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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节

生存者-第1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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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南美和小破进了房间,安木然注视小破的身影,在四周随意地走来走去,他思绪杂陈,混乱到不能镇定。
发生了什么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在撞车之后, 在醒来之前。彼此分散的期间,有什么降临,顷刻令世界改变。
安一无所知。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这一定和小破有关。
就是因为在丝米国际学校遇到了小破,这一切才会接连发生。有一分钟,安陷入对自己深深的责备中,如果他选择了另一个城市,如果送阿落去普通的公立学校,如果那天晚上不让阿落去做客,甚至,只要在第一件怪事发生以后迅速带阿落搬迁去其他地方,远远逃开那些不寻常的怪异。
今天,另一个星期六的今天,也许他还可以心平气和地坐在厨房里,听着莫扎特,应和阿落从厨房里发出的切菜声。
但也只是这一分钟。安摇摇头,抛开所有徒劳无益的念头。后悔永远都不会有用,如果有问题,就要解决问题。
心里有杀气。
一个熟悉的声音,蓦然自窗外传来,冷冷说:“站住。”
安心里一震,身形快如闪电,冲到窗边,抬头,天色已经发亮,是初晨那样微白的颜色,那样的宁静中,阿落盘腿坐在空中,注视着窗内。
的确是阿落。只不过,仿佛并不是他熟悉的那个阿落。
不是那个瘦弱但是明朗,丢到沼泽里他会自带阳光或手电筒的阿落。
眼前是个体格极为强壮的男孩子,匀称,俊美,神情淡漠。他穿一件黑色的长衣,视线从高处落下,先到狄南美身上,再到阿展身上,此时安的心脏几乎要从口中直接窜出来,终于他的视线到了安的身上。停留。久久停留。
渐渐有微妙的迷惑之色,似遇到什么难以言说的困局,不可解。
小破对他喊:“哎,是你爹啊,好厉害,自己跑回来了呢。”
看阿落实在没有什么反应,他很抱歉的对安点点头:“大叔,我爹把他的心取了,他有点怪怪的,可能暂时不记得你。”他对自己人,真是体贴的像只犀牛:“别担心啊,过一段时间可能就好了。”
按充耳不闻他说什么,注意力一直追随着阿落,看那孩子逡巡的眼神,最后到了小破的身上。
这眼神安不陌生。
那是守护者的眼神。是世界之大,唯一关心就在方寸的眼神。
唯一特别之处,是专著中,也胶着着同样强烈的畏惧,甚至可以或是警醒,配合这警醒,原本醇和得无邪的阿落,散发的是生翅猛虎那样危险的气息。
这时候他听到小破温和地说:“阿落,下来吧,你该做饭给我们吃了。”
阿落的身体,在空中极轻盈的一上一下,似坐着一个无形的秋千,要说半夜三更,做什么饭,任何好脾气的保姆都会表示抗议以及罢工,但阿落没有,他对小破歪一歪头,温顺的微笑,甚至眼角都没有转过来看其他人,轻快的说:“好,你要吃什么。”
一下子落地,蹦跳着进了厨房,小破赶紧拉安进去,说:“他做饭的时候脾气可好了,你看他会不会记得你。”
安没奈何,死马当做活马医,真的跟了进去,阿落正在做安从前最痛恨的三色沙拉,做到一半,忽然转过头去问小破:“哎,我好像记得有个人最不喜欢吃这种沙拉。”
要是可以的话,安恨不得在一边举起一个牌子,那就是我,我,我了。。。。
但是阿落没有再努力回忆下去,因为小破没心没肺的说:“我也不喜欢吃,别给我。”他心安理得的就一晃脑袋忽略了。
安郁闷的站在一边,感觉失去讲话的愿望和能力。
南美这时候走了进来,望空一抓,阿展被一把扭过去,顺手丢在地上,那只小狐狸绝对是随遇而安的典范人物,丢哪呆哪,就算踩到它尾巴,也休想它多挪两步路,最多就是不满地哼哼两声,尾巴当被盖,一裹把自己裹成球。南美好笑地看看它,回头问:“训练时间。准备好没有。”
凌晨三点半,训练什么?做贼吗?
但小破对此显然已经习惯,即刻起身,不过今天多了一点疑问:“哎,安大叔已经在这里了哦,我还要去救吗?”
