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佛之宴 备宴(上)-第2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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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吗……?”
好事者会带走离家出走的小孩吗?
朱美这么问,尾国的脸微微的抽搐着。朱美无法判别他是想要笑,还是感到困窘。
“那么朱美嫂,你认为那名男子……是人口贩子?”
“与其说是人口贩子,这种情况应该算是诱拐犯吧。尾国兄,你不是才刚说有这样一门行业吗?”
尾国的颜面肌肉又非常细微的颤动了。
“我不是说现在有,是说过去有。现在已经没有了吧。”
“你是这么说,可是那件事又不是发生在现在,而是战前——十五六年前的事。”
“是这样没错。”尾国苦笑。“唔,我说得过去,顶多是到明治吧。在昭和年代……想要拐人还是很困难吧。证据就是,最近的孩子就算对他们说牟啊噶的,他们也不怕了。说道最近的拐犯,全都是绑票勒索,或者说会有人来抓小孩哟,害怕的都是父母呢,”
“可是尾国兄,你也说过,真到最近都还有人卖女儿。我也一样,帮佣只是说得好听,实际上可说是被卖过去的。”
“如果那位叫村上的先生是女的,状况又不通了。买卖女儿是确有其事。我对法律不熟,不过或许那个时候,人身贩卖还半公开的存在。可是他是男的,男人买不了钱吧?而且越后狮子(注一:院子越后国(现新泻县)的舞狮,让小孩子带着狮子头小屋玩耍,沿街乞讨。)、见实物小屋(注二:近似西洋的马戏团,畸形秀,伊畸形的人或才艺表演来招揽客人。有时候被拐走的小孩也会被卖到见世物小屋。盛行于江户时代,近世犹豫人权问题,昭和五十年后严禁身体有残疾着表演,日渐没落。)等等,现在都衰败了。”尾国这么作结。
他说的没错。可是,总觉得尾国的口气像再辩解。关于这件事,朱美举得尾国根本无需坐任何辩解,但不知为何,她却觉得听起来有此意味。
“那……”尾国毫无脉络的拉回话题。“那个人后来……怎么了?”
“咦,哦,也……”朱美有些犹豫该不该说。
“他怎么了?”尾国对朱美笑道。
朱美略略后退。
尾国眯起细长的单眼皮眼睛。“总觉得这件事很可疑。那么那个人就这样跟着什么男子一起里开故乡了吗?真难以置信。那个神秘男子就像山椒太夫(注三:日本广为流传的故事。平安时代末期,安于厨子王姐弟与母亲去见遭到左边的父亲途中,在越后国遭人拐走,卖到富豪山椒太夫家,受尽折磨。后来姐姐为了让弟弟逃走而牺牲,弟弟与父母重聚,并向山间太夫复仇。中世以后,成为各种小说、戏剧的题材。)的故事般,把他给卖掉了吗?既然他人还活着,表示他也没有被活生生地挖出肝来吧?”
“这……也是。这件事真的很离奇,村上先生说,那名男子让他在外地学了讲为算术呢。”
“还供他上学?”
