弱柳不扶封 作者:荆之薇(晋江2012.9.3完结)-第1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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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这样,父母摆下东西,让孩子过来任意抓,提了刀剑预示着以后要习武,拾起书册说明将来要做官……都霸占的话要么是将来成为经天纬地之才,要么成为因贪婪丧命的混世魔王。公子韶绎就不同,看见那幼童做了什么你就明白了。”
“讲就要讲明白”另一个人借口,“幼童扮作韶绎,他虽然一一抓过了,但擦洗干净之后又都放下摆整齐,走时不取一物。惜才又无贪恋之心,众人归附。”
方才那人把话抢回来接着说:“正所谓——
——公子韶绎英俊绝美,宛若天神降临。
——公子韶绎不习武功,却能揽天下江湖人士入麾下。
——公子韶绎不懂琴棋书画,九州优伶才人以为其效劳为荣……”
我微笑着侧开脸,想的不是韶绎,而是扶封骄狂恣肆的眼神。
看见一个人之后,我侧开的脸就再也不想转回来。他背对着我朝横穿这条街,上窄下宽的及肘玄色大氅,轻薄黑纱自帽檐垂到肩膀,看不到面貌,我几乎一眼就认定是他。
“扶、扶——”
“姑娘,扶什么?你没事吧?”
我护住白玉面具,转头说对身边的人说——
“扶我一把……”
舜韶新
漫无目的地在街上晃,来往的人模糊成朦胧恍惚的色泽,耳边的嘈杂渐渐消失在远方。
我不知该想些什么,事实上我确实什么也没想。
走到一处清静的街巷拐角处,我才想起来我想了什么,我想找个人,说我看不清前面的路了,但是我的眼睛能看得到路在哪里;说我迷路了,但是我认得回去的路;告诉他我好想好想见一个人,但是我死也不愿意与他相见;告诉他我要回家,但是我不知道我的家在哪里,它不在这世上的任何一处地方。
这个人一定会笑我疯了。
我疯了吗?
就像是人吃美食时偶尔会噎着,开怀大笑时冷不丁岔气一样,我只是暂时打不起精神而已,我没疯,我怎么会疯?我可是响当当的乐天派,连绝望的勇气都没有,怎么会有胆量疯?
在这个世界,我并不怎么在意破相,大不了出门就蒙面。想在脸上贴金就贴金,贴玉就贴玉,遇见盗贼劫匪,把面具一甩,脸上的伤疤还可以长长威风,无趣的时候,亦可以拿身边的人开个无伤大雅的小玩笑,比如说卖面罩的掌柜。
真正看见了扶封,我比谁都想把自己藏起来,比凤姐儿还要在意容貌。
凤姐儿问过我,一个奇丑无比的黄花大闺女与一个艳冠群芳的风尘女子相比,哪个更容易抓住男人的心?我说这种事男人不用想就可以回答,可本人是女子,揣摩不准男人的心思。
那时凤姐儿扬起她闭月羞花的姿容,以老成到不能再老成的口气说,答案显而易见。古往今来,只听得男人因为女方丑而拒婚,罕闻不去烟花柳巷之地的男人。抛却内在,对于女子来说,容貌比贞操不知重要多少倍。
这些话从凤姐儿口中说出来不值得惊奇,听到潘金莲搔首弄姿与西门庆厮混,人们会说这很平常呀,若是听到她开口闭口三从四德,老实本分地守着卖饼的武大郎,众人会疑惑——你说的是潘金莲还是秦香莲?潘金莲不是这样的啊。听惯了凤姐儿惊世骇俗的高见,哪天她像正常人一样说话了就是我去请大夫的时候。
凤姐儿归结于一点,在外面要提防着。她对我耳提面命,长着一副祸水模样最易遭人嫉妒陷害,切勿为了保住万恶的贞操自毁容貌。留得容貌在,不怕没钱烧。
她一口气喝光了红枣莲子羹,食指缠了帕子抹干净艳红的嘴巴叹息道,失了贞操,保住了容貌,再得个粉嫩娃就赚大了。凤姐儿陷入了她美好的冥想之中,嘴角挂笑说,倒是情这东西,容貌贞操在它面前不值一提。说到这里凤姐儿戳我的心窝,它最擅长偷心,你不动心,就不会受到伤害,如若动了心,就会体会到诸般痛苦,甚至笑容、自由都被它操纵束缚。不动情,谁都不能真正伤到你。
正当我一头雾水之际,她上上下下多看了我两眼,哼哼道,最重要的一点我就不多费口舌告诉你了,给你说了你也不懂,你落魄碰壁的时候就会悟到。
那时我还是半扶柳半白檀的模样,顾虑的只有我不男不女的状态,权当凤姐儿的话是一朵蒲公英,风来它就漂,风去它就消,愿意在哪里安家就在哪安,与我没关系。
我遇见了故人。
前面离我二十步远的地方,叽叽抱肘,喳喳叉腰,堵人的架势。
韶绎要我回鼎麟宫?
