译林 2007年第2期-第2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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托尼嘴角露出了一丝忧郁的微笑。
“而你现在想毁掉所有这些人的生活吗?为什么?好好想想吧,托尼!你可是一家之主,要负起责任!”切蒂娜抚摸着托尼的头。“现在,已经发生的事情就让它过去,我们对于这些事情知道些什么呢?他们互相残杀,帮派火拼!我们可是守法良民。咱们找个星期天一起去教堂吧,你觉得怎么样,托尼?”
托尼点点头,还是看着窗外。“那个人也说不关我什么事……”
“看吧,托尼,连他都这么说了。相信他吧,我看到他把你送回家的。你觉得一个周日钻到公司大楼里的人只是为了偷杏仁面吗?托尼,他这么说肯定是有他的理由的。你跟这些事情根本没有关系。现在你能做一件事情吗?”
“什么事情?”托尼皱起眉头。
“咱们下车,到烧烤聚会去。客人们都在等着呢。你就装作好像萨尔舅舅是十年前被杀的一样。你还记得上次在高速公路收费站,咱们遭陷害时候的情境吗?”
“据说……据说他们是搞错人了!”托尼抽着鼻涕说。
“托尼……”切蒂娜继续抚摸着托尼的头发。
托尼看着他的妻子,会心地点点头。
切蒂娜依旧摸着他的头发。
“托尼……”
“切蒂娜……我爱你……”
“托托……”切蒂娜把托尼拉过来,闭上了眼睛。
“没错,”托尼看着她说,“你说的有道理,切蒂娜!走,咱们下车!”
托尼一下子从菲亚特127里钻出来,连车门也没关。切蒂娜两只手无奈地在空中挥了挥,然后整理了一下裙子和红色的上衣,下了车,看着烧烤的场面,用力地关上了车门,挂在反光镜下面的橡胶飞碟终于被震落了下来。
今天,在玛扎梅米
今天,在玛扎梅米,海水平静得像镜子一样,而布兰卡蒂岛就放在这面镜子上。天气还是很热,但是在堂?米姆搭的亭子下面的阴影里,依旧有些凉风。
堂?米姆走在木地板上,鞋子落在地板上的声音在一片静寂中蔓延开去。唯一一张布置过的桌子就是堂?娄的那张,其他三张桌子上都是空的,甚至连桌布也没有。外国游客已经不会再来了,米姆也就不再把红格子桌布铺在上面了,因为会被风吹走的。
皮皮诺在沙滩上换衣服。他刚刚一直游到了小岛那里,游了一个来回。米姆在准备着海鲜面,堂?娄听到了他胳膊关节发出的声音。
堂?娄背对着那些未完工的钢筋水泥建筑,因为他不想看到它们,此刻他正品着一杯红酒。皮皮诺从海滩走回来,坐到了娄的对面。老娄对他说:“水泥,皮皮诺,就剩下水泥了,一颗炸弹就能全部炸光……”
皮皮诺想了想,然后把餐巾在脖子上围好,眼睛看着下面,点点头。
上帝啊,老娄心想,从前的那些纯朴的村民,那些看上去总是稀里糊涂的农民,那些好小伙子,慷慨的绅士,那些有威严的、受人尊重的人都到哪里去了?曾几何时,一个人只要小手指上戴着戒指,拎着行李,不管他会不会说话,即使有时候他讲的话毫无意义,他一样可以在这里生活,这些日子都消失到哪里去了?还有桑?塞巴斯蒂安狂欢节,大勺的鲜乳酪,一盘盘的可口佳肴,炭火烤出来的美味烤肉;光亮的皮鞋,高雅的绅士,姑娘含羞的双眸,小伙子腰间扎的草绳;厨艺刀法比拼,洋葱色拉;逛窑子,年老的妓女,身体莫名的兴奋燥热,柠檬水,温和的午后,女人们趴在床上熟睡,黑黑的头发,碧蓝的双眼,短短的领带,亮亮的发蜡;剧院的木偶戏,歌剧;男人打麻,女人割麦;饥饿,乞丐,施舍;太阳和它的光芒,自尊自爱,敬重别人,礼节,风度翩翩的贵族,商人,代理人,强盗,杀手,带着枪的牧师;香水瓶,抽屉里的茉莉花、黑色胸罩,下午的熟睡,夜晚的窃窃私语,杂志,咖啡店的女歌手;合同,判决书,神圣的誓言,十字架上的亲吻,浆洗过的衣服,穿着短袖衬衫的双胞胎,还有卡塔尼亚剧院的舞台,这一切的一切都到哪里去了?这是人们生活的舞台,它消失在何处?而那些舞台上的主角,那些真诚的朋友们,现在又在哪里?