“这我就不晓得了……”
整整三天。
讯上说,他们整整花了三天移动。
下了火车,上船时,村上已经死了回家的心了。他似乎终于一种或许会被杀的恐惧当中,但是男子十分冷静,也没有突然翻脸。然而景色目不暇给的变化,村上完全不知道他们究竟经过了哪些地方、是如何移动。这也难怪 ,对于从未离开村子的少年来说,脸邻村都是异乡。
“我们抵达了一座城市。现在想想,哪里应该是东京的中野。是要去看看就知道了,但是我很害怕,不敢去那里。”村上用一种随时都会哭出来的预期说。
他说,那是一栋想监狱般的建筑物,村上在哪里接受了基本教育。有一个像是教官的人,几乎成天跟着他,村上完全没有接触到教官以外的人。但是他觉得哪里还有许多人。
男子把村上交给那名教官后,没有半句说明就离开了,之后依次都没有露面。
村上被禁止外出,甚至连询问的点和名称都不准。所以村上闲杂依然不知道哪里是什么地方。
“哪里不严格,反倒相当宽松。我的记性不算差,所以也觉得讲书蛮有意思的。而且同时我感到自己的人生就这样该拜年了,涌出了一丝希望。可是,完全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被带来,这还是让我……害怕极了。”村上说、
他是个胆小的人。
接着,三个月后。
村上从哪里逃走了,他说他再也无法承受了。
村上敲开厕所的窗户,翻过围墙,逃走了。自己总是在逃避——村上说他当时这么想。他漫无目的的窜逃。因为连自己在哪里都不晓得,当然也不知道该往哪里逃才好。
由于害怕有人追来,他不敢睡觉,身上没有钱,也不能吃饭,村上只是一个劲儿地逃。
“我来到河边,一面藏身钓鱼船,一面沿着河岸逃走。我在深川一带,过了一阵子流浪儿般的生活,然后一路流浪到板桥。我在那里帮忙江湖艺人,住了下来。”
他说他没有想过要回熊野。那是,村上对于故乡与家人的反抗和厌恶都已经消失,他反而非常想家,但是……
“我觉得一会去就会被抓。不是被父母,而是被那个卖药郎。而且……”
男子曾说“你的家人或许会消失不见”,这句话一直盘踞在他的脑海,男子说再也无法回头,这话完全没错。村上已经没有任何回去的地方,也灭有人可以依靠了。可是他不后悔。不过村上说,那不能说是具有建设性的积极态度,他只是害怕往后看罢了。村上被遭人追捕的恐惧感所驱策,不断地逃亡。
“我生活在恐慌当中,只要存到一点钱,立刻就改变住所。我从一个城镇流浪到另一个城战,不久,因为因缘机会,受到营造公司雇佣,成了流动工人的一员,巡回全国。没有多久,战争爆发了。”
是太平洋战争。
但是村上没有受到赤纸(注:及军方的入伍召集令,因为使用红色的纸张,俗称赤纸。)。
或许是寄到故乡去了,但本人不可能受到。
村上说,战争是,他呆在次城。战争爆发后,工人同伴们就像缺牙的齿列般零落散去,也没有工作可接,于是村上伪造身份和来意,在镇工厂工作。
但是村上是个四肢健全的健康成年男子,却没有应征入伍,不管怎么看都事有蹊跷,而且还有承受是人的眼光。于是村上向雇主坦白以告,工厂老板是好人,村上说他不想给老添麻烦。雇主谅解了一切,藏匿村上。
“由于军需景气,工厂非常忙碌。老板年纪大了,而且肝脏不好,性子也变弱了。我想也是因为老板的儿子才刚被征召当兵吧。老板说,去了前线的话,八成回不来了。事实上,老爸的儿真的战死了”
村上小心翼翼的过日子。尽管完全没有触犯任何法律,村上的人生却是一辈子在逃亡,本身就带有内疚之感。所以村上生活的战战兢兢,就在他快要窒息时,战争结束了。
然后……
“老板说要收我为义子,让我即成工厂。但是我的身世就像我刚才说的那样,哎……我没办法轻易地接受老板的好意。而且那样的话,总觉得很过意不去。可是老板很坚持,我也觉得不能辜负他的心意。”
于是……
大约时隔十年,村上回到了故乡熊野。
他说他的性情十分复杂。
然而……
家人不见了。
父亲、母亲、哥哥、弟弟、妹妹、亲戚、熟人,全都不见了。
物资也烧毁了,只能看出一点残迹。
哪里没有村上拒绝的过去,也没有应该要迎接他的过去。
不仅如此,听说连阿须贺神社的子安石都遭到轰炸,形影不留。别的地方立了一块相似的石头,但那并不是记忆中的石头。至于洞窟,村上害怕得不敢进去。
村上前往区公所。
但是……
“嗯,有提出死亡证明书。不,我是说我的。我在昭和十三年,十五岁时死亡。因为我一直行踪不明,所以被判为死亡吧。关于家人,区公所说不晓得,那时世局十分混乱。澳。可是原址没有人。有些人在疏散避难时,就这样在疏散地过世了。如果家人全都死了,也不会有人送来死亡证明吧。户籍单位的人也十分伤脑筋。”
村上无可奈何,只能就这样回到次城。
工厂老板听完村上的话,虽然放弃收养他,但希望村上集成他的财产。不过即使只是让渡经营权,也需要户籍。
老板相处了以及,耍了一点小手段,让村上拥有新的户籍。
村上说,好像是伪称合计资料毁于战火,但他不知道详情。
村上兵吉重生了。
该说他是重生为一个没有过的的男人吗?
