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梦,风雨行 作者:叶九意(晋江2013-08-25完结)-第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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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便再次走进了酒馆。
这一次，这剩下的八坛里，戴一鸣喝了六坛，而萧七竟然也喝了两坛。因为之前万如烟的千叮咛万嘱咐，她还从来没有喝过也不敢喝这么多的酒。今天，她终于见到了叶九意，她是真的想要试试传说中那一醉方休的感觉。
所以，她竟然也喝得忘乎所以，所有的告诫，所有的理智都抛到了九霄云外。她只知道，现在她想要喝酒。
萧七活了二十二年，却是第一次醉了。
但是她自己并没有发现自己已经醉了。真正醉了的人，是永远不会明白自己醉了的。就像那些说自己喝醉了的人，从来都是装醉的一样。
戴一鸣将最后一个空坛子扔在了地上，只听得“啪”地一声，酒坛子已经在地上开了花。戴一鸣瞧了瞧对面连站都已经站不稳的萧七，摇了摇头笑道：“萧姑娘，你醉了！咱们还是改日再比试吧！”
萧七虽然醉了，却依旧能听到戴一鸣的话，支撑着桌面，使劲摇头道：“不行！说好了的……说好的你陪我打架的！酒中剑！我要和真正的酒中剑打一场！”
戴一鸣喝了足足十三坛酒，也受了酒精的影响有些恍恍惚惚，此时正是满腔的热血，听到这句话，仿佛浑身的血液再次燃烧了起来，他提起剑，往桌上猛地一拍：“好！我们再比过！”
萧七哈哈笑了起来，晃着身子踉跄着跑了出去。
仍旧是萧七先出招。可是此时萧七的刀法已经完全失去了章法，她使出来的尽是胡搅蛮缠的招式。而戴一鸣素来被称作“酒中剑”，正是他喝酒喝得越多，武功越高强的缘故。此时此刻，在十三坛酒的作用下，他的剑法更是精妙无比，出招奇快，比第一次和萧七比武时的速度将近快了三倍，就是完全清醒的萧七都未必能抵挡，更何况此时此刻醉得分不清东西南北的萧七？
然而萧七的情况也并没有那么糟糕。
剑法也好，刀法也罢，招式在那里，最讲究的是用招的灵活和连贯性。而此时萧七在醉了的情况下，她的脑子十分混沌，可是身体的本能还在那里。而身体本能的反应有时候会比脑子的反应更快，更直接。她忘记了反应，这却恰恰是最快的反应！
此时此刻的她，只凭着身体的反应胡乱出招，可正是这胡乱的刀法，反而从凌乱中透出一种出其不意！
一开始戴一鸣被萧七蛮横无理的刀法有些无措。可是这样的打法终究无法长久。萧七醉得厉害，渐渐就开始无法控制自己的肢体，力道也已经失了掌控，此时此刻，正是她破绽百出的时候！
而戴一鸣的武功却全然被激发了出来！他并不是想要趁火打劫恃强凌弱，他只是此时此刻全然忘记了萧七已经醉了，而并不是所有人醉了都会向他那样武功反而会更高，他现在只知道，萧七是他的对手，而且是一个强劲的对手。
这招“擒贼先擒王”正是戴一鸣的剑法中最快最精妙的一招！
而萧七却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正处于怎样的一个危险的环境之中！
“哐当——”
“砰！”
“啊——”
这三个声音几乎是同时响起，更确切的说，是后面两个声音几乎是同时响起。可是，来源却全然不同。第一个声音，是刀落地的声音。戴一鸣的这招“擒贼先擒王”正是以攻击敌人的手打掉对方的兵器为目的，意识混沌的萧七毫无招架之力，轻松地被他打掉了手上的那把弯刀。也好在戴一鸣的这一招“擒贼先擒王”乃是“擒王”而不是“弑王”，否则萧七此时绝非是醉倒在地上这么简单。
是的，萧七已经醉倒在了地上。戴一鸣的那一招攻来，她无法抵挡，在弯刀掉落地上的那一瞬间，她再也支撑不住，终于醉倒了。那一声“砰”正是她摔倒在地的声音。
而那一声尖叫，与萧七并没有关系，因为她已经醉倒。醉倒了的人是很难感觉到一般的疼痛的，那个声音自然不是萧七发出来的。可是却不能说，这声尖叫与萧七完全没有关系。
因为发出这声尖叫的人，是李明珠。
