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古传奇·武侠版-2007年9期-第1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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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岂不是还是无望?现在无望与十多年后绝望又有什么区别?”许飞扬激动起来。“有区别,而且是很大的区别。”沈家秀语气安详地说,“我们人生下来就是要死的,无论几十年还是几百年,都逃不了这一个死字。但我们不会为几十年甚至十几年后必然就要到来的死亡感到绝望和悲哀,更不会认为迟早是一死,就选择现在去死。所以我们现在也不必为十几年后可能必然要输的结局感到绝望,更何况未必就会输呢。”
“未必?就是说还是有希望了?”“虽然现在还看不到有什么希望,但明天也许就会有,今年看不到,明年也许就会突然出现,更何况十几年后的事,谁能料得到呢?我们不必计较每件事的输与赢、得与失,只要我们尽力了,做到了,我们就赢了。换言之就是,尽人事而问天命。”
许飞扬没有说话,站起身来,肃然行礼,如同一个后学晚辈面对一位泰山北斗式的大宗师。
“天快亮了,七妹还没有回来,我倒是真有些担心了。”车子胤喝了一杯酒,已是忧心如醉了。
“担心也没有用,只能坐等了。”荣智心中不仅忧,还隐隐有种恐惧,说不上是恐惧麻七姑出岔了,还是对沈庄的邪门。
忽然间不远处一阵马蹄声响,甚是急促,听声音便知是向这里疾驰而来。
“到了,七妹终于到了。”车子胤霍然惊喜起来。
“真是及时雨啊。”荣智也面现惊喜,两人急忙走出帐篷,伫立等候。
须臾间几匹快马已驰至近前,马上一人不待马停住,已飘然下马,直落在荣智面前,从怀中掏出一个蜡封的信筒交给荣智。
“圣使大人,教主法旨。”
荣智认得来的一行人正是教主身边侍卫,大惊失色。他们既到了这里,说明教主离这里也不远了。
他无暇细思,打开信筒,取出一张绢帛,匆匆看了一遍后便交给车子胤,回头对恭立在他身后的金都卫的几名头领大声喊道:“发射令箭,传令,教主有旨,即刻攻庄。”
片刻间命令已传达到每个人,一张张低垂的强弩又高举起来。“嗖、嗖、嗖”五支响箭升空,一支在上,四支在下,正是魔教发动总攻击的信号。
响箭升空时,一抹晨曦掠过山头,正照射在五支响箭上,金黄夺目。同时一支支弩箭向刚刚沐浴在晨光中的沈庄射去。
相隔千年的第二次神魔大战就此揭开序幕。
第七章戏斗魔头
天亮了。
沈庄的侍卫们在经历了整整半夜的黑暗和紧张后,乍见曙光映射,都不禁放松下来。对于魔教队伍里的骚动他们并未在意,他们的注意力都被朝阳吸引住了。所以当他们感觉到天光乍然一暗,尚不明所以时,一支支强劲沉重的弩箭已然射至面门。
沈禄此时正坐在庄门后的一张椅子里闭目养神。他只等着做一件事:庄主一出现就把他绑架上马强行突围。当他听到那一阵骇人的声响和一片惨叫声后,已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他看也不看那些倒下的侍卫,一跃上了庄墙,袍袖轻拂,卷住了几支射向他的弩箭。
沈庄的侍卫们在一阵短暂的慌乱后便镇静下来,他们不待命令已自动补上阵亡者的缺儿,这一次他们都把头藏在庄墙的雉堞后,侧脸观察庄外的动向。
魔教队伍中又射出了第二轮箭,这一轮却尽数走了空,一个人也没有伤到。许多支弩箭射在庄墙上,将一块块青砖射得粉碎,却露出了里面的花岗岩。
两轮弩箭过后,魔教中人便如一只只黑色的甲壳虫般蜂拥过来,最前面的人抬着云梯和撞门的巨木。步子看上去并不快速,却于眨眼间来到了庄墙下。
“用连珠快弩。”沈禄大声命令道。
连珠快弩是武林中一种藏于衣袖内的歹毒暗器,后被沈庄的一名食客改良成了守城利器。这种弩具每次可压上二十四支弩箭,一扣机簧,二十四支弩箭一齐射出,既可及远,又可攻近,可覆盖一丈之内的物体。
