译林-2006年第6期-第1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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凯利坐在飞机的座位上,想着马克,茫然不知机舱里的大多数男人和女人都在偷偷地看着她。马克半夜三更在埃菲尔铁塔的观光平台上做什么?他准备跟谁碰头?为什么?其中最坏的问题——为什么马克要自杀?我们在一起是那么地快乐。我们那么相爱。我不相信他是自杀的。马克不会……马克不会……马克不会。她闭上眼睛,让思绪往回漂去……
那是他们的第一次约会。她为那个夜晚穿了条中规中矩的黑裙子和一件高领白衬衫,马克无论如何都不会产生她试图引诱他的念头。这将只不过是一个随意、友好的夜晚。凯利发现自己很紧张。由于童年时发生在她身上的那件不可告人的事情,凯利日后从来没有和任何男人有过社交,除非为了生意上的原因或隐姓埋名的慈善活动。
马克并不是真正的约会对象,凯利不断地告诫自己。他和我将只不过是朋友而已。他可以做我在城里的护花使者,其中不包含任何浪漫的复杂性。就在她这么思前想后的时候,门铃响了。
凯利满怀希望地吸了口气,打开大门。马克站在门口,眉开眼笑,捧着一只盒子和一个纸口袋。他穿着一套不合身的灰色西服,绿色的衬衫,打着鲜红的领带,脚上穿了双棕色的皮鞋。凯利几乎大声笑起来。她认识太多的男人,他们把自己身份的体面和自认为高雅的行头等量齐观。
“进来吧,”凯利说。
“我希望我没迟到。”
“没有,一点也没有。”他早到了二十五分钟。
马克把盒子递给凯利。“送你的。”
是一盒五磅重的巧克力。多年来凯利收到过钻石、皮草和高级住房,却从来没有收到过巧克力。恰恰是每个模特都需要的,她想,心头不禁一乐。脸上浮现出笑容。“谢谢你。”
马克递过纸袋。“这是招待安琪儿的。”
似乎心有灵犀,安琪儿一蹦一跳地跑进屋,跑向马克,尾巴摇个不停。
马克把安琪儿抱起来,拍拍她。“她记得我。”
“我真要为她向你道谢,”凯利说。“她是个好伴侣。我以前从来没有过。”
马克看着凯利,他的眼睛述说着一切。
那一晚过得出乎意料的快乐。马克是个迷人的伙伴,他明显地由于和她在一起而心潮澎湃,凯利感动了。他很聪明,跟他交谈也非常轻松,时间过得比凯利所预料的要快得多。
夜晚结束时,马克说:“我希望我们能再次这么做。”
“好。我很乐意。”
“你最喜欢做什么,凯利?”
“我喜欢足球赛。你喜欢足球吗?”
马克脸上显出一副茫然的表情。“哦——呃——喜欢。我——我很喜欢。”
他真不会说谎,凯利想。脑子里闪过一个淘气的念头。“星期六晚间有场冠军争夺赛。你想去看吗?”
马克咽了一下口水,怯生生地说:“当然。太好了。”
那个晚上结束后,他们回到凯利的公寓大楼。凯利发现自己紧张起来。这种时候往往要说:
吻别一下怎样?……
为什么不请我进去待一会儿,我们可以喝一杯……
你不想一个人过夜……
一决雌雄……
他们抵达凯利的门口时,马克看着她说:“你知道我一开始就注意到你的什么,凯利?”
凯利屏住呼吸。要来了:
你有个了不起的屁股……
我喜欢你丰满的胸……
我想要你的两条长腿围着我的脖子……
“不知道,”凯利冷冰冰地说。“你一开始就注意到什么?”
“你眼睛里的痛苦。”
她还没来得及回答,马克已经说:“晚安。”
凯利看着他离去。
第13章
马克星期六晚上来到时,又带来一盒糖果和一大纸袋的东西。“糖果是给你的。这些用来款待安琪儿。”
凯利接过礼物。“谢谢你。也代安琪儿向你道谢。”
她观察着他抚摩安琪儿,一脸无辜地问:“你很想看比赛吗?”