萧七在城门口遇到的红衣女子，叶九意的表妹——李明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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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诉衷情01
“是那个姑娘！城门口的那位姑娘！表哥，你快去救救她啊！”深夜，在这大明湖偏僻的一隅，李明珠的声音分外清晰嘹亮。
一身黑衣的叶九意却冷冷地抱剑站在那里，并没有动静。
李明珠急了，甩开了扯着叶九意衣袖的手，干脆自己跳了出来，单手叉腰，单手指着戴一鸣，斥责道：“半夜三更，欺负一个弱女子，算什么英雄好汉！”
戴一鸣望向了李明珠。他本来对萧七便无恶意，而且素来行走江湖喜欢结交侠义之士，如今却是头一遭被人指责欺负弱女子，有些发愣。再加上他此时此刻早已有了也有了八九分的醉意，听到这样的指责难免有些不高兴，便道：“我戴某是不是英雄好汉，哪里用得着你一个小姑娘来指指点点？”
李明珠不禁大怒：“‘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乃是侠义，难道年纪轻的女子就不能打抱不平了么？你趁夜欺负女子，人人得而诛之！”
戴一鸣刚才还有些生气，听到这话时却忍不住笑了：“什么都不懂的千金大小姐，就应该在屋子里绣花，学什么江湖女儿到处乱跑，还想要打抱不平！你以为江湖当真是这么简单的么！”
李明珠本来就是被家中父母呵护在怀里，一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千金大小姐，听到戴一鸣一眼就瞧出了自己的身份，语气里又似乎对自己有嘲讽贬低之意，更是恼羞成怒：“你……你……”却是脸憋得通红，说不出那些粗鲁的骂人的话来。
旁边的叶九意淡淡地阻止道：“明珠。”
李明珠颇有些委屈地望了一眼叶九意：“表哥！”
叶九意沉默了半晌，这才走上前来，淡淡道：“既然如此，叶某便与阁下过几招吧。”
戴一鸣一愣，哈哈大笑起来：“好极，好极了！明珠大小姐，你表哥要在你面前逞一会儿英雄，你可要看仔细了！”
叶九意听到此话，不禁皱了皱眉，有些不耐地拔出了手中的剑。此剑一出，霎时有一道月光闪过，泛着清冷的光辉，戴一鸣不禁赞叹道：“好剑！却不知剑法如何，戴某便来领教一番！”
李明珠惊呼一声：“表哥小心了！”
叶九意还没有出剑，他甚至没有动过一步，戴一鸣却在那一瞬一头栽倒了下去。
李明珠目瞪口呆，跑到了叶九意身边，又不敢凑到戴一鸣身边去，只好指着戴一鸣的身体，惊得说不出话来：“他……他……他死了么？”
叶九意慢慢地将剑收回的剑鞘，那道清冷的光辉霎时隐去，只听得他淡淡地说了一句：“他只是醉了。”
李明珠被自己的口水呛住。
喝多了的人，自然是会醉的。就算是“酒中剑”戴一鸣也不例外。也许，正是因为早已醉了，戴一鸣的剑法的才能赢过萧七。
李明珠又瞧了两眼戴一鸣，不知道怎么办，赶紧跑到了萧七身边，晃了晃她：“姐姐！这位姐姐！你醒醒啊！”
萧七只觉得自己的头昏昏涨涨，仿佛在一片火海里沉沉浮浮，想逃出去却找不到任何出口，仿佛间听到有人在摇晃着她，叫唤着她，她却似乎在那一刻见到了那个从天而降的少年，那把剑泛着绝世的光辉，迷了她的眼，在那一道清辉中，她见到那个黑衣少年，冷漠地站立在她的面前，为他挡去了面前的剑。
叶九意再次不耐烦起来，走上前，又淡淡地唤了一句：“明珠。”
李明珠回过头来，有些祈求地望了他一眼。就在这时，萧七忽然出了声。
记忆中那个黑衣少年离去的背影，那样冷清，只留下她傻傻地留在原地不知所措，她告诉自己，下一次再次见到他，一定要跟紧他，受了别人的恩情总要报答的。情景忽然变换，那灿烂的红霞染红了城墙，那庄严的城门口，她看到了那个清冷的黑衣背影，她想要告诉他，可是他还是留给她这么一个冷冷清清的黑衣背影！她心急如焚，想要大声呼喊！
于是，一个带着醉意的沙哑的却又那样明亮的声音刺破了平静的夜空——“叶九意！”
叶九意浑身一震，终于将目光投在了萧七的正脸上。那红透醉熏的脸颊，那凌乱的发丝，隐隐约约。
