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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节

弱柳不扶封 作者:荆之薇(晋江2012.9.3完结)-第1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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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哈哈,我还有神秘崇拜者啊,它是男是女?长什么样?”
  “他跟我说你善灌迷魂汤,装疯卖傻打哈哈的时候,最该堤防。别跟我说你不懂江湖规矩,我不信。”
  “这人真是奇葩。他这是在夸我么?损人损得挺隐晦,管他是男是女,我不问就是了。按他这么说,你很安全,我明讥暗讽最多的人非你莫属。”
  “岂有此理!”黄鼠狼跳起来把石桌劈了个稀巴烂,痞调调上来了,“老子有这么差劲吗!!!”
  九天之后就是公子韶绎的生日,黄鼠狼要从此处下手,派一个人去韶绎身边做卧底,获得韶绎的一臂之力最好。退一步做最坏的打算,即便他不肯帮忙,各色人等云集,趁这个机会打听出镖主的下落较为容易一些。
  一来,这是个风险极大的艰巨任务,改不好脑袋就要搬家;二来关乎名誉,不能在各色名士中脱颖而出的话,丢人现眼的不止是个人,还有其所属的正德镖局;三来鉴于正德镖局的中间立场,不便于偏倚朝廷官员或是江湖门派。
  黄鼠狼立刻变身为笑面羊,几个镖局里的头头包括仙仙都坐在我面前,把满怀期待的目光齐刷刷投向我的时候,我就有所了悟了。
  大伙儿商议不过是走走过场。
  “我武功差、没美貌、缺才艺,我能做什么?”
  尽管没人搭理,我仍可怜兮兮地重复这句话。王婆说话不中听,这主意是纯正的馊主意。
  大伙儿罔若未闻,脸上都摆着一副施施然的神色。
  “……我不行的……”
  记不清这是第一百几十遍申诉了,我换了个说法。
  “你行!!!”我被整齐划一吼了回来。
  打雷之前必先云集,始知支开小韶绎是有预谋的。
  谅是我,也不敢轻易告诉小韶绎。
  夹在中间的人和面临两面夹击的人,苦恼都是一样一样的——进退维谷。


安公子  

    我从小韶绎口中撬出一个重大线索:他住在扶府内,鼎麟宫和夜绛宫都是公子韶绎的地盘。
  月明星稀。夜风冰寒。
  仰首望着高耸入云的罗雀山,我重重跌坐在了地上。书上只有夜绛宫的记载,我记得公子韶绎的鼎麟宫只与夜绛宫隔一个寒星洞。戎小绒带我进鼎麟宫的时候没爬这么陡峭的山。近路和远路的差距就在这里么?
  风声入林,四野松声飒飒,我拉好大氅,扣上帽子,帽边上的白羽扫在脸上,痒痒的,更添心惊。
  走了几步,总觉得有人跟着我,回头看看,没人,再走再回头,仍不见人影,风穿林中,落下一阵悉悉碎碎的声响,像是一群人影趁我回头的间隙飘来飘去。
  回顾再三,压不下毛骨悚然的感觉。
  “唔唔唔——”惊吓之余,我死死咬住捂住我嘴巴的手指,抓住他的胳膊倾身后踢,被一个身子抵住了。
  “找死吗!别出声。”小韶绎放开我,甩了甩渗出血珠的手指,“早该点你穴道。”
  点穴道要受痛那么一下,我最怕痛了。
  “我不知道是你。”
  似乎我的解释对他来说没什么意义。
  “大半夜的,你偷偷摸摸来这里做什么?这周围布满韶绎的人,山上有数不清的机关,你没见识过也该听说过吧?”
  我举起书:“书上没写啊。”
  小韶绎转过脸去,似乎对我甚是无语。
  “你不要紧吧?”
  看清血珠顺着指尖滴在地上,我的声音都变调了。
  “我看看咬得重不重?”说这话时我心存愧疚,吓成那样,说成往死里咬都不过分,我满口都是咸腥味儿,没把手指咬下来算轻的。
  “让我看看嘛。”
  “不用。”
  “我就要看!”
