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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节

自然而然 [苏] 谢·阿·巴鲁兹金-第1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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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况不好,而是周围有重伤员……还有,他说我们一定会活下去,死不了。他倒是想看看你,不过明天就见面了。啊,这脑袋瓜真不管用,你是谁呀?是画家吧?他说,戈尔斯科夫——你是这个姓吧?——是画家,趁现在安静,叫他画画去。就这些。大概一点也没漏掉……好象没漏……”

  阿廖沙走到外面,只见几个伤员在篱笆门旁打盹。

  他走几步,站一会,又走几步……寻找卡佳。

  她不在。

  天有点泛白了,阿廖沙不得不返回自己的驻地。 

第十七章
 
  他们边打边向第聂伯河方向撤退。然后在卡霍夫卡地区强渡了第聂伯河。在敌机的轰炸下撤退和强渡第聂伯河十分不易。

  一路上又掩埋了一些牺牲的战士。

  团长伊万尼茨基少校对此有严格的命令,他们是从团部的一位首长那里知道这道命令的:

  “所有牺牲的英雄都要掩埋起来,不准抛尸战场!不准弃置不顾!要举行安葬仪式!虽然现在我们撤退,但以后定会回来的。他们的荣誉与我们同在!请不要忘记列出阵亡将士名单。一定要通知死者亲属。一定要通知!即使情况再严重……”

  乍眼看来团的行军队伍不成样子。战前,第96山地步兵师想必不是如此。他们的第140炮兵团也不是这样。武器装备和军容也今非昔比!“我们什么都不在乎!”“这些不堪一击的德国佬,我们定能把他们立即消灭!”……等气吞山河的、标语口号式的盲目自信也烟消云散了。大家清醒地认识到,战争将是旷日持久的、艰苦的,也是任何人所未预料到的。作战,甚至在撤退过程中作战也要有清醒的头脑……当然,也有人经受不住新情况的考验。象捷依—涅任科一类人物,他们在战前高调比谁都唱得响,可战争一来,立刻表明他们绝不是什么好战士,一些人牺牲了,但却死得光荣,比如师长斯克沃尔佐夫,六月二十二日在新国境线上投入战斗而牺牲的师里的许多指战员;再如普罗利亚·克里维茨基,万尼亚·杜尔努索夫,依瓦斯·拉达,以及后来在公墓中长眠的其他“西方人”……

  阿廖沙骑在柯斯特利背上,他知道,利拉正拉着唯一一辆奇迹般保存下来的弹药车,走在他身后的队伍里。

  后面是马车队,有少见的两轮赛跑马车、出租载客的四轮马车和集体农庄的载货大车,有普通车轮的简陋马车,也有橡皮车轮,车身长得出奇的马车。

  两轮车、四轮车,以及老式与新式的大车上装着武器:炮弹、子弹……部队的全部用具,还有伤员。虽然这些伤员没有被送进医院,但却不能步行……

  卫生队和司务排分乘两辆吉斯—5型三吨半卡车,走在队伍的最后。

  显然,卡佳也在那里。

  那天清早去卫生队没有找到卡佳—卡秋莎,以后也未见到她。

  傍晚时分,他们来到马尔芬卡,同敌人展开了炮战。一边打一边不停地变换炮位,附近是一个兄弟炮兵团,炮火比较猛烈。

  为了弄清情况,杜金中尉打算从射击阵地给我军观察所打个电话。向前方派出了一个指挥排去侦察和联络,但却一无所获。德国人是否已经渡过了第聂伯河?是否已经在别的地方渡过了河?

  炮兵连和杜金的炮兵班并排部署在第聂伯河岸边的凹地里,继续向对岸炮击。

  河面上,逃难的群众在争着渡河。这些难民并不是西面多林纳和库特市的,也不是从依瓦斯家住的村子和紧靠老国境线一带来的,而是和阿廖沙他们一样,原来就生活在苏维埃政权之下。儿童、妇女和老人走在撤退队伍的前面,也有走在后面的。他们没有马车、也没有大车,都是徒步跋涉。有的推看小车或童车,有的抱着啼哭的婴儿,有的身边带着表情老成的孩子。一个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

  杜金正在指挥全排向隐蔽的德国人射击,见此情景,他立即喊道:“停止射击!”

