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求必应-第4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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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忽然想起生命的循环,生、老、死、生——时间在遗弃之地永恒静止,谁知这三色光芒一轮变幻,世间岁月又历经几多,又有多少孩童长成少年,那些轻袍缓带的少年又怎样在时光深处湮没,泯然众人……
心,静了下来。
“真傻啊……我果然是个蠢女人……有什么好争的呢?”我摇摇头,自嘲的笑:“我从来就没想当什么救世主,这个世界落到神仙还是妖精手上关我屁事!”
低下头,看着Cynosure睡梦中仍是不安稳的表情,这个强悍的男人,梦中也在战斗吧?
“对不起,我终究不是博爱世人的南雪卫,温雪守着生之晶的目的只是希望你们能在我身边,朋友和——”我抬头看着梁今也,见他侧耳倾听,微微笑起来,“——爱人,都在身边。”
自私的人啊,世界和你相比,毫无疑问,毫不犹豫,也只能是你!
我笑着将生之晶包入掌中,摆出棒球投球的姿势,叫道:“摔坏了我不包赔的,接住了!”
三色光团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所有人抬头看去,风雪肆虐的天空下,一道淡淡光痕像蝴蝶飞过留下的绚丽剪影,从我手上,延伸到——白衣少年——
梁今也双臂被反架在身后,足不沾地,眼眸却忽然扬起起来,那么深那么黑,透不进一丝光亮的眼!
淡漠的风声中突然传出一声尖啸,像是一首平和乐曲骤然拨起的高音,强烈的对比加上突如其来的刺激,让所有人同时一怔,随即感到脚下的地面在震动!
啸声越升越高,从一个高音变成无数高音衬托一个穿云裂石单音,一级一级升高的音阶像是越来越细的玻璃丝,透明的、脆弱的、伤人也伤己的锋利!
地面震荡剧烈,土地仿佛变成波涛汹涌的海面,我看着仙兵们和我一样东歪西倒,一样拼命捂住耳朵——这一切只不过发生在刹那——生之晶飞行的瞬息之间!
梁今也被放下地,箝制他的人很快自顾不暇,他跌坐到地上,随着地面起伏,生之晶结束了优雅的飞行,坠向他身前。
一只手赶在生之晶落地前伸出,接住。
我已经冲到近处,还神奇的拖着Cynosure,踉跄停在那人面前。
那人出现的同时,高到几乎无声的尖啸消失,地震停止。
我头晕目眩的站定,揉着像被利刃穿刺的耳朵,举目四顾,不由瞪大眼。
地面上我用饮血剑划开的裂缝已经变成深渊似的断层,四周又出现了分布成蛛网状的许多细小裂缝,整个地面就像一块拼凑完整又散落成四分五裂的拼图。
我只惊愕了片刻,旋即不再关心,抬头看向那人。
他正挡在梁今也身前,挡住我,和他。
“让开。”
那是个高大的男人,穿着奇怪的条纹衣衫,似乎很英俊,天知道我现在对布拉德彼特也不感兴趣。
他低头看着我,又看看手中的生之晶,露出一个古怪的表情,呃,我猜他是想笑,但那张习惯了铁板的脸无法完成如此高难度的动作。
我懒得理他,地震和尖啸结束,仙兵们缓过气很快又会围过来,既然生之晶在他手上,就让这个路人甲陪天君慢慢玩儿吧。
我绕过他径直走到梁今也身旁,俯身扶住他右臂,他立刻反手抓住我,很用力,很疼。
“笨蛋。”我任他抓着,轻声道:“我以为你有绝神弓,总能撑一时半会儿,谁知道你这么没用。”
他抓着我,五指深深陷进肌肤,突然用力,我被粗鲁地拉进怀里,结结实实抱住。
这个胸膛……没有软绵绵的触感,还真是不习惯啊……我想着,悄悄放开拖着Cynosure的手,双手环到他身后,还抱住他。
有一刻钟时间……我深吸一口气,想到会失去他,我恐惧得全身发抖。我敢肯定,如果他死,我会崩溃。
是别人,我可以坚强,是你,不可以。
“为什么不选我?”他在我耳边问,轻轻的,带着颤抖。
我无语。
我不知道。
你和Cynosure,一个是爱人,一个是朋友,按温雪的本性,我应该选择你。
而那一刻,不假思索,我奔向Cynosure。
人心太复杂,别问我,梁今也,我真的不知道。
“天君说神仙不杀人,我想赌一把。又以为你比Cynosure耐操,没想到两个都是‘银样蜡枪头’。”我狠狠的拿下巴揉他的肩膀;“喂,别跟天君一起疯,我先救谁并不代表我爱谁。那种白痴命题根本不成立。”
他笑,笑声仍是颤抖,紧紧拥住我的身体也颤抖。
“梁今也。”我说:“乌芙丝死了。”
“……我知道。”
“梁今也,Cynosure受了很重的伤,我欠他的情,我要保护他。”
“是吗?真的只是这样?”
