得很潦草,所以船老是摇来晃去。

    我们出发时,有阵阵微风吹送。接下来的很多天,船沿着爪哇岛的东海岸行驶,一路上,
除了偶遇几只从我们的目的地巽他群岛开来的小船,没有任何诱人的事情出现。行程很单调
枯寂。

    一天傍晚,我斜靠在船尾的栏杆上,望着西北方那朵独特的云孤零零地飘。我们离开巴
塔维亚以来,还是第一次看到云彩,加上它的颜色也特别,所以显得引人注目。我凝望着它,
直到夕阳西下。那会儿,云朵突然朝东西两方蔓延开去,在天水相连处,形成一道狭窄的烟
霞,形状宛如一条长长的浅滩。不久,我的注意力又被暗红色的月亮和罕见的海景所吸引。
大海瞬息万变,海水却似乎比平常透明了。尽管我能清晰地看到海底,抛下铅陲一量,方知
船下水深居然有15英寻 。此时空气变得酷热难耐,热气袅袅上升,犹如从灼热的铁块上升腾
而起。夜晚来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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