  随即率领大家奔往河边,援救逃难的群众。

  渡河的难民们有的乘小船,有的划小木筏,有的用圆木,有的用木板,也有泅渡的。一部分人沉入河底淹死了,但也有些人被救上了岸。首先得救的当然是儿童和妇女。

  阿廖沙和柯斯佳全身湿透。他们是穿着衣服跳到河里去的,未脱靴子,未解裹腿。情况紧急,救人要紧,哪顾得上脱衣服。得救的群众,有的高兴得大声叫喊;有的因在第聂伯河里失掉亲人而吁天抢地。幸好,德国人也停止了射击。一切突然平静下来。德国人是否已经渡过了第聂伯河?可能从右边渡河,也可能从左边渡。但在阿廖沙他们据守的地段,显然没有德国人渡河。马尔芬卡是个大村庄。万绿丛中嵌着白色。绿的是花园和菜圃、树木和花草,白的是农舍。

  农舍都完好无损。许多房子贴着战争初期的标语、军事委员部的命令,还有直接写在墙上的口号。天空万里无云,蔚蓝深邃。四周的田野一直延伸到天际。田边堆着—垛垛去年的稻草。在德国炸弹留下的累累弹坑里,积水在渐渐1涸。马尔芬卡的各条街道上杨树参天,微风吹过,一片簌簌声;大路两旁排列着灌木丛,这些灌木不知是山楂还是别的什么树,上面挂着尚未成熟的微微发白的果实。

  水渠两旁,鸡鸭蹒跚觅食,狗和猫满身尘土,懒洋洋地躺在太阳晒得灼热的地方,肥实的麻雀成群地围着马粪堆飞来飞去。

  路上偶而吱吱呀呀地驶过一辆大车。有时背着邮包的小伙子骑着马疾驰而过,但他并不知道此刻收信人究竟在什么地方。

  电线杆已经发黑、干枯,电线发出暗哑的嗡嗡声,白色的瓷瓶在阳光下闪着光。

  村民们几乎全都安然未动。

  他们象迎接亲人一样迎接自己的战土。

  又一次听到这样的话:

  “你们把我们丢给谁啊?难道你们挡不住?德国人会来这里吗?到底还有一条第聂伯河啊!……”

  逃难的群众一批批在马尔芬卡稍作停留之后,又继续往前走。

  第140炮兵团在此待命。暂时还没有接到命令。大家把军装脱下来晾干,人也休息休息。这些日子,大概几个星期以来,还是第一次在阳光下晾晒衣裳。

  阿廖沙和大家一样脱下衣服,把衣服放在太阳下,也和大家一样享受沐浴阳光的快乐。

  阿廖沙想起了卫生队,她此刻在哪儿呢?也在马尔芬卡吗?当然在。可是村子很大,两头相距不少于三公里。而卡佳—卡秋莎……

  强渡第聂伯河的时候没有看到她。算起来,在卡霍夫卡时就没见到她了。

  进攻的炮声隆隆,枪弹在耳边飞鸣,

  连射的机枪哒、哒、哒、哒。

  我们穿军大衣的姑娘

  走在战火纷飞的卡霍夫卡……

  想起这首歌,也想起了她,卡佳—卡秋莎……

  她还活着吗?

  他突然闪出一个念头:以卡霍夫卡或者以第聂伯河为背景,给她画一幅像……

  这不行,不行,以后再说。

  政治指导员谢罗夫走过来,问道:“是在休息吗?休息吧!休息吧!”

  柯斯佳半裸着身子,急忙跳起来。

  “坐着别动,坐下!”谢罗夫说。

  沉默了片刻。

  一个“西方人”向他问了句什么。

  阿廖沙没听明白,但谢罗夫显然是听懂了,说:“我们还要作战!情况不妙,小伙子们!德国人要打过来了!”

  黄昏之前,马尔芬卡村里没右一点动静。有消息说,有的地方在掩埋牺牲的和因伤势过重而死亡的将士,好象还有从水里捞上来的溺水群众。埋在一个公墓里。但这是在村子的另一端,离他们连队很远。他们排没有人牺性。

  这个情况是萨沙·涅夫佐罗夫和任尼亚·鲍洛京说的。从卡霍夫卡路阿廖沙就没有见到过他们。任尼亚的左肩被弹片击伤了,是擦伤,没有什么了不起,是在渡第聂伯河的时候负的伤。

  他们还说到了斯拉瓦·霍洛波夫的情况:“活着!送到后方去了!”

  这个消息是从团卫生队传出来的。他们连队在卫生队旁边,任尼亚的伤就是在那里包扎的。

  屋前的小花园,本来是他们排的宿营地,现在全都安置了进来:人、马匹、唯一的一辆弹药车、奇持的“资产阶级”的轻便马车——这种马车甚至三十年代初列宁格勒的马车夫都没见过!