“叽叽喳喳。”我按了按白玉面具。
“你是……是……美人姐姐?”她们垂下手,放松了身体,面露喜色。
“不是公子韶绎让你们来找我的么?”
两人点头,对望了一眼,似乎挺激动。
我扶扶面具:“我有要事在身,不能跟你们回去。对了,你们有进入鼎麟宫的地图没?”
“姐姐,你的脸脸怎么了?”叽叽比划着自己的脸,答非所问。
“内息不调,肿了,过几天就会好啦!”
“看看、看看!”
“不行!”我摁住面具,生怕叽叽喳喳把它拉下来,“啊,别碰!好可怕的,你们看了会做噩梦。不要把这事说给韶绎,不然不仅姐姐不理你们,公子韶绎也会不开心。”
我恐吓加威胁,如果还不奏效,就要想个脱身的法子了。
“我开心。摘下来让她们瞧一瞧。”
听到身后扶封在说话,我顿时当头浇了一盆冷水的感觉,手脚都僵直了。我不该大意,不该轻易暴露身份,千不该万不该,不该绕到这偏狭清静的地方。
“不摘。”
“见了我连师兄也不叫了?”
扶封平时表情甚少,笑的时候也只是勾勾唇角抿下唇瓣,表示他正在笑,其实扯动不了几块脸上的肌肉,要说缺少表情,那还不至于。即便这样吝啬于大幅度动作,一旦他笑起来,整张脸都变得明亮灿烂,特别是在通体暗色衣服的的时候,就像现在这样。
“你又没正儿八经教过我武功,我凭什么叫你师兄?今天你就是打死我我也不摘。”
扶封用左手掀下圆帽,露出镶嵌了红碎钻菱形网格面罩,一只眼睛被完全覆盖在黑网面罩之下,朦朦胧胧看不清楚,另一只眼遮了一半,可以看出狭长漆黑的眼角。他似乎挺无奈似的扶着额角,好像我丢了脸,他替我害臊一样:
“那就打死你吧……”
我一手按住脸上的面具,悄声对叽叽喳喳说:“你们把他支走,我就给你们看。他也说了,要我摘下来给你们瞧瞧,这说明他本人根本不想看。你们又不是不知道,他拉下面罩意味着他不想让眼前的人污染了他的眼睛。”
“可露了半、半只,还是想看的。”
叽叽喳喳挺好哄,一到了这个节骨眼上脑筋居然转得比陀螺还快。
“好、好呀,那你们闭上眼睛,我给你们个惊喜,不可以偷看哦。”
两人听话地闭上眼,扶封一派气定神闲。
“你、不准看。”
扶封向下拉了拉面罩,算是对我的要求有所回应。
我抬起袖子遮住脸,做出揭开面具的姿势,提气、旋转着飞上屋脊。。ec5decca5ed3
不出我所料,白芷香味儿自我体内向外扩散,只是即便旋转上升也不能把气味禁锢在我周围,想悄悄溜走已是不可能。像是平地起了一阵龙卷风一般,曼陀罗花瓣亦随着我旋转卷升空中。
扶封接下一瓣曼陀罗夹在指间,仰首望着屋脊上的我,眯起眼睛,眼神突然变得扬厉嚣张。他抬起左手,低头,拉下面罩盖住剩下的半只眼睛追了上来。
我完全没有和他交手的意思,只管拼命在屋脊之间上下跳跃,相当吃力,回首的间隙,瞥见扶封追地相当轻巧,与我隔不远不近的距离。
扶封在试探我的武功如何。
我轻功不好,体力又差,很快便气喘吁吁,他虽然不立刻抓住我,但我也甩不掉他,这样下去不是长久之计。飞下屋脊,想绕弯曲的小巷以便寻找藏身之所,却被扶封堵到死角里面。
“扶柳,你终于现身了。”扶封又把网罩朝下拉了拉。
“我是白檀。”
“看看就知道了。”
是的,扶封认识的白檀不需要掩住脸,见了他永远都只有厚着脸皮黏过去,乐颠颠跑前跑后的份儿,从不会想着逃离。
那是没有破相的白檀会做的事。
我低头护住脸,金叶片□我的指缝,白玉应声而裂。手指夹紧金叶片,未料到以这种方式得到它。我转身面对着墙壁,扯开长发,死命护住伤疤。事已至此,我仍不愿让扶封看见我的脸,一张狰狞可怖的脸。
扶封许久都没有下一步的动作。我从指缝里朝外瞧,和他的眼神撞了个正着。那不再是嚣张扬厉的眼神,更不是看一个正常人的眼神。是使我惊慌使我生厌使我乱了方寸的眼神。
整个手掌也不能把伤疤严严实实覆盖住,手指挪动一寸丑陋就能钻入他的眼睛。
“转过身去!你什么都没看见!”