“梁今也——”连绵的惨叫声打断我,我从他的肩上抬起脸,陡然看清面前景象,顿时张口结舌。
雪仍在飘,风仍在吹,古战场上的泛滥成灾的生物却不再只有神仙。一团一团黄褐色很眼熟的球状体从遍布地面的裂缝中滚出来,有的一直滚入仙兵队列,有的从球状散成一块黄褐相间让人看一眼就鸡皮疙瘩乱冒的“毯子”,蠕动着飞快袭向仙兵,从他的脚上一路爬上去,迅速包裹住全身……
这些黄褐色条纹真是眼熟啊,眼熟得我觉得百忙中插在背后的灭妖枪的寒意透肤而入,忍不住打了个寒噤,再度看向那高大的男人。
偏黄的皮肤,五官深刻,棕色眼眸内凹,嘴角的纹路深刻,一看就是严厉寡情的人。
幸运的是,他正沉浸在得到生之晶的狂喜中,没空跟我算旧账。
“怎么了?”梁今也勒了我一把,紧得我呼吸困难:“怎么不说话?”
要告诉他吗?梵诺出现,蚁后也应该到了,又是一个觊觎生之晶的大敌——我抱着这个瘦削的男子躯体,我们贴得如此近,他的每一下颤抖都回到我身上,他没有心跳、没有呼吸,我的心跳和呼吸也变成他的。
血脉相连。
对了,在人世的时候我们就是如此。痛苦、欢乐,只有你帮我分担,只有你和我一起分享。
虽然我说,你不是人,你不明白我想要什么。
你说,我以为你想要。
你永远比我自己更了解我,你是对的,我想要。
我想要你。
“梁今也。”我温柔的贴着他的耳朵说话:“是不是我说什么,你都答应?”
“是。”他的声音平缓下来,怀抱微松,柔声道:“你要求,我有求必应。”
“梁今也。”我叹息,叫他的名字能够得到回应真好,我忽然明白颜琛当年为什么喜欢叫我,一遍一遍像在念诗,从舌根滚到舌尖,口齿噙香。“我们不玩了,我们回人间去。”
最后一步1
在小雪的记忆里搜索了一遍,硬是找不到离开遗弃之地的咒语,倒是想起遗弃之地在神仙和妖精中也算是禁忌,除了有地位的高层和战士,平民是不被允许进入,所以当年Cynosure才会以为这里是私奔的好地方。
偏头看了看地上的Cynosure,如果他醒着,一定不肯放弃生之晶,如果乌芙丝还在,也一定会斜着眼看我,不屑的冷笑吧。
我摇摇头,不再想乌芙丝,决定带Cynosure到人间后立刻和梁今也有多远逃多远,绝不能再被这个强硬派找到。
扶着梁今也站起身,我打算先离开遍地蚂蚁和仙兵的恶心战场再问他咒语。右手伸向Cynosure,想了想,认命的——他也只好认命——抓紧那头金发,发丝被融化的雪水打得半湿,在指间带来丝绸般清冷润滑的触感。
还没走两步,高大的身影挡到面前。
我头也不抬。
“让开。”
梵诺冷哼一声。
“生之晶你已经到手了,别把事情做绝。”我冷冷抬眼,目光投在那张木然面孔上,饮血剑像是响应我的话,发出“叮”一声剑鸣。
棕色的眼定定看了我几秒,厚唇轻微扯动,比磨牙的程度大不了多少,发出的声音也像磨牙。
“蚁后要见你。”
“她要见我我就该屁颠屁颠的凑上去?”我冷笑:“我他妈又不是坐台,就算坐台,也看我高不高兴出台!”