  傍晚时分派了岗哨。

  事情就是怪!

  战斗时——一切正常。

  行军时——一切正常

  当地面、空中到处响着敌人的枪炮声时,一切正常,人人严阵以待,不讲价钱。阿廖沙不仅亲眼目睹了这一切,而且也能理解。

  可是一旦有了喘息的机会,纵然是一两个钟头,顶多一两天,就有人发牢骚说怪话,甚至骂娘……首先是自己人这样干,而不是“西方人”,他们是顺从听话地。

  这派岗哨都成了大问题。

  他们的情况尤其特殊,没有领导。

  受过降职处分的霍赫拉乔夫大士成了一名最懒散的战士。起初大家还同情他,但渐渐地讨厌他了。每次有情况,他总是慢吞吞最后一个行动。“就知道保命!”有一次柯斯佳·彼得罗夫愤愤地说。这次在马尔芬卡也是这样。

  “干吗要我去?”当派他站岗时,他说。

  有人说,渡第聂伯河时,为了把马和武器运过河,大家都忙着准备木筏,人人都拼命地干,霍赫拉乔夫却东溜溜西望望,很少干活。

  阿廖沙没看到这个情况,可别人都这样说。

  阿廖沙从不讲粗话,对任何领导,包括对霍赫拉乔夫,一向有点害怕,毕竞当过大士嘛,况且年龄也比自己大。可是当听到“干吗要我去?”时,他再也忍不住脱口说道:“你说什么?”他本想骂—声“混蛋!”,但却冒出了另一句更尖锐的话来:“呸……你这个坏蛋!你听听,大家说你什么来着!”

  他立刻代替霍赫拉乔夫去站岗。

  三点钟的时候,柯斯佳·彼得罗夫来接岗。

  他们交谈了几句。

  “你不想睡吗?”柯斯佳问。

  天已经开始有点亮了。

  “不知道,”阿廖沙说。“好象不想……这个霍赫拉乔夫,假若他……”

  阿廖沙没说下去。

  “到卫生队去一趟吧。别装傻啦。趁现在……过了这会儿事情不会少的……”

  阿廖沙觉得这话不错。平常大家常常拿柯斯佳开玩笑,实际上他什么都懂!是个机灵鬼!

  “去吧,去吧!说不定会遇上……”

  他没有说出卡佳的名字,但两人都心照不宣。

  “要是碰不上呢?”阿廖沙问。

  “走吧,走吧,别装蒜啦!鲍洛京和涅夫佐罗夫说就在附近……”

  于是阿廖沙下了决心。

  开始他想向杜金请假,可中尉已经睡了。在半干涸的小河边上有一株榆树,杜金就睡在榆树附近不显眼的地方。他们的那些矮而健壮、鬃毛和尾巴修剪得很短的马也在这里,正均匀地打着鼾。杜金身上盖着一件破旧不堪、满是窟窿的军大衣,右手缠着干净的绷带,吊在脖子上,颜色白得不太正常。

  阿廖沙拍了一下柯斯特利和利拉(两手空空,口袋里也一无所有,没有东西好喂!),顺便又拍了拍索尼亚和米龙,然后转身向院门走去。

  此刻他脑子里不自觉地想到一个问题:杜金中尉多大年纪了?以往没想过这个问题,此刻看到他那张睡脸——天哪,多么年轻的一张脸!而且口水从左嘴角直往军帽上流,简直象孩子一样……他阿廖沙睡梦中也淌过口水,不过那是在很小很小的时候。战前,在进美术学院之前,他曾画过一个正在甜睡的孩子,光着屁股,口水流在洁白的枕头上。显然,他之所以画了这么一幅画,是因为想起了自己的童年。画这幅画时,他中学念书,上八年级或九年级。他的画得到了一致的称赞,而且还送到某个区或是市里展览过……

  阿廖沙到了团卫生队。

  一如从前,这里也塔了几座白色帐篷,但周围没有人奔忙,旁边也没有伤员。两名司机一边忙着修理自己的吉斯牌汽车,一边低声地谈着话,不时抽几口自卷的纸烟。阿廖沙走过去和他们一块抽烟,闲聊。

  “没有伤员,都在战伤上就死了,”一个司机说。

  “本来有几个伤员,不久也死了,夜里埋的,”另一个补充说。“夜里末再来伤员,大家都在休息。那些伤员可把医生给搞苦了……”

  “让他们睡吧……我们倒无所谓!可是他们,无论是进玫还是撤退都有做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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