惊讶于声音抖得不像话,我稳住自己的情绪,放柔和说:“走开,好么?”
没有回应,没有任何动静,我说不清自己是什么感觉,心里一片坦然平静,神智异常清楚,反反复复都揪不出心如死灰的痛感,由惊慌到平静居然可以转变地这样容易。
“你还是想看对吧?”我拿开手,将头发分到两侧,转过身耸耸肩膀,“可我确实不是扶柳呀,让你失望了吧。脸上这道玩意儿怪吓人的,我戴上面具遮遮丑,破相也有好处,看谁不顺眼了就吓吓他!哈哈……”
扶封抓住我的手腕拉到一边,面色凝重:“我……”
他的眼睛藏在面罩后面,本该看不清楚,我却清清楚楚“看”清了他闪烁不定的目光始终不离我的伤疤,他用他那双漂亮的漆黑的如墨笔一笔笔精细描画出来的眼睛一遍遍刻印下我的丑陋。
“行啦,确认一眼就够,不要总盯着我看,我知道你见不得污秽的东西,再看小心和我一样。哈哈,哈哈……”
“……对不起……”
“一个‘对不起’就完啦?下次要请本姑娘去酒楼。”眼眶里包裹着的滚烫一下子使我受不住,我假装用力揉眼睛,“认识这么久了,居然敢不相信本姑娘,下手这么重,玉屑都溅到眼睛里去了,要连请三天本姑娘才肯放过你。”
“……不要揉。”
“不揉玉屑就出不来,泪都疼出来了。”
“不要揉了……”
“又不是进了你的眼睛里面,疼你也感觉不上,你说不揉就不揉啊?”
“我叫你不要揉了!”扶封用力掣住我的手,放低声音说,“我来吹吹。”
“不行。太阳这么晒,仰起头来眼泪会流得更厉害。”
“我知道,玉屑进了眼睛,又迎着光,谁都会管不住眼泪的。”
“不要再说话了,我不喜欢听你的声音。”我对他说。
扶封一说话就有咸水源源不断溢出我的眼睛,眨不回去,它来势凶猛突然,杀了我一个措手不及。
他不说话就好。只要不再听他的声音,那滚烫慢慢就止住了。
扶封把面罩扯下来,托住我的下巴慢慢靠近,我一眨不眨盯着他放大的脸,下意识后仰,后脑勺贴上了冷硬的墙壁,扶封一脸认真,稍微挤在一起的眉梢显露了他唯一的表情,熟悉的气息扫过我的睫毛,他大氅上整齐的羊角扣渐次模糊。
“白檀。”
“嗯?”
“白檀。”
“知道是我就可以了,不需要叫出来。”
不要用你的嗓音叫我的名字,没有人知道我是多么希望此刻站在你面前的人是扶柳,而不是白檀。
正德镖局在洛邑,离京都颇远,那里的说书人不想京都的优伶一样翻来覆去拿韶绎做噱头,绘声绘色讲出来的故事听起来有些意思,不像戏文依依呀呀唱好久,拿银钱买了一肚子不耐烦,我隔三差五就抱着小狸猫和仙仙听几回。有次说书人讲了汉武帝与李夫人的传奇。
汉武帝刘彻创下丰功伟绩,立下了赫赫战功,宫里宫外宠幸佳丽无数,可是令他深爱的只有李延年的妹妹李夫人一个,直到死依旧对她念念不忘。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美人之外自然还有更美的人,李夫人不是刘彻生命中遇见过的最美的人。最初,她不过像是卫子夫一样,是在某个特殊的时候让汉武帝怦然心动的人罢了,不需艳冠群芳的姿色,只要时机对了,一个回眸,一个转身,一个笑容都有可能让他心动,但是这份心动能够维持多久各凭本事,心动不是爱,不像爱情那样长久。
李夫人害病时拒绝汉武帝的探望,汉武帝闯进了她的寝宫她就拉过锦被蒙住头以言语打消了汉武帝的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