马克点着头,迫不及待地说:“哦,想看。”
凯利微笑。“好。我也想看。”她知道马克从来就没有看过足球赛。
巴黎圣日耳曼运动场挤得水泄不通,六万七千名热情的球迷等待着里昂和马赛之间冠军决赛的开始。
当凯利和马克被领入他们直接面对中央场地的坐席时,凯利说:“真了不起。这座位是很难搞到的。”
马克笑了,“倘若你跟我一样热爱足球的话,天下就没有办不到的事。”
凯利咬着嘴唇,以免笑出声来。她急切地盼望着比赛开始。
下午两点整,两支球队进入场地,并在乐队高奏法国国歌《马赛曲》时立正。当里昂和马赛的两列队伍分别面向观众席、逐个接受介绍时,里昂的一名队员朝前迈出一步,身着作为里昂标志的蓝白二色球衣。
凯利决定大发慈悲,让马克了解场上正进行着什么。她凑近他。“这是他们的守门员。”凯利解释。“他叫——”
“我知道,”马克说。“格里高利·库贝。他是协会里最优秀的门将。他去年四月打败波尔多获得冠军。并在前年赢得欧洲联赛冠军杯。他三十一岁,身高六英尺,体重一百八十磅。”
凯利惊讶地看着马克。
司仪继续说:“前锋,西德尼·古福……”
“十四号,”马克热情洋溢地介绍。“他简直不可思议。上星期,在和奥克塞尔对决时,他竟然在比赛的最后一分钟踢进一粒球。”
凯利惊叹不已地听着马克如数家珍地讨论着其他所有队员的情况。
比赛开始,观众疯狂了。
这是一场狂暴、激烈的赛事,双方守门员都奋力拼搏,阻止对手进球。凯利却很难集中注意力。她目不转睛地看着马克,被他行家里手的知识所折服。我怎么能错得如此离谱?
在一场比赛的当中,马克大叫:“古福要轻吊一球了!他踢进了!”
几分钟后,马克说:“看!卡里厄尔用手触球,要受罚了。”
他说对了。
里昂队取胜时,马克赞不绝口。“多了不起的球队啊!”
他们离开运动场时,凯利问:“马克——你对足球感兴趣有多久了?”
他腼腆地看着凯利,“大约三天。我在电脑上搜索。既然你这么着迷,我认为我应当对它进行研究。”
凯利说不出地感动。没有人会相信马克竟然会花那么多的时间和精力,仅仅因为她喜欢观看这种比赛。
他们决定第二天约会,在凯利完成模特的任务后。
“我可以到你的化妆间接你,然后——”
“不要!”她不想要他和其他模特相遇。
马克看着她,大惑不解。
“我意思是说——有规定男人不准进入化妆间。”
“哦。”
我不要你爱上——
“女士们,先生们,请系好安全带,将椅背和台板恢复到直立锁定的状态。我们正飞抵肯尼迪机场,几分钟后将着陆。”
凯利猛然回到现实中。她到纽约来是为了会见坦纳·金斯利,那个马克曾经为之工作的人。
有人通知了媒体。飞机着陆时,他们等待着凯利。她被拿着照相机和话筒的记者团团围住。
“凯利,请你朝这边看,好吗?”
“你能告诉我们你丈夫出了什么事吗?”
“警察会进行调查吗?”
“你和你丈夫是否在计划离婚?”
“你是不是准备搬回美国住?”
“你在听说出事时有什么感觉?”
最麻木不仁的问题。
凯利看见一位面容和蔼、表情机敏的男子站在后面。他对凯利微笑着招手,她示意让他走过来。本·罗伯茨是卫星电视人气最旺、最受尊敬的脱口秀节目主持人之一。他曾采访过凯利,他们成了朋友。她看着本穿过拥挤的记者。他们都认识他。
“嘿,本!凯利会不会上你的节目?”
“你认为她会谈所发生的事情吗?”
“我能给你和凯利照张相吗?”
这时,本已经来到凯利身边。记者向他们拥上来。本大声说:“让她喘口气,大伙。你们可以以后跟她谈。”
记者开始勉强地退让。
本拉起凯利的手,“我说不出有多伤心。我非常喜欢马克。”
“那是相互的,本。”
当凯利和他朝行李区走去时,本问:“私下问问,你到纽约来做什么?”