南美一愣,觉得这问题问的很到点子上,刚要仔细琢磨一个通透,小破随即又给自己找到了理由:“还是比个赛好了,比赛玩玩都好。”
急急忙忙脱去外套,露出里面贴身的黑色装束,安看了一眼,认出那是具备防水及有效保持体温的特殊材质服装,在世界少数最顶尖的特工机构中推广使用,可以保证穿着者在温差接近四十度的强烈对比环境下活动自如,不被气候影响。
你穿这个去做啥?
答案是,野外生存训练。
训练地,美国俄勒冈胡德山,猪背岭。
那地方安去过。二十年前,他得到一桩任务,是狙击当时徒手攀岩速度世界记录保持者范里奇,安花费了大约三个月的时间接受专业训练,通过范里奇主持的水平测试,得到和他同场攀岩的机会,并且在第一次试攀的时候超过了里奇,后者的好胜心影响了对地形的精确判断,在爬到第五处转坡的时候,保护桩意外脱落,跌落嗣头部大力撞击岩壁而身亡。
安并没有在里奇的器具上做任何手脚,杀死后者的,与其说是安,不如说是他自己。
当初安攀岩的首次受训场所,就是猪背岭。
 

那是一处弧形冰山,在攀岩界以拥有适合初学者徒手练习的标准路线而知名,作为一处相当危险的活火山,它被低估得很厉害,事实上,它覆盖着冰川,冰原,岩石坚硬,表面结有霜冻,毫无预兆的飓风不时袭来,时速达到一百四十公里,还有许多火山喷气孔,一旦失足跌入,就会在硫化氢气体中迅速一命呜呼。
坐着比任何交通工具都更高速方便的南美的手,安随着小破,阿落站到了猪背岭上,天边开始出现第一线黎明曙光,山的剪影起伏,显得阴沉不定。在安说完上面那段听起来相当之专业的介绍后,其他三个人陷入了沉思。。。老半天南美才期期艾艾地说:“我,我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我就是打这一过,觉得这挺容易死人的。”
她马上决定对安再认识:“你对野地生存擅长不?”
安点头:“还好。”
南美很满意:“那行,今天就你带着他吧。”

猪背岭。整整一天艰苦的攀登已经临近结束,下午四时,太阳早早在西边宣告白日帷幕的降落,站在山顶,向下张望深不可测的悬崖,安选好固定点,给小破和阿落系上安全绳,一面警告他们下降速度不可过快,前几天山上应该下了不少雨,夜间结成冰层,白天熔化后与泥沼杂在一起,非常难以立足。
他们每个人手里都拿了一支冰镐,保证自己有比腿更强有力的支撑点,必要的时候可以砸进冰层,止住从岩石上下滑的趋势。
安不厌其烦叮嘱,清早南美把他们送到这里之后说的话犹在耳边:“小破和阿落身上的超能力大部分被白弃封锁,不能飞翔,也不能随便从两千米的地方摔下去,他们需要学习真正的生存技巧,直到不需要超能力,也可以成为严酷环境中的强者为止。”
所以,如果他们现在没有办法好好下山,如果他们在每一天的训练中没有办法好好适应,死亡会比一切神灵的拯救都来得更快。
在漫长的征战中,紫狐斗神一早已经抛弃了他全部不必要的姑息情绪,以及怜悯心,优胜劣汰,胜者生存,这在拼死与命运搏斗的世界里,是最高最强硬的法则。
也只有他,能够禁止南美发挥她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热心肠,顺从地退到遵从者的地方,听任小破和阿落进入真正的世界―――不能轻逸,超脱,自由自在飞翔,蔑视牛顿和爱因斯坦。要落地,谨慎,跟任何人类一样心知肚明自己的软弱,同时却不断去挑战这软弱,直到彻底把它驯服。
这正是安所经历过的。鲜明得如在眼前。被平凡生活所掩盖的锋利生命触觉,一旦来到合适的空气,立刻像雨后春笋,或者开盖罐头里的细菌一样,飞快地宣告了自己的存在。
小破观察着地形,他让阿落走在前面,并且小心地保持和后者的距离,如果阿落下坠,那么他可以立刻收紧安全绳,给前者缓冲的时间稳住去势,在过去三个月的修行中,他已经渐渐习惯自己作为一个普通人的身份,并因此而变得沉着。
安走在最后。他的眼睛闪出奇异光彩,注视最前面的阿落,那孩子长高了很多,身形结实有力,学起东西来,带着一种如饥似渴的投入神情。
之前攀登到山的一半,差不多中午时分,他们在一块突出的岩石上休息,拿出牛肉三明治补充体力,阿落照顾小破,小破照顾安,安照顾阿落。三个人形成攻守平衡,忙得不亦乐乎。看着安递过来的三明治,阿落微微一怔:“你怎么知道我不喜欢吃西红柿?”