  “烦死了!你说话小声点儿会死么?”小韶绎不耐烦地说着,没再躲闪。我拉住他的手托在手心里,中指连接掌心的部位咬下来一块皮肉,血流得满指缝都是,无名指咬得轻一点,暗红的血珠细细滚出。
  小韶绎猛然把手抽回去,甩了甩:“无聊透顶。”他做出一个拉面罩的动作,像是明白过来什么似的看了看我的脸,转身朝山走去,“到哪里洗洗,这手真是脏死了。”
  不像我这样裹着厚厚的狐毛大氅,小韶绎只穿了一件普通的白长衫,宽大的袖管在寒风中一荡一荡的,肩膀越发单薄。因四肢都长开了,个子出挑、身量匀称,整体不会给人单薄瘦弱的感觉。
  小韶绎的体质与别人不同。
  他所用来沐浴的水偏凉,我摸着正好的水温,他却说热。每隔几日他要在冰水中浸泡半个时辰左右,倒掉水的时候,我发现水少了,而且变成了偏凉的温水。不知他在浴桶中放了什么药草,洗完之后屋子里充溢着苏合香亦或是伽南香的味道。
  他对水温的要求苛刻到令人发指的地步。
  “发什么呆!还不快跟上来。”
  我大梦初醒一样跟过去,塞给他一条手绢。韶绎提起一角,铺开在手臂上。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知道他会看得这么仔细我就不拿出来了。
  蒙霜月光下,银线绣成的白梅上残留着淡黄的印记,那是我洗不掉的血渍。不知绣娘是有心还是无意为之,梅花并枝干的轮廓连成“韶绎”二字,像极了文人潇洒俊逸的墨迹。
  我分外尴尬,这不是旧帕子,却比旧得更难拿出手,沾了洗不掉的血渍,上面还有别人的名字。因为此,我才没把它送给仙仙。
  小韶绎把它丢回给我,我看都不敢看,讷讷收了,佯装站不稳,退靠住山石,单手将帕子攥成一团塞入身后暗角石缝里。
  “扎上。”小韶绎把左手伸到我面前。
  “……让我给……扔了。”
  “拿出来扎上。”
  “上面沾了好多灰尘,不干净。”
  他不说话了,仍伸着手,嘴角抿出一个凌厉的弧度。
  我抽出来,抖抖搓搓,又在大氅上抹了抹,折两折包好伤口。
  小韶绎举起手来翻看,轻轻扇动睫毛,嘴边露出几颗亮白。
  我蜷起五指,心撞得胸口发疼。
  月光太迷蒙了,易醉心。犹如被人点了穴一样,我一眨不眨盯着他看。
  “擦擦嘴角。”他声音里也是盛满笑意的。
  我低头狠狠抹了几下,太没用了,居然当着他的面流口水。
  小韶绎托起我的脸,大拇指在嘴角滑过:“没擦干净。”
  我抬起袖口可劲儿擦,一瞧。
  他的血。
  “我……”
  我望着他毫无责备的眼睛,只鳖出来这么一个字。都把人咬成这样了,能说不是故意的么?
  小韶绎静静回望了我一会儿。
  不自在。
  我刚要转过脸去,一方温软突然覆了上来,左耳被捧住,后脑勺被箍得紧紧地。
  背后倚着坚硬的石壁,两侧是他的环围,前面是灼灼攻势,我找不到出口。
  就像是被当头打了一记闷棍,除了嗡嗡回声和细蛇一样顺着脊柱的攀爬的刺激,其他皆是木然。
  觉不到他的唇瓣是温凉还是火热,是樱润还是清新。忘了闭上眼睛感受这一刻。
  意识是明朗的。
  遗憾的是只被一个念想填满。
  ——他在吻我。
  ——他在吻我!
  ——他在吻我……
  气喘吁吁地分开,他又凑过来,就这样被他亲了三四次,我没有哪次想起来回应,哪怕一点点。
  他停在那里,鼻尖顶着鼻尖,唇靠前一丁点就可以碰到。我偏头:“你的手渗出血丝来了”。
  “没事。”
  他的手一离开,我觉出过烫的耳朵已经汗津津的了。
  “松了,再系紧一些。”
  小韶绎绕到我身后解下我的发带,再扣好帽子,我发上他指尖带起的颤栗让我心痒好久。
  他用牙齿咬着一头,另一头缠在右手指尖上一圈圈缚住我的眼睛。
  “这样能省去不必要的麻烦。我们走密道。”
  一股暖流淌在心间。既不信任我,又何必多此一举解释?他必是怕我日后一人再来。纵然步步避开机关暗器,韶绎身边的高手岂是能小觑的?
  眼前看不见任何东西,由别人牵引着向前走,把自己的手放在另一只手中,奇异的安心。
  黑暗中其他的感觉仿佛退化了,触感占尽上风。
  小韶绎手形漂亮,手指修长,我能感受到他骨骼的轮廓。
  仙仙羡慕地说蹭到小韶绎手背的时候,跟苏杭丝绸拂过一个样儿,凉凉滑滑的舒服。我触不到他的手背,任凭他将我的五指收在掌心中,是细腻柔软的触感。
  我抬起下巴“看”走在左边的他。
  他的脚步轻浅,呼吸声细微不可闻,唯有相叠在一起的手,触感相当真实。
  他是以什么样的表情牵着我走呢?