四十具连珠快弩片刻间射出了近千支弩箭,密集的箭雨覆盖了庄墙下一箭之地内的所有地方。随即便是响如暴雨般的箭头入肉声和惊天动地的惨叫声,魔教金都卫第一波攻城的武士竟无一生还。
荣智和车子胤在马上看得呆了,本就苍白的脸上已转成了青白,青天白日之下令人有阴风凄惨之感。
“用火攻!用火箭!把沈庄给我烧成平地。”荣智嘶声大喊。
魔教中人对同伴们的遭遇并未显出悲哀和慌乱,依然只是默立着等待命令,荣智喊声过后,一支支闪烁着火光的箭矢再次射出,这次是射向庄里而不是射向守庄的侍卫。
“沈庄主,我该走了。”许飞扬站起身来。
“是啊,到时候了。虽说还有太多的话要说,也只能等到以后了。”沈家秀也站起身。
许飞扬走过去,先把自己的印剑插入鞘中,然后把那枚小小的魔印贴身放入怀中。他暗暗发誓:要像保护自己的心一样保护这枚魔印。只是胸口一接触到光滑柔腻的魔印,心神复又一荡,一种异样的感觉荡漾开来。
“有一件事还要嘱咐你,你的印剑会克制住魔印,魔尊就会感觉不到它,所以你每隔两三个月就要让印剑和魔印分离一段距离,以便魔尊能感应到它。只要魔尊知道他的魔印还在,就不会集中精力训练以恢复灵力,而是要全力以赴寻找魔印,这样可以最大程度拖延他恢复灵力的时间。”
“好计策。”许飞扬赞道,“我会照办的。”
“还有一样东西送给你。”沈家秀走过来,从脖子上解下一条金链子,上面挂着一枚椭圆形金牌,上面刻有沈家的族徽。
“这是什么?”“这是我们沈家历代继承人的信物,我把它送给你,以后会有用处的。”
“不,使不得。”许飞扬忙推开沈家秀的手。“戴上吧,就当是一个纪念也好。”沈家秀叹了口气说,“我没有儿子,沈家到我这里也算斩绝了。这个东西也没有用了。你以后四海为家,到处逃亡,缺东少西就是家常便饭了。你持我这枚信物就可以调动我们沈家在各地的钱财和人手。”
“这我用不到。”许飞扬断然拒绝。“不要固执,沈家的财力物力你用不用悉听尊便,但我要让你戴着它,并且知道自己已经拥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财富,也就是人们说的金穴。这样你就能免于受它的诱惑了。”沈家秀用手摸了摸许飞扬胸口处的魔印。
“诱惑?魔印和金银财富有什么关系?它会用金银来诱惑我?我还不至于这样低俗吧。”“佛国也要金砖铺地,仙界也要白玉为屋,仙佛都未能免俗啊。”沈家秀苦笑着说,“另外我没有子嗣,家产可以散尽,这枚信物自先祖传到我已历千年,我也不忍心让它随我入土。你戴着它我也能多少得些安慰。”
许飞扬听他说得如此凄楚,也不忍拒绝,只好任他给自己戴上,忽然间自己也有些动情。
麻七姑照旧把那位沈姑娘拘押在那辆碧油香车里,自己也坐进车里亲自看护。白世恩和他的十七名兄弟则被堆粽子一样抛到一辆大车上,由十名银都卫的武士看守。又选出两名懂得驾车的武士坐在香车前赶车。其余的银都卫武士按原先的计划赶到沈庄后面的山坳里潜伏,等待进攻命令。
两辆车在辚辚的车声中绕道赶赴荣智所在的临时总部,麻七姑忽听驾车的武士敲打车门说道:“禀法王,前面有人拦路。”
麻七姑心头微惊:莫是沈庄的人知道了,派人来抢?这倒是件麻烦事。
她推开车门下了车,向前面看去,又是一惊。清冷的月光下,几丈之外,站着一位孤身女子,两手横握一条亮银软鞭。
“是沈庄哪位高手在此,请恕老身眼拙。”麻七姑先开口问道。
“沈庄?”那女子微现惊讶,“我不是沈庄的人,也不是什么高手。”
“那姑娘在此作甚?可是想搭一段车?可惜我们不同路,不过我们可以送给姑娘一匹马作脚力。”麻七姑听说不是沈庄的人来拦截,大为轻松。她知道车内的人的重要性,所以不想多生事端。不管这人是何来路,先胡乱打发走再说。
“我不是想搭车,也不要你的马。”
“那姑娘是想做什么?总不会是缺少盘缠吧?如果是这样也无不可。”麻七姑尽力压抑心中的怒气,若在平时早就上去加以料理了。
“我不缺盘缠。”那女子又摇了摇头。
“那你究竟想干什么?打开天窗说亮话吧。”麻七姑的火气一下子顶到了脑门。
“我要找我丈夫。”
“找你丈夫?”麻七姑一怔,“要找丈夫回家找去,这荒山野岭的鬼影子都不见一个,哪儿找你丈夫去?”