那个三明治里的西红柿片,丝毫无存,连被汁水沾染过的菜叶,也已经被安细心地拿掉。
阿落五岁那年,吃小西红柿噎住,被憋得死去活来之后,他再也没有尝过任何番茄,以及番茄的制品。
安苦笑。
没有办法解释的东西有,习惯,记忆,感情。
他只能轻柔地把三明治放在阿落的手里,转过头去,看天空优雅的云迹。
犹豫了一下,阿落把三明治送进口,一面含糊地问小破:“你有什么东西不吃的吗?”
小破此时已经完成进餐大任,吃饭吃出一副给人亡命追杀的表情,换成三个月以前,他怎么也不会相信自己这样随遇而安,居然肯吃掉一个冷得像冰,硬得像铁,里面的肉半生不熟,番茄烂烂烂的三明治。
瞟了阿落一眼,小破很沧桑地说:“我不吃的东西多了,量你也记不过来。”
他站起来,双臂伸开,向天长号一声:“辟尘啊,把那些我以前不吃的东西都打个包寄给我吧。”
然后转身开始打继续往上攀登的固定桩,动作娴熟,极为专业,学一上午学到这个程度,无论从什么立场来看,都要承认他是一个天才。
这两个孩子,所擅长的领域截然不同,阿落对细节的搜集,分析,以及面对变化表现出来的敏锐反应出类拔萃,完全不是训练的结果,训练只是教会他怎么使用这种天赋。而小破,他的头脑和行动永远在同步,高速而有效的同步,既不会因为思虑过多而延误前进,也不会因为缺乏考量而行为鲁莽,他所做的决定,可能不是最完美的,也决不会是最差劲的,就在这两者之间,小破单刀直入找到一个平衡点。
经过一天的相处之后,阿落对安的态度有了微妙的变化,有时候他注视安的动作,流露出欲言又止的困惑神情,但两者一旦对视,他却又立刻转头。这种场面落在小破眼里,随后阿落就会得到头上一个小小的巴掌,听到小破嘀咕:“老爸都不认识,笨。”
安全绳完全结好,安在最后,他们连成一串,小心地在极湿滑的岩石上移动,太阳已经完全暗淡,光线越来越不好,大约下行了数百米左右,他们来到一个石缝,最前面的阿落忽然站住,“咿”了一声。
这一声没有落下,一股巨大的拉力就从绳子上急速传来,波及到小破,而后是安,两个人立刻收紧绳子,却完全无济于事,阿落的身形向石缝里像一只失足的鸟那样跌下去,连带着将后面的人也拽离地面,跌跌撞撞,连滚带爬,直向深渊,场面虽然惊险慌乱,却没有一个人出声,安咬紧牙关与绳子上的冲力抗衡,心里固然如被火燎,动作却没有一丝的犹豫,急忙间他仍然有余地去关注那两个孩子,意外的,他看到小破翻滚中的脸,在那里发现了兴奋,就像每一个毛孔里都在燃烧,燃烧出最强的狂热,最强的刺激,来自最危险关头的挑战与颤栗,是在一万米的孤独钢丝之上,没有任何安全保障下才能体会的生死一线,安几乎可以听到小破在大呼过瘾,娘啊,我也有身不由己的时候,原来要死不死,是这么爽的一件事啊。
阿落滚下悬崖,小破随即滚下,之后是半个安。
之所以只有半个,是因为另半个尚在顽强抗争,右手死死抠住了悬壁,手指几乎插入了石头,血迹立刻从皮肤下渗透出来。染红石头。
小破和阿落都悬在他身下,凡人的力量与大自然相比,不足道,挣扎不如认命,小破神色肃然,他深知此刻任何无谓的挣扎都会增加安的负担,因此文风不动。只提醒一声:“叔叔,你的左手可以拿到口袋里的刀。”
左手可以拿到口袋里的刀,在你支持不下去的时候,可以斩断连接我们的绳子。
这样舍己为人的想法直截了当,仿佛向来根植于他血液中。
难道这才是所谓的本性。
此时阿落忽然仰起头,说:“你的手,也可以拿到口袋里的刀子。”
他脸容在山谷的阴影里显得安祥文静,对自己的处境毫不在意,在这一点上,倒和小破如出一辙。安闻言心里一痛,仿佛见到数个月前的阿落,被人揍到流血批面,也不过微微一笑。
小破摇摇头:“如果我让你一个人掉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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