“你尝尝看,帕基诺的酒,活血的!”皮皮诺边给老娄倒酒边说。
“什么?”
“你尝尝看,帕基诺的酒。”皮皮诺重复道。
堂?娄并不是很喜欢帕基诺产的酒,但是他还是喝了,因为身为一个西西里人,帕基诺的酒他必须得喝。
“我们这就回去,”老娄说,“我们要考虑如何对付拉?布鲁纳那帮人了。我可不想把飞船电影公司交给他们!”
皮皮诺点点头。
“你觉得我的孙子怎么样,皮皮诺?”
皮皮诺看着远处的布兰卡蒂岛。“跟先生您的想法一样。他以后肯定有出息。”
娄点点头。“他从小就是这个样子。小时候如果他干了什么错事,回到家,坐在壁炉前面的时候,他的样子就像是没做过任何错事。你觉得他是故意这么做的吗?”
“也许他想让他的爷爷再看到自己在过去时候的模样。”
“咱们点些吃的吧。”老娄说。
皮皮诺示意堂?米姆过来。
堂?米姆一瘸一拐地走过来。
“坐下吧,堂?米姆,连您都老了!”老娄说。
堂?米姆拉过一把椅子,用餐巾扫去上面的沙子,坐了下来。
“您肯定还记得以前的时候吧,堂?米姆?”
堂?米姆笑了:“什么以前的时候,堂?娄?”
“没错,”老娄说。“答应我件事,皮皮诺。如果我在美国出了什么事情,你要找到我的孙子,对他说从来就没有什么从前的时候,我们那时候也是像今天一样坐飞机,现在和以前一个样子,我以前跟他讲的西西里只是我脑子里的幻影。从来就没有什么规矩、法律、尊严、荣誉、正义或者家族。跟他说,对我的孙子说,我跟他讲过的一切现在依旧存在,依旧会发生。”
尾声
在他那辆紫红色菲亚特127里,为了跟上音乐节奏,托尼在蓝丝绒罩着的方向盘上用手敲着打节奏。CD音乐的声音特别响,当震颤的蓝乐队唱到合唱部分的时候,托尼和阿嘉迪诺也放开了嗓子。“她得到了,是的宝贝,她得到了!”托尼唱道。“我是你的维纳斯,我是你的欲望之火,”阿嘉迪诺附和他唱道。
托尼开得很慢。阿嘉迪诺坐在他后面,他注意到从他们车旁经过的人都在注视着他们。
喝了三杯薄荷酒和两杯杜松子酒之后,在烧烤聚会上,明蒂对你说:“咱们走吧?”
“走去哪里?”你问道。
“去阿齐特雷查,”她回答说。她晃了晃身子,为了站稳,她把鞋跟又往草坪里踩了踩。“那是个非常美的地方。你想想看,那里到现在还留着波吕菲谟瞎了之后,朝尤利西斯扔下的那块巨石呢。”
当你跟托尼老婆告别的时候,她说了句什么你也没听清楚。你们坐车到了阿齐特雷查,在海边有一个喝饮料的亭子,为了解酒,你喝了些放了柠檬片和盐的矿泉水。真糟糕!你的头突然感到一阵眩晕,靠到了她的身上,手碰到了她的右胳膊,她的屁股。她用提包打了一下你的脑袋,然后跑了起来,笑得像一个天真的小女孩。跑了几米远之后,她停了下来,弯腰捡起了已经掉了的鞋跟。她依旧在笑,脱下了两只凉鞋,光着脚在海边走着。你们从一个中国女人那买了一枚小的夜明珠,一个小伙子冲她喊道:“喂,美国女人!”然后用右手大拇指和食指朝她吹哨子。明蒂回敬道:“美国女人是你姐姐!”然后她把小手指放在嘴里,回敬了一个特别尖、特别响的口哨。在圣?约翰?巴蒂斯塔教堂前,她在台阶上跳上跳下,飞快地走了好几趟。你心想这个女人也许是精神失常了。在海边的一个酒吧里,你又喝了一杯杜松子酒。之后你们又去了海鲜市场,买了条金枪鱼,此时已是清晨四点钟了。在宾馆前台,你左胳膊下夹着包好的金枪鱼,为了找到身份证,你用右手把衣服口袋里的东西都掏出来了。这个宾馆自然是叫做迪斯。到了房间之后,她进了浴室,脸上依旧挂着微笑,而你则躺到了床上。只过了一小会你就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你发现她还在睡着,肚皮露在外面。她身上盖着一件白色的衬衫,只盖到肚子,洁白的内裤完全暴露在外面。她的两条腿交叉着,皮肤白极了,屁股简直太圆太翘了,以至于躺着的时候,她的腰都不能完全贴在下面的床单上。你把左手放到了她的腿上,她睁开了眼睛,两条腿并得更紧了,然后她转过来对着你,张开了嘴巴。