  山下,他翻看左手。
  墨眸如画,漆黑水润。皮肤在月光下涂了一层霜色,白腻如瓷。反衬得唇瓣嫣红如血。
  犹如我初次见他。
  在水畔桥边,透过被水珠朦胧的双眼,艳色惊心。
  春日的絮。
  夏初的荷。
  秋末的枫。
  冬夜的雪。
  如画。如瓷。如血。
  我想忘了今夕何夕,忘了短相思无穷极,忘了他和扶柳的种种,忘了毁去的容貌,忘了我们不可能在一起。
  越是想忘记的东西就越是清晰。
  “你……那是什么意思?”
  “什么是什么意思?”
  “就是你对我做的……”
  “哪个?”
  “吻。”
  “哦,想亲就亲了。”他似乎笑了一下,“系得这么松,是没填饱肚子还是不舍得用力?从没被人咬过,我可记下了,哪天左手残废了就去找你。”
  “好。”
  我是不允许自己对身侧之人存有念想的。此刻亦无。
  洛邑灵隐寺的方丈大师问过我:
  ——施主认为何为聪明人?
  ——有自知之明和知他之明的人。
  ——精极妙极。善哉善哉。施主是聪明人,老衲问过数人,皆不如施主的对答精妙。出家人不打诳语,施主有慧根、通佛性,实与佛祖有缘。
  我一笑置之。或许我知道什么样的人聪明,这不能说明我兼有自知之明和知他之明。有知他之明易,有自知之明难,如若把握不好自知的度,自高自大或自怨自艾都可能聚成苦楚。
  我既不能准确洞察人心,做到百战不殆,更不能充分认清自己的路在哪里。
  两者我皆无,何谈聪明?
  有慧根、通佛性、与佛祖有缘,不能注定此人将遁入空门、吃斋念佛、皈依山林。
  我不聪明,但内心的我仿佛对身侧的人可以极度宽容。被他的话伤到了,痛一下,喜欢不减;被他做的事刺到了,伤一下,厌恶不生。
  嫉妒是比出来的,疼痛却是比下去的。心知肚明不可能在一起,没有比这更残酷的了,其他的大体无关痛痒。
  不被喜欢的人讨厌,已是我的万幸。
  我听见了泉水滴落的声音,似乎穿过了阴湿狭窄的山洞;脚下松软,是踩在林中树叶的上的感觉;疾风后吹,小韶绎携着我向上;寒气生自脚下,那是一条河或是小溪;回声轰隆,不知是移动的石门还是其他……
  发带被解下之后,我仍看不清东西,好一会儿才辨出外物。
  我几乎立刻断定我们所在的位置是夜绛宫。
  鼎麟宫灯火通明,夜绛宫笼罩在夜色中,看不到半点灯火的光芒。
  “夜绛宫为什么不像鼎麟宫那样燃几盏长明灯?”
  “夜里的光亮会扰到睡眠,韶绎不喜欢。”小韶绎问我,“去哪里?”
  “书房吧。韶绎这个时候在么?”
  “不在。你想知道什么?”
  我一时答不上来,和小韶绎的对话让我别扭。他们同师数年,彼此了解应不浅,若是喜好习性之类,问小韶绎即可,我却不愿那么做。
  我和公子韶绎呆过不少时日。外传他不习武、不懂琴棋书画、不狩猎骑马射箭。就我而言,看到他爱去红枫林,对待感情似真似假、亦真亦幻。藏匿自己不是喜欢,是习惯。他待人有着不同寻常的亲和力,别人却敲不开他的心门。
  和公子韶绎同师数年的人,也不一定绝对了解这个人。被忽略的细节里,往往藏着大秘密。公子韶绎的传闻太多,和我亲眼见到的又大相径庭。在这一点上,我需要自己甄别真伪。
  不能让公子韶绎见到我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他要是认定了我脸上的这道疤会间接毁了扶柳的容貌,我以后的日子岂不是很难过?万一真的会呢?
  细细算一算,但凡见过我的脸的人,没有一个不被吓到的。我与烫伤烧伤或者脸上有胎记的女子不同。众人见了她们,惊吓之余多少惋惜几句;刀疤女会让人避之不及,避开了还会自顾自地想着这女的好凶恶,是杀了人家一家三口怎么的,被仇家报复成这副模样,还不如死了的好。我就是有一种本事——板着脸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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