“来见坦纳·金斯利。”
本点点头。“他是个有权势的人。你肯定会受到很好的照顾。”
他们抵达行李柜台。“凯利,如果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事,你在卫视总能找到我。”他四下看了看。“有人接你吗?如果没有,我——”
就在那一刻,一名身穿制服的司机走到凯利的面前。“哈里斯太太?我是科林。车在外面等着。金斯利先生已经为你在半岛酒店预订了套房。如果你给我你的票,我会照看你的行李。”
凯利转向本。“你会给我打电话吗?”
“当然会。”
十分钟后凯利前往酒店。穿行于车流之中时,科林说:“金斯利先生的秘书将打电话给你,跟你预约时间。车随时听候你的调遣。”
“谢谢你。”我来这里是干什么?凯利不明白。
她即将获得答案。
第14章
坦纳·金斯利正在浏览晚报的大标题:“冰雹猛袭伊朗。”下面的报道称它为一次“反常的事件”。没有人想得到,夏天,烈日炎炎的季节里,居然会下冰雹。坦纳揿电钮招呼秘书。秘书走进来时,他说:“凯西,剪辑这篇文章,发送给凡·露文参议员,加一条按语:‘全球变暖的最新情况。谨启……’”
“马上就办,金斯利先生。”
坦纳·金斯利看了一眼手表。那两名探长将在半小时后抵达KIG。他环视他奢华的办公室。这一切都是他一手创造的。KIG。他想到这三个简单字母背后的权力,想到人们会有多惊讶,倘若他们得知KIG七年前白手起家的故事。往事飞快闪过他的脑海……
他回忆起他设计新的KIG标志的那一天。鲜花插在牛粪上。有人说,而坦纳硬是单枪匹马把一个不足挂齿的小公司变成了一个雄踞世界的大企业。坦纳一想到初创阶段,便不由地感到他实在是创造了一个奇迹。
坦纳·金斯利比哥哥安德鲁晚生五年,这彻底地决定了他生活的取向。他们的父母离异,母亲再婚并离开了他们。父亲是科学家,两个男孩步父亲后尘,成为科学神童。父亲在四十岁时由于心脏病突发而猝死。
坦纳比哥哥小五岁是个经常令人沮丧的事实。当坦纳在理科班上获得第一名的奖状时,人家对他说:“安德鲁五年前在他班上就是第一名了。这一定是家族的传统。”
当坦纳获得演讲比赛的大奖时,教授说:“恭喜你,坦纳。你是第二个获得这个奖项的金斯利。”
在加入网球队时:“希望你和你哥哥安德鲁一样棒。”
坦纳毕业时:“你作为毕业生代表的演讲非常鼓舞人心。让我不禁想起当年安德鲁的。”
他是在哥哥的阴影里长大的,想到人家把他当作第二名仅仅是因为安德鲁捷足先登的缘故,他便寝食难安。
两兄弟之间有着很多相似之处:他们都非常英俊,聪明,富有才华,但随着年龄的逐渐增长,二者之间的主要差异也变得越来越明显。安德鲁是利他主义者,为人谦让,而坦纳却是外向型的,好社交,而且雄心勃勃。安德鲁在女人面前很害羞,而坦纳的相貌和魅力却像磁石般地将她们吸引到他的身边来。
但两兄弟之间最重要的区别在于他们的生活目标。安德鲁深切地关注慈善事业,以及对别人的援助,而坦纳的雄心却是攫取财富和权力。
安德鲁以最优等的成绩从大学毕业,立即任聘到一家智库上班。在那里他获知像那样的一个机构能做什么样的有意义的贡献,五年后安德鲁决定开办自己的规模不大的智库。
安德鲁告诉坦纳他的想法时,坦纳非常兴奋。“太好了!智库能从政府获得价值百万的合同,更不要提大公司的聘用——”
安德鲁打断他说:“我不那么想,坦纳。我要利用它来帮助民众。”
坦纳目瞪口呆。“帮助民众?”
“对。许多第三世界的国家没有获取先进的农业和制造业方法的途径。俗话说,给人一条鱼,他就有了一顿饭。可是倘若你教会他如何捕鱼,他便一辈子不愁没饭吃。”
这种陈词滥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