李明珠怔住，她转过头望了望萧七，发现她其实并没有醒过来，刚才不过是梦话，她又不可思议地将目光投向叶九意：“表哥，她……是在叫你么？”
叶九意的目光中终于有了动容，他怔怔地望着萧七半晌，刚想要开口说话，却再也说不出口了。
“叶九意——你不记得我了吗！”又是一句沙哑而绝望的话打破寂静的夜空。似乎是在埋怨，又似乎是在控诉。
叶九意僵住。
他本来要说的话是：我并不认得她。现在，如何还说得出口？
周遭的空气一瞬间死寂下来。
这样的僵持似乎有过了一整夜那么漫长，可是又似乎只有那么一瞬间，就在叶九意和李明珠都各自沉默着不知道怎么办的时候，萧七竟然开始低低地哭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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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诉衷情02
叶九意看到了萧七的眼泪。那在月光下晶莹剔透的泪珠此时正顺着她的眼角缓缓流下，那样无声无息，却在透露出此时萧七内心的伤悲。
那样的女子，本不该轻易掉泪。也许就是不轻易掉泪的人流了泪，在这样清冷的月光下，在这深夜泛着寒意的湖畔，才如此触动人心。
李明珠有些不知所措，求助地望着叶九意：“表哥，怎么办……”
叶九意忽然上前将手中的剑递给了李明珠。
然后，他从地上捡起了萧七的那把弯刀，将它收回她腰间的刀鞘。锋利的弯刀，雕工无比精致的刀鞘。
他凝视了萧七半晌。
最后，他缓缓地，抱起了萧七。
李明珠瞪大了眼睛惊讶地望着叶九意，简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所见到的一切。
收到叶九意催促的目光后，脑子一闪，赶紧道：“不如我们将她送回我们的客栈！我去找掌柜的，再去给准备一间屋子！”
叶九意并没有反对，李明珠朝着不远处客栈的方向跑去。
叶九意就这么抱着萧七，一步一步地沿着大明湖畔走着。那灯火通明的对岸与喧嚣，此时仿佛只是为了映衬此时的幽静，连脚步声都那样清晰，静静地，缓缓地。
淡淡的酒香萦绕在鼻尖。三月的春风轻轻拂过湖面。传来阵阵花香。
叶九意以为，他会这样抱着她静静地走完这一条路。不算长却也并不断的路。可是，萧七却在此时语无伦次地哭诉了起来。
“叶九意！你忘了我么？你不记得我了么？！”此时此刻的萧七哭得竟然……像个孩子。
叶九意僵在原地，再也迈不动脚步。
他并没有低下头去看醉醺醺的萧七，只是低低一叹：“我应该记得你么？”
这句话若是让李明珠听到，只怕她会毫不犹豫地怀疑眼前的这个人根本不是她的表哥。因为这声音里，没有了往日叶九意惯有的冷漠与威严，只剩下淡淡的无奈与叹息。
叶九意的这句话，本不是说给萧七听的，可是萧七却似乎听到了。她竟然顺着他的问题开始回答起来：“那时候，我才十四岁啊！你可知道我整整找了你八年么你忘记了，你肯定忘记了，或许，你从来都不曾放在心上过……”
叶九意再次怔住，望向那轮月，还有三天才是十五，月轮并不圆满，清辉却足以透过黑夜照亮他那英气逼人的脸庞。
萧七并不是一个多话的人，这普天之下，除了万如烟，再没有人知道她的心事。就算是纪楚瑜和秦佑，也不过只知道她在找一个叫做叶九意的男人。
可是，今夜，她醉了。没有真正醉过的人永远不会知道自己醉了会发什么样的疯。而真正醉了的人永远都不会知道自己正在发疯。也许，这也是美酒烈酒的魅力之一。
此时萧七甚至不知道抱着他的人其实就是她念念不忘的叶九意。她已经开始滔滔不绝起来，竟然把埋藏在心底的心事毫无保留地和盘托出。
“叶九意！你不记得了么，你不记得了！我还记得你，可是你不记得我了……”
“那我告诉你好么……你救过我啊！金陵城外，我差点就死在那个山贼手里！是你救了我！你说的，说我武功虽高，应敌经验不足，是你告诉我的！我一直都记着这句话，我从来都没有忘记过！”
叶九意的神色变得无比复杂，甚至在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情况下，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