或许他也算是数奇命觧。
尾国环起双臂。
“捏造……户籍啊……”
“我不晓得,这算捏造吗?不过他本来也是莫名其妙被宣判死亡的。”
“就算是这样……”尾国说道,陷入了沉思。确实,那不能说是正当的手段吧。朱美也认为就是阴错阳差的被送出死亡证明,也应该采取适当的方法来纠正错误才对。
尾国露出一副想通了的表情。“那就是……他说的倒闭的螺丝工厂吗?”
“应该是,他说那位老板千年过时了。听说是战后经营陷入困难,村上先生也费尽心思挽救。但是他从来没有经营过工厂,而且现在景气有这么差。”
“应该……是吧……”尾国脸上的表情消失了。
“你……怎么了嘛?”
——干嘛呀?
尾国的反应怎么这么奇怪?
尾国衣服大梦初醒的样子,有了反应。
“啊……没事。只是,总觉得听起来很想编造的故事,叫人难以置信。以我个人的浅见,哎,是吹牛吧。”
“我倒不觉得是编出来的。如果是信口开河,随口胡说,也太详细,抬举系咪了。再说,骗我有什么好处呢?”
“着……这我不知道,但有些人天升级有说谎癖啊。而且他会上吊自杀,搞不好也只是伪装的。第一次姑且不论,第二次的实际也算的太准了吧?朱美嫂心思慎密,我想是不会有什么万一,但是有些恶劣的人,就是专门利用比人的好意……”
“如果要骗人,我想应该会扯些跟向阳一点的慌吧。就算要引起他人同情,也会把身世说的跟可怜些。那种谎话还容易编多了……”
是的,村上说的内容却是脱离厂里,而且突兀。但是朱美之所以相信村上,是因为村上的态度一点都不悲怆。
村上只是歉疚的、害羞的淡淡的、讷讷地述说他的生平。然后他好几次侧头沉思,衣服连他都难以相信自己的过去似的。
——他不悲怆吗?
村上的话里,没有悲观也没有自弃。
仔细想想,他的生平难以说是顺遂。但是村上应该并未对此感到不幸。
所以他自杀的理由跟难以理解了,他的连续自杀尾随似的极为突兀。只有这一点,与村上这个人的人生格格不入。
朱美这么说,尾国边说:“你说的美错,所以他的话才可以,朱美嫂人太好了。我说的不对吗?》他过去的人生报警波折,然而她却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及上吊自杀,着太奇怪了。里头一定有什么古怪。我想他一定是个油嘴滑舌、信口开河的家伙。你最好不要再跟他扯上关系了。”
“这……”
可以就这样丢下她不管吗?他住院的钱和治疗费应该怎么办呢?
“那种事不是你该替他操心的。”尾国一场热心的说。“如果他说的不佳,那么尽管工厂倒闭,她却不怎么悲观对吧?也不愁吃穿。那种人为何非得要劳你照顾呢?”
尾国说的确实没错。
村上只是单纯的在旅途上用光手头的钱罢了。
“所以他才可疑呀”
尾国接着说。“以我之见,那家伙其实正为钱发愁。所以才伪装自杀,寻找愿意救助他的善心人士。无论是谁,都不想看到有人死在眼前,他就是算准了这一点。这和诈欺师还有黑道的手法如出一辙。你知道一种叫撞人师的吗?像这样,超人直撞过来,明明没收什么伤,却装出伤得很严重的腰子,勒紧慰问金和治疗费。他一定也是哪一类的。那段奇怪的事八成也是假的。说起来,他提到熊野、中野、次城等等。讲了很多地名,却一次也没有提到沼津这里。他何必在于自己毫无瓜葛的地方上吊 ?”
“这事有理由的。
“理由……?”
尾国沉默了。
“村上先生说他关掉工厂后,去了东京。不晓得他是踏实还是胆小,在工厂经营状况还没有落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前,就把它给关闭了,所以并没有负债,但是乡下也找不到工作,所以他选择到大都会,碰巧局正在徽人,他便进入陲局工作。说是工作,也只是暂时雇员。那是去年春天,他到了中央陲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