“娄,在西西里,有时候你会突然变得很神经质,明白吗?就好像是突然间你找不到自己肚子一样。”在这个房间接下来的几天里,你爷爷的样子好几次出现在你的脑海里。
今天早晨,太阳光照进房间,晒在脸上火辣辣的。听到电话铃声的时候,你还以为是到了中午,宾馆前台的那个家伙打电话,通知你说服务生马上就要把早餐送上来了。可是他却用英语和意大利语的混合语言跟你说:“先生,一位先生……应该这么说……一位先生正在等你。”
“他在哪?”你问。
“在宾馆大堂,先生。”
你跑下楼,明蒂还在睡着。在楼梯上,你把衬衫塞到牛仔裤里。到了最后一级台阶的时候,你看到了阿嘉迪诺,全身上下都是黑色,黑外衣,黑衬衫。一只蓝宝石手镯套在他右手腕上。
阿嘉迪诺看到你之后,把眼睛眯了起来,抬头看着上面,两只手十指交叉放在肚子前面,晃着肩膀跟你说:“托尼先生正在车上等您。”
回到房间,你把明蒂叫醒,告诉她发生的事情。收拾东西的时候——红色夹克,内衣——你问她这段时间有没有跟别人说过要和别人出去。
“没有啊!”她说道。
就在这个时候,你才第一次意识到这他*的是私奔啊!这个鬼地方一种他*的结婚方式!
托尼站在紫红色菲亚特127的前面,他也是一身黑色。“上车吧!”他很严肃地打开车门。你和明蒂在车子的后排座位上坐好。明蒂不说话,微微地低着头,你手心都是汗。
“我们去哪里?”你声调僵硬地问。
“去见萨尔舅舅,”托尼发动了车子。“他在教堂等着我们呢!”
操你;你心想,你们这些混蛋大人物!操你,你们这些话都说不清楚的家伙!操你,刀,黑色头发!操你,包括你在内,爷爷!操你,木偶戏,加盐的矿泉水,柠檬片,杏仁面,还有什么狗屁礼节、绅士风度!操你,该死的太阳!操你,尊重和自尊!操你,整个意大利,都他*的去死吧!
“你觉得呢,阿嘉迪诺,”沉默了两分钟之后,托尼说,“他是不是应该把这件红夹克脱了!”
阿嘉迪诺坐在托尼右边的座椅上,正摆弄着托尼的CD。“当她的仆人死的时候,英国女王就是穿着红色衣服出席葬礼的。”
“他可不是女王!对于一个男人来说,穿着红色衣服出席葬礼可不合适!”
“葬礼?谁的葬礼?”你问道。
托尼转过头来,脸上露出了笑容。
“萨尔舅舅的葬礼,”他说。“咱们烤肉的时候,他们在杏仁面公司楼里用一把石弓把他给杀了……奴乔也死了!”托尼很小心,并没有说奴乔是怎么死的。
上帝啊,你心想,皮皮诺用米姆舅舅的石弓把这两个家伙都干掉了!
明蒂沉默了整整一分钟,然后开始笑,先是很小声的,接着是抑制不住的狂笑。阿嘉迪诺马上就开始模仿她。她笑着不停地重复:“用石弓,石弓!”托尼也笑了。他笑的声音更像是人临死时发出的嘶哑的喘气声。托尼用手敲着方向盘说:“阿嘉迪诺,放一盘CD!生活还是得继续!”
阿嘉迪诺早已经准备好了一盘,六十年代的歌集。他打开CD机,把碟放进去,音乐声还没出来,他的身体已经开始扭了起来。
这时候,所有人都大声地唱着:“她得到了,是的宝贝,她得到了。我是你的维纳斯,我是你的欲望之火。”
(王建全:上海外国语大学西方语系意大利语专业教师,邮编:200083)
有我,有你,有他
[俄罗斯]维多利亚·托卡列娃著岳萍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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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娜等着已成年的儿子回家。
已经夜里两点多了,安娜的脑子里充斥着各种各样可能发生的事情。也许,儿子和一个金发美女留在宿舍过夜,而那女子却是个艾滋病毒携带者。病毒正在进入毛细血管,一秒钟的工夫就侵入到血液循环系统。病毒平稳地移动着,扩散着。现在,她的儿子因缺乏免疫力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