“鬼影子是没一个,大活人不有这么多吗?我要找的是人不是鬼。”
“那你是要找你的丈夫啊还是想找个丈夫?”麻七姑忽然觉得有趣,“要找你的丈夫我不知道,姑娘如果想找丈夫倒是容易。”她用手一指身后十二名武士,“看看,这都是俊俏后生,你看上哪个,就送给你做丈夫。”
“我是找我的丈夫,这些野男人你自己留着吧。”
“混账!”麻七姑勃然大怒,飘身直上,出掌便打。她虽年近六旬,却依然是处子身,平时也最忌讳有人拿男女间的事影射她,稍有触及立毙掌下。江湖中不知有多少人死在这忌讳上。
她身形如电,一掌拍下,绝无不中之理。殊不料一掌走了空,这可是近二十年来绝无仅有之事。她心头一惊,脊背有些发麻:这少女不是人,一定是鬼!她右掌微提,凝气发声道:“姑娘,老身今日不想多伤人命,算你祖上的造化,痛快给我滚开。否则是人我把你打成鬼,是鬼我把你打入地狱。”
那女子恍若未闻,两手横鞭腹前,不动亦不语。
麻七姑微吐一口气,骤然展动身形,已扑至那女子站立之处。这次她留了神,一扑落空,身形并不稍停,滴溜溜一转,又扑向左侧。
麻七姑身形飘若电闪,连续十几扑依然未能捕捉到那道淡淡的身影,提至腹侧的右掌也始终未能击出。
她忽然身形一窒,突地后退,弹出圈子,喝道:“且住,这是苗家的幻狐身法,你怎么精于此功?你和苗沛霖老庄主是何关系?”
那女子停住身形,微笑道:“前辈好眼力。”
麻七姑心念电闪,忽然大悟道:“我知道你是谁了,你是苗老庄主的不肖孽女苗玉。”
“小女子正是苗玉,也是不肖之极,难道前辈要出手教训晚辈不成?”
“我倒是有此意,可惜今天没这闲工夫。你这个跟野男人淫奔的浪蹄子,还有脸在江湖上抛头露面,赶快给老娘滚回家等你的野汉子去,别在人前人后丢人现眼。”
这女子正是黑豹的押寨夫人苗玉,她面色陡变,冷冷笑道:“我是跟男人淫奔,跟的却是自己的汉子。强似你这没人要的恶妇。你倒是想和男人淫奔了,却没男人愿意和你淫,愿意和你奔,宁死都不愿。”
麻七姑气得“嗷嗷”怪叫,左右掌齐出,幻起漫天掌影,却尽皆走空。
不过苗玉也并不轻松,麻七姑虽是女流,却掌风如涛。苗玉几次被掌风边缘扫到,已痛如火炙,身形渐不如初。飘闪趋避的速度也慢了几分,心中已知不妙。
麻七姑直起身形,从腰中摸出一物握在掌心,对两丈外的苗玉冷冷说道:“小蹄子,你自己了断吧,否则我让你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
“老虔婆,打我打不过你,想抓住我也没那么容易。”
麻七姑怪笑连连,如同夜枭,一步一步缓缓逼上来。
苗玉登时觉得不妙,麻七姑若与她比快、比奇,她并不畏惧。然而麻七姑如蜗牛般缓缓移来,苗玉竟觉得无处可闪,无处可避。待见到麻七姑紧握的右掌,已猜出那是什么,心中知道身法再奇妙,也难以避过她手中那张毒网。
“沈庄主,我尽力了。”苗玉在心里暗自说了一句,转身方欲逃走,忽听得麻七姑一声大喝:“晚了,躺下吧。”
就在苗玉身形方动的刹那间,麻七姑已如怪鸟一般扑上,右手一抖,看家法宝已然祭出,一团黑乎乎的雾气在苗玉头顶罩下。
“浪蹄子、贱蹄子,看你还能逃不?”麻七姑心中一阵快意,只等上前去收拾自己的猎物。
“噗”的一声,右侧草丛中一物猝然打出,正中那团黑雾。刹那间黑雾顿敛,一张网如软绳般垂落地上。随即一道黑影蹿起,拉着闭气垂目等死的苗玉向前狂奔。
麻七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在这张网下,从无脱逃之人,更没有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