“嗯哼。”梁今也伸臂把我的头狠狠扳进怀里,低声道:“女孩子别说这种话,难听。”转脸对准梵诺的方向,轻笑道:“梵将军,家教不好,让你见笑了。”
好啊,天下的男人都是一样的,说什么对我有求必应,给他三分颜色就开始管起我了!我挣了两下,脱出来,瞪了梁今也一眼,看见那双没有焦距的黑眸,无声叹了口气。
梵诺仍是冷哼一声,淡淡的瞄了眼梁今也,目光扫过他的眼睛时顿了顿,再转向我。
我昂头对他对视,他不就是记恨我杀了几只蚂蚁——好吧,杀了他的部下,有本事就上,速战速决我好赶快跑路。
四目相对几秒,他一拳击来,我疾闪,左右手同时松开,梁今也早有防备,Cynosure摔在雪地上,发出沉闷声响。
梵诺一招接一招,拳脚齐施,我敏捷的跃起落下,间或还他一拳两脚,越打越是流利酣畅,越打越是心惊。
从来到遗弃之地就发现身体变得灵活,我自以为是的下了遗弃之地的引力比地球要小的结论。可是,此刻的近身搏斗让我一直没注意的变化清晰起来。我的身体不只变得灵活,应该说,我第一次意识到这具躯体真的是由我的意识控制,从一根头发到一节指骨,不管任何匪夷所思完全违反人体力学的运动,只要脑子里想,身体立刻能分毫不差的做到!
梵诺一腿横扫,我高高跃起,半空中一掌按住他头顶,头下脚上一个倒翻,一脚踹到他背上,硬将他踢仆在地!
雪花飞溅,我一把拨出饮血剑,凌空一剑下击,钉向他的元珠!
“别杀他!”
梁今也的叫声响在耳畔,一团黄褐色球体飞快滚近,饮血剑“哧”一声没入,球体散开,成千上万小小蚂蚁紧附在剑身上,滴血不沾的剑锋被蚁尸和蚁血弄得污秽不堪。
我松手甩脱饮血剑,拨出腰后的灭妖枪,手握住带着体温的枪柄,微微颤了下。
仿佛……那是乌芙丝的温度……
梁今也在空中摸索着,摸到我的手,紧紧抓住。
“为什么要杀他?”
我一怔,转眸看他,再看向挣扎在同伴血渍中的梵诺,张口结舌。
“我……不知道。”我迷茫的道,握枪的手,手中的灭妖枪在寒风中变得冰冷,冷透心肺。
“他……只是挡我的路……我为什么要杀他……我什么都没想……身体就动起来……”梁今也的手比我更冷,但他握得那么紧,紧得似乎两双冰冷的手也能捂出温暖。过了片刻,他放开我的手,沿着手臂一路摸索向上,捧住我的脸,准确的把唇贴上来。
很凉很软的唇,像是一片落在唇间的雪花,轻轻的,逐渐加重力道,一遍一遍摩挲,逼得我吞回更多的话,抬起惘然的眼,望入那双黑眸。
我从来没有接吻时闭眼的习惯,以前是颜琛,我爱着那双漂亮的琥珀色眼眸,舍不得一分一秒不看到。此刻,这双黑白分明的眼更为清亮,鲜明得像是散落在皑皑雪原上的一粒黑色棋子,也像一面镜子,清清楚楚的照着我。
可是……看不到啊……这双眼,看不到我……
“没关系。”他的唇移到我耳边,就像当时安抚神智昏乱的我,轻声呢喃:“不管你变成什么样,我都在这里。”
我呆呆的被他抱着,抬起头,望向扯絮丢绵的天空,似乎要透过厚重云层,看见那片灰蓝色温柔的穹苍。
……我变了吗?
是的,假灵王的死让我见识到死亡,Ray的死让我学会接受死亡,对着幽灵骑士开第一枪让我用双手制造死亡,流星谷过后,太多的流血使我在心悸之余,努力漠视那些来来去去的生命,直到乌芙丝的死,我才真正觉得死亡那么近,近到无时无刻令我恐惧。
南雪卫的能量太强大,有谁说过,力量越大,肩负的责任就越大,必须受到更大制约,否则,就会造成邪恶和悲剧。我害怕死亡,害怕梁今也和Cynosure像乌芙丝一样死在我面前,恐惧让我失去分辨能力,下意识的杀死所有威胁我们的人……
“……梁今也,我变得可怕。”
“可怜没人怕?现在担心这个还太早,老婆,其实我很怕你的。”
“……梁今也,我该怎么办?”
“‘凉拌’啊!回去我请你吃凉拌炒鸡蛋。”他笑,揽紧我的腰,用力,再用力。
回去?梁今也,你以为,像这样的我,还能若无其事回到人世?
最可怕的,不